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烟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她循声找了过去，在角落发现那个缩在轮椅上的人影。
“钟煜，你不是走了吗？”
楚烟意外说道，她发现钟煜已经换了身衣服。
钟煜看到她，又开始哆哆嗦嗦了。
楚烟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走。
“别……别走。”
可这时，钟煜叫住了她。
“这边没人，我有点怕。”
钟煜小声道。
楚烟便坐到两米外的长椅上，她道：“想跟我说什么？”
说着，楚烟摸了摸裸露在外的手臂，她只穿了一条裙子，还有些冷。
“我爸……有跟你说什么吗？”
钟煜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他似乎很介意刚才钟廷当着楚烟的面，叫他滚蛋的事。
“什么也没说。”
楚烟道：“只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他，我是你上司。”
“哦。”
钟煜松了口气。
“你是钟廷的儿子？”
楚烟道：“看长相，亲的？”
“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对吧？”
钟煜立刻猜出楚烟的疑问，他干笑一声：“我爸是在学生时代，跟我妈恋爱，两个人年纪小，不知道避孕，就怀上了我。”
“我妈她没学过那方面的知识，肚子大了还以为自己吃胖了，直到某天洗澡的时候，我忽然掉了出来，她才知道事情不对了。”
钟煜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奇怪。
说不上是讽刺，还是自嘲。
“生都生了，还能咋办？总不能弄死吧？”
钟煜道：“我妈就把我一包，送到我爸家里去了，说要跟我爸结婚，我妈每次打我，挑拣我爸的坏说时，就会提到我爸那时候听说她要结婚，差点吓得坐到地上！”
“我爸也就是玩玩，他瞧不上我妈的出身，就算生了我也不会跟我妈结婚。”
“爷爷也没打算让我妈进门，都嫌我妈没文化，家境差，但孙子不能丢，就把我接了过去，用钱打发了我妈。”
钟煜似乎将这些话埋在心里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絮絮叨叨。
他和楚烟背对着对方。
钟煜仿佛自言自语：“我爸年纪小，就算知道我是他儿子，也没什么概念，本身就是孩子的人，还指望他带孩子，不现实的事。”
“我爷爷也忙，我就被奶奶她们带着，我妈偶尔会来看我。”
“我奶奶不喜欢我妈，嫌我长得跟我妈像，觉得我长大了，跟我妈是一个德行。”
“我妈也不喜欢我，她总说她生了我之后，我爸就不乐意跟她亲热了，嫌她变丑了。”
“没人喜欢我。”
“我第一次被诊断出恐女症的时候，是我妈跟我爸吵架，要一万块，我爸只肯给两千的时候，我妈掐着我威胁我爸，说不给她钱就弄死我，我爸说弄死就弄死，我妈就把我推下楼梯了。”
“滚下楼梯的时候，我看到了我妈，她还在瞪着我爸，都不看看我。”
“我忽然感觉我妈好陌生。”
“就好像她不是我妈，是个陌生人。”
“等我再醒来，我奶奶坐在床边上。”
“以前看我奶奶的时候，她说再难听的话，我都觉得她是我奶奶，就算被打被骂害怕了，躲一会，过了那阵还是想往她身边凑。”
“没办法，谁也不管我，就她还管我。”
“但那天我睁开眼后，我看我奶奶，就好像在看陌生人。”
“我很害怕，无法控制自己大喊大叫，拼命远离她，浑身发抖！”
“后来大家发现，只要是女人靠近我，我的反应就会很激烈，家里人就带我去看了医生，确诊我是恐女症。”
钟煜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有些讽刺的低笑一声。
“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明明是男人不负责，才把我推开，让别人养我。”
“我爸我爷爷也没少打我骂我嫌弃我，他们没爱过我，更没照顾过我，做的事比我妈比我奶奶过分一百倍一千倍！”
“可我却没恐男，而是恐女。”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钟煜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在无数个夜晚想过无数次，某天我忽然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我妈和我奶奶，对我好过。”
“她们打过我、骂过我，但也给我塞过零花钱，拉着我带我去吃饭……”
钟煜吸了吸鼻子：“我爱过她们，所以才会害怕她们变得那么陌生的样子。”
没有期待过的人，他不会去爱，也不会因为什么变化，而产生恐惧。
可他悄悄爱过的人，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会深深影响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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