咚、咚……
楼梯上传来走路的声响，零壹和阿雅被声音吸引，一同看向楼梯。
一只脚缓缓出现在楼梯上，声音很响，踉踉跄跄的步伐，伴随着不少酒气，哪怕在餐桌前也能闻得到。
‘什么情况？’龙儿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使得零壹的左眼瞬间变为了蓝色。
零壹立刻察觉，随后捂着自己的左眼，安抚着龙儿：‘别着急，先看看情况。’
“爹，你醒了么？”阿雅说着，赶忙起身，来到楼梯之下，朝上走去。
“唔……嗯，醒了……饭做好了么？”楼梯上传来一个沧桑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的，好似没睡醒似得。
“做好了，下来吃吧。”阿雅已经上了楼，扶着他缓缓走下楼梯。
几分钟后，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被阿雅搀扶着，出现在了零壹视野中：“做了什么？”男人的话语中少许怒意。
“肉也有菜也有，很丰盛。”阿雅恭敬的回应着。
“汤呢？”老人质问着阿雅。
“也有。”阿雅卑微的回答着。
“那茶呢？”老人的话语中好似有些挑刺的意味，刻意询问着。
“也备好了爹爹。”阿雅再次卑微的回应着。
“是么……”可能是挑不出刺儿，让老人有少许不满，但看向餐桌的那一刻零壹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怒目圆睁的看着零壹，“阿雅，他谁啊。”
阿雅看到老人注意到零壹后，神情立马有些慌了，赶忙解释道：“哦，他、他是守卫那边带来的新人，新的波奇。”
“波奇……”老人说着，上下打量着零壹，再次询问道，“女人？”
“我是男人。”零壹刻意压低着声音，向老人说着。
“男人？生的如此俊俏，看来是个娘娘腔啊。”老人刻意挑刺儿说着，零壹的左眼再次放出蓝光，光芒很暗，在加上零壹还捂着自己的左眼，因此没有被他们察觉。
‘小壹！他骂你！’龙儿的声音在零壹的脑海中回荡着，嘶吼着，好似在为零壹的辱骂感到不公。
‘别着急。’零壹淡定的回答着，神情却严肃的看着老人。
老人一路走到了零壹正对面坐下，扫视着桌子，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要的，用力拍了下桌面，吓得阿雅捂住了耳朵：“酒呢！酒呢！”老人高声呵斥着。
“对、对不起爹爹，但你真的不能再喝了。”阿雅说着，但回击的却是老人凌厉的目光。
“我说，酒呢！酒呢！”老人再次强调着提高着音量，阿雅被吓得跪在了老人面前。
“酒。酒已经没了……”阿雅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
“酒没了？没了！”老人叫喊着，再次拍了下桌子，猛然起身，来到阿雅面前，揪着阿雅的头发将阿雅提了起来，“我要酒，我要酒！”
“啊！爹爹，你不能再喝了……”阿雅话音刚落，老人揪着的手却用力朝下一砸，阿雅的脸部狠狠砸在了地面上，鲜血夹杂着鼻腔的污渍缓缓流淌而出。
“我、我要酒，我要酒！酒、酒。酒！”老人凌厉的在阿雅耳畔高吼着，分贝高到连屋外都能清晰地听见，“为什么没有酒？为什么，怎么可能呢？”
“爹爹，你一天四五桶的喝，早就喝没了，你不能在喝了。”阿雅捂着脑袋，嘴里还在喃喃的说着。
“四五桶，多么？多么！没有酒，你就去陪他们，用你的身子去换！去啊！”老人再次在阿雅的耳畔高吼着。
阿雅却捂着耳朵，趴在地上咬牙坚持着，老人气急败坏的嘶吼着：“啊——你个没用的！东、西！”
老人高吼完，朝后扬起左腿，狠狠朝阿雅的背部踹去。
零壹无法坐住了，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了老人身侧，高高抬腿，朝下一劈，动作虽大，但接触的瞬间却立刻收住了力量，轻轻用肌肉踢在了老人腿部的上方，将老人的腿固定在了自己的脚下。
“嗯？好小子，我在这里管自家女儿，你来插什么手！”老人看着零壹怒目圆睁的呵斥着。
“女儿？”零壹看了看趴在地上就算泪流满面也要捂着嘴巴强制自己不能哭出声响的阿雅，再次看向老人，“你能别侮辱“父亲”这两个字了么？”
“侮辱？何来的侮辱，我的女儿一切都是我给的，她的生活是我教导的，她的能力是我培养的，就连她这个人都是因为我才出生的，我只是要求我的女儿把我对她的好还给我一点，有错么！”老人高吼着，高举着拳头朝零壹袭来。
零壹细细盯着老人挥来的拳头，侧着脑袋轻松躲开，随后用小臂骨用力敲在了老人的小臂上，老人的小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呻吟一声，朝后倒去，摔在了地板上。
阿雅似乎听见了声响，慌忙的回过头，看见自己的父亲摔在了地上后，赶忙爬起身子，跪在了老人面前，扶着老人的身子：“爹爹，爹爹你没事吧爹爹……”阿雅还未说完话，扶着老人身子的手就被老人气愤的甩开。
“滚开，没用的东西！要你是个男人，还能帮我一块儿打这个对我无礼的男人，可如今呢！你能做什么！”老人朝阿雅呵斥着，抬手朝阿雅扇去。
阿雅害怕的闭上眼睛别过头去，心里一直默念着：忍过就好了，忍过就好了……
啪……
老人高举的手却迟迟没有扇在阿雅的脸上，阿雅悻悻的睁开眼睛，发现零壹的手抓着老人高举的手掌，老人想要挣脱，可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挣脱开零壹的束缚。
