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她是这座于大明王朝来说，魂之所系，脉之所牵，致关生死的重要关隘：山海关的母亲河。
如今，春已来，雨未至，石河躺平着：连涓涓细流都没有，满地尽是大大小小，杂乱的石头。
夕阳照河滩，将人影拉成条状匍匐石头、泥沙上。有它们的凹凸，让影子都变得奇形怪状。
然而，放眼望去，仿佛为见证，河滩在夕阳下，又是那么地庄严、神圣……
大顺军出动四百骑：
清一色的枣栗高头大马，映衬得李自成的乌龙驹都有些马彪失色。
水一溜的精壮御林军士，比较得李自成的养子李双喜也是稍逊风骚。
簇拥着李自成、朱慈烺、吴襄、宋献策四骑，队伍来到石河滩中间。
关宁军也是出动四百骑，早于大顺军之前到达，这时静静矗立，等候着。
两队人马各成方阵，将各自核心人物拱卫于阵形中央。
相距百米，马上人虽然都没执器拿刀，可相向虎视眈眈，还是基础操作。
朱慈烺屏住呼吸，想首先看看传闻中的吴三桂到底长什么个样子。
然而，众卫士身材若壮树森林，这时阻挡得朱慈烺连关宁军骑都是看不到了。
宋献策先向李自成拱手行礼，然后回身驱动战马，朝阵列外行去。
不一会后，宋献策之吼声传进阵中来：
“呔！吴三桂将军，请出来相见！大顺朝首席军师，宋献策恭候大驾！”
随即，一敞亮声响起：
“宋献策！你人矮气挫，跟我家大帅谈判，相形见拙，这不对等啊！”
“虞舜六尺（一米四以下）身高是矮人乎？尔等不知晏子使楚名满天下乎？自古以貌取人者，皆小人也！而众短小精悍者，往往建功立业成伟岸形象，光照千秋……”
呵呵，宋献策此人，哪有那么好欺负的？口舌之争，已然胜过吴三桂方一筹。
于是，另一个极具磁性的男中音响起：
“哈哈，宋军师好口才！”
“但是，我仍不跟你谈。因为有些话你不能说，有些决定你做不了主……”
“所以，还是请你的主子出来吧！”
“我，大明朝平西伯，大将军吴三桂，求见大顺国主李自成！”
“见面有礼啊，先宾后主，我送李王山海关至宁远城，我大明朝地形，城堡，关隘防御图！”
“请李王将大明崇祯太子，交由吴三桂看护，在下则不甚感激之至也！”
古有献图投诚之说，其降足见真诚。
而今的吴三桂，献图不提降，还要交换回去一太子，其也太妄想？
连朱慈烺都觉得吴三桂太过分。
一思量之后，朱慈烺觉得自己还是呆在李自成身边安全。
去到吴三桂军中？太子立马变傀儡，被利用、被恫吓、甚至很快被杀死。
在李自成这里，自己无利用价值，就有可能被放任自流。
人生一世，谁不希望自由？
这时的朱慈烺，特别渴望获得自由。
哪怕做个平民百姓，他也能运用后世几百年的见识，让这具身躯活出精彩来……
“朱家小哥，跟咱老子出去，见见这个狂妄的吴三桂！”
李自成招呼朱慈烺，却将目光投向吴襄：去看看你儿子？
骑兵队列自动闪开一骑可以通过的甬道，三骑则鱼贯而出，来到军阵前，呈品字形立马眺望。
但见前方军阵，这时突出一骑：枣红马、绿袍人。
马若赤兔，人赛吕布！
“三桂巨耳隆准，无须。瞻视顾盼，尊严若神。”
“延陵将军美风姿，善骑射，躯干不甚伟硕而勇力绝人。”
这些记述诚不欺人也！
就连大诗人吴梅村，都为他留下一句“白皙通侯最少年”的赞誉。
此时，作为关宁军统帅，年纪进而立，观之即给人多一种多谋沉鸷。同时：他傲！风流自赏。
“长伯将军好风采！”
李自成给予吴三桂一声赞誉，随即进入正题：
“要跟咱老子见面，朕来了！”
“崇祯太子在咱左手边。”
“汝父吴襄在咱右手边……”
“三桂吾儿啊……”
吴襄声音哽咽，老泪纵横，欲要纵马奔去，马缰绳却在他身后骑士手里攥着呢。
“太子殿下受苦啦！”
吴三桂没有搭理他的父亲，却是双手抱拳，一揖伏马脖，请罪道：
“致上殉国，太子蒙尘……臣之罪也……望太子殿下恕罪！”
“素存将军不必自责！你已尽力了。”朱慈烺及时言道：
“如今父皇已崩，致天下大乱。收拾河山，有赖将军铁肩担道义，胸中装乾坤。”
“然则处两军对垒，决定咱中国前途命运紧要关头，望将军权衡做人做狗的自身前途之同时，以民族大义，不辱使命为己任。”
“谨遵太子殿下教诲！”
吴三桂抬起头来，看向李自成道：
“李王，于我书信，想必你已有思量，作何答复？”
李自成大笑而言道：
“哈哈哈……好你个吴长伯！献图不言降，空手套白狼。”
“不过，崇祯太子在我手，实属一鸡肋。你想要？只要他愿意，去你那里小住一二日，又有何妨！”
“呵呵呵！李王好大的口气！”吴三桂质问道：
“我有甲兵六万，已不输你大顺石河西岸人数。”
“过一片石那唐通等部，皆我大明朝降兵降将。太子殿下入我军营，一旨诏令即可让其二万人马归附……”
“所以，形势逆转，我强，你弱。掂量、掂量，你退兵吧！”
“回去北京城中，你当尽快完成登基大典，做两天皇帝。”
“然后，等我大明新皇号召天下，起倾国之军，屠恶龙，复大明，重振雄风！”
“哈哈，月先将军好度量！”
宋献策插进话来：
“毕竟年少轻狂！如你三字称呼：素存、长伯，还有月先！有什么问题？回去好好想想。”
“现在，回到现实。太子殿下还没去你那里呢！这样臆想，有意义吗？好像屁没出来，屎都飙满了裤裆……”
宋献策说到这里，看过朱慈烺再看李自成，羞怯道：
“言语肮脏……不过，话丑理正，话丑理正……”
李自成大笑，指宋献策言道：
“你这张臭嘴！”
“继续喷粪。先搞臭这个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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