“你……小子，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教训完女儿，我就……”
“就什么？”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零壹的口中吐出女人的声音，左眼变为了莹蓝色，瞪得宛若灯泡一般大，死死的盯着老人。
老人被那蔚蓝色的眼眸瞪得心跳都跳漏了一拍，愣在了原地。
“无知的人类……”龙儿的声音响着，零壹的左眼缓缓放出光芒，一条游龙缓缓从零壹的额头浮现，很小，也是透明的颜色，很难被发现。
游龙在显现的瞬间，冲入了老人的脑海之中，老人面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周围的房间瞬间变为了一片荒野，老人面前抓着自己的男人，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全身散发着暴力气息的魔王，右半边脸颊散发着炽热的红色光芒，右眼被猩红之息浸染，变为了血红色的眼眸。
而左半边脸颊则被冰冷的蓝色光芒覆盖，左眼被寒冰之气冻结，变为了冰蓝色的眼眸。
在老人目瞪口呆之下，一条银龙缓缓出现在男人身后，盘旋上升，飞至苍穹之中，看似万米的高空之上，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视线死死的盯着自己。
脑海中不断的警告自己不能乱动，不能擅自乱动，不能招惹了面前这位大人……
但高度的神经紧张使得老人的身子有些难以承受，朝后晕倒过去，倒在了地板上。
一切恢复正常，回到了房间之内零壹闭着眼睛缓缓后退，松开了抓着老人的手，阿雅看见老人朝后摔倒后，急急忙忙的扑了过去：“爹，爹！爹爹！”
“龙儿、你……”零壹捂着自己的左眼，退到了墙边，强忍着左眼的痛意。
‘哈……哈……好像，过头了点。’龙儿的声音在零壹脑海中回荡着。
‘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倒下了？’零壹询问着刚刚发生的情况。
‘没事，就吓吓他，没事……’龙儿的声音有些虚弱，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着。
‘坐过头了，我说我来处理了。’零壹责怪着龙儿，但龙儿却毅然决然的喊着。
‘那我真的忍不了啊，这个人难道还算是个男人么？还算是个父亲么？’龙儿不服气的争执着，好似仅仅吓吓他还不解气一般。
零壹的左眼缓缓恢复正常，拍了拍胸口安抚着龙儿，随后缓缓上前：“让我看看，你父亲的……”
“你走……”阿雅轻声呵斥着零壹。
“我还可以帮你父亲……”
“你走！”
阿雅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呵斥着想要上前的零壹，使得零壹刚刚伸出的手，却又缓缓收了回来。
“我没有母亲了，我不能没有我父亲，你走啊，走啊……”阿雅的声音越来越轻，好似在哀求着零壹离开似得。
零壹紧紧攥着拳头，犹豫着，但零壹的眼睛再次变为了莹蓝色，伸出左手搭在阿雅的肩膀上：“不是，你怎么还为你父亲说话啊！你父亲这么对你，甚至还让你去用身体去给他换酒，你怎么还由着他呢！”龙儿的声音再次从零壹的口中吐出。
龙儿不理解，在零壹的悉心指导下，最简单的男女相处之道还是明白的，但她实在不能理解当前阿雅和老人的现状，为什么一个父亲会无耻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一个女儿能一味地顺从自己无良父亲？
“我为什么？呵呵呵……”阿雅的笑声带着嘲讽，回过头看着零壹，眼中并没有发现零壹的异常，而是一鼓作气将心中的愤怒发泄而出，“我父亲怎样对我，是他的事吧，我怎么对他是我的事！她一天活着，就一天是我敬爱的父亲！永远都是！”
“他不值得啊！醒醒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啊！”龙儿歇斯底里的呼喊着，想要打开这个无知少女的心结。
“我的身体是我父亲给的，要我还给他也没关系，我乐意！”阿雅高声嘶吼着，对抗着零壹。
“你……”龙儿震惊了，被龙儿压制的零壹的灵魂同样震惊着看着阿雅。
“这是我身为女儿的觉悟，也是我对我父亲的敬重！难道你不能理解么？你难道没有父亲么！”阿雅的一句话狠狠扎透了零壹和龙儿的内心。
是的，这股感情是畸形的，但龙儿能怎么办呢？对于不公，她只有选择呼喊的权利，而能否改变的权利却不在她的手中，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是从小培养的，想要扭转它就仿佛扭转这个世界一般困难。
而龙儿的确如阿雅所说的一样，并没有父亲，零壹在幼时还有雪女和炎无常担任养父养母的责任，但龙儿却清晰的急的，自己破壳而出的刹那，没有任何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有的只有两具硕大的躯体，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龙儿从小就是啃食着它们才勉强存活下来的。
对于父亲，对于家庭，龙儿也是在和零壹相处的这几年，通过和零壹潜移默化的交流，才逐渐明白了家庭的温暖，可眼前的家庭呢？这是家庭么？
这是监狱才对，是一个由一位父亲所筑起的，隐形的监狱，而囚禁在其中的无知少女，面对不公只有选择服从，因为只有服从才会让她少吃点苦头……
龙儿恨得牙痒痒，左手的拳头紧紧攥紧，她很想一拳就揍醒面前这个无知的少女与这个无良的父亲，但零壹一直压制着她，没有让她出手。
而对于父亲，对于家庭的幻想，也在此刻缓缓破碎了……
“守卫，守卫！”
“怎么了阿雅！”
“把这个波奇带出去，带出村子。”
“是……啊？带出村子？不用交给诺德镇那边的人么？”
“他是特例，还他自由吧。”
“是。”
……
深夜，村外的一棵大树上，零壹靠着树干，呆呆的看着天边的月亮，发色已经变回了白色，而耳饰上的宝石也变为了彩色的。
装作自己的围脖的小九已经睡了一个早晨了，所以此刻格外的有精神，趴在零壹的肩头，用脑袋蹭着零壹的脸颊，想让零壹的不安分的情绪好受一点。
“哎……世界变了，人终究不会变么……”零壹自言自语着。
小九立刻站直了身子，倾听着零壹的哀愁：“零壹有什么想法么？看到他们……”
“没想法，不关我事儿……”零壹说着，抬头看了看月亮，今夜的月亮是非常狭窄的残月，狭窄到仅仅能看见一条狭小的裂缝，倘若不好好看，还以为到了新月了。
随后零壹的身躯缓缓放出白色的光芒，凝聚于零壹的胸口之中，小九看到这一幕后很自觉的跳下了零壹的肩头，跳到了另外一支树杈上，趴在上头。
光芒消散，龙儿的身躯出现在零壹的怀抱之中，双眼已经被眼泪沾湿，这时出现的龙儿没有向先前那样调皮，而是一句话未说，只顾搂着零壹的身体，双手缠上了零壹的脖子，依偎在零壹的怀抱之中。
“小壹，难道我错了么……”龙儿开始疑惑地向零壹询问着。
“为什么你会觉得你错了？”零壹反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小壹，阿雅和她爸爸这样的关系明明是不被允许的，为什么阿雅能……”龙儿的话语中带着哭腔，好似在为了无法挽回阿雅而伤心，更为自己内心中憧憬的家庭伤心，“小壹，难道家都是那样的么？为什么？”
零壹并没有着急回答龙儿的问题，而是轻轻抚摸着龙儿的长发，将龙儿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处，希望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声，能够让龙儿凌乱的心能带来几分安慰。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你。”零壹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为什么？难道说真的……”龙儿有些难以置信，零壹看着龙儿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该如何向龙儿解释。
“这个是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他们能干出的事更多，一些事情是不被允许的，但他们却能厚颜无耻的很平淡的做出来，好似吃饭喝水那般平常。”零壹抚摸着龙儿的长发，眼神中也满是惋惜。
“那，他们是错的对不对？”龙儿仰着头，询问着零壹。
“当然了，他们是错的，这点毋庸置疑。”零壹毫不犹豫的回答着，“他们的情况，你可以用小九当时对于我的偏见来代替。”
“为什么？”龙儿疑惑道。
“这也和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有关系，他用他自以为的父爱，为阿雅筑起了一道围墙，从阿雅的态度就能察觉到，这样的异样一定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循环往复，不断重复的上演着，一次又一次打磨着阿雅的内心，使得阿雅的心态也发生了些许变化。”零壹耐心的向龙儿解释着。
“那，这和小九的情况，哪里一样了？”龙儿不解地询问道。
“信息。”零壹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和小九一样，阿雅此时也处于信息极度匮乏的时刻，那样病态的父亲与父爱，使得她觉得那样病态的父爱才是正常的，就好比之前小九对于男人的看法一样，一直遭遇那样洗脑式的教育，自然而然对男人有了些抵触。”
“这样么……”龙儿好似总算放松了一半，喘了口气。
“人在三观还未形成的时代，是分辨不清黑暗和光明的，而在那个时刻没有人正确的告诉她何为光明，那么即便身处无尽深渊，他也会觉得那才是圣洁无比的纯净天堂。”零壹不紧不慢的向龙儿阐述着。
“倘若有一束微光，穿透了那片黑暗，可于他们而言那不是救赎，而是致命的锋芒。思绪和信念才是人最大的敌人，他能激励人们前行，也能轻易的摧毁一个人。”
“小壹，我想救她。”
“……我没有底。”
“是么……”
“但这是我老婆的要求，怎么能还没开始做，就轻易投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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