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什么话都没说。
只盯着爷爷冷笑。
那样的寒意是他从来没有在奶奶脸上看到过的。
最后，奶奶离开了老宅。
走的时候，手里只有一份离婚协议书。
没有带走萧家的任何一件东西。
如今回想起来，萧千彦大概懂奶奶当时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了。
那样的冷，有一个名字。
心灰意冷。
可能在奶奶心里，爷爷是一块石头。
是她捂了几十年也捂不暖的一块石头。
她捂累了。
所以放过了自己。
奶奶可能不知道，不是爷爷捂不暖，是爷爷的温暖早就给了另一个人。
萧千彦不知道他在门外站了有多久。
直到耳边响起自家老爷子的声音：
“臭小子，你进来。”
声音苍老无力，全然没有平时的中气十足。
萧千彦打开门，向萧老爷子迈步走了过去。
“老爷子，你知道不？”
萧老爷子有些懵。
这是什么问题？
“知道什么？”
“长城快塌了。”
萧老爷子莫名其妙。
随即反应过来。
这臭小子是在讽刺他像孟姜女，赶这儿哭长城呢！
“臭小子，有你这么跟你爷爷说话的吗？”
萧千彦松了口气。
看这样子，老爷子应该是没事儿了。
“怎么没有？您老跟前不是正站着一个呢嘛？”
萧老爷子被噎得吹胡子瞪眼。
但是心底也知道臭小子的心意。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眼前这臭小子没有尝过情爱，不会理解他的感受的。
说起这个，他又想起了苏晚。
那孩子他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
他决定了，即便是抢，这个孙媳妇也必须得抢过来。
扔苏烈那老家伙手里，指不定会给怎么长歪。
他已经放过一次手了。
吃一堑长一智。
苏烈那老家伙，他信不过了。
这就是他把萧千彦叫进来的原因。
长叹了一口气。
把臭小子故意转移的话题拉回来。
“臭小子，你过来。”
萧千彦一愣。
不过没有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
萧老爷子拿起一旁的一本相册，翻出其中一张照片。
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像是对待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然后指着照片，让萧千彦看。
照片上是三个人，一个女孩，两个男孩。
两个男孩分别站在女孩左右。
女孩显然跟两个男孩比起来要矮上许多。
但是能从照片上清晰地看到，两个男孩都在低眸看着女孩。
眼底的专注和爱恋让人心惊。
女孩恍若未觉，只听话地看着镜头。
脸上是温暖的笑意。
“这是我，这是苏烈那老家伙，这是……”
萧老爷子顿了一顿。
原本脱口而出想说这是廷儿。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毕竟萧千彦的奶奶不是她。
臭小子跟他奶奶关系不差，这么叫，怕臭小子对廷儿有误解。
是的没错，即便现在萧老爷子已经恢复理智，在考虑这点的时候，想的不是怕萧千彦生气，而是怕胡廷被误解。
真的是爱到了骨子里。
但是说这是你苏奶奶？
他不同意！
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他不承认廷儿苏家人的身份。
半晌，才继续道：
“这是晚晚的奶奶。”
“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
萧千彦默默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属于他们的故事。
大体上与苏老爷子跟苏晚讲的差不多。
不过是两个人站的立场和角度不同。
而且萧老爷子讲得更为详细些。
萧千彦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家老爷子有这么无私奉献的时候。
“所以你爷爷现在真的是悔啊……如果……如果当初我不放手，那会不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萧千彦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当初爷爷不放手，那她跟苏奶奶一定过得很幸福。
在爷爷的故事里，萧千彦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爷爷跟苏奶奶其实很相爱。
但苏奶奶最后却选择了苏爷爷。
这其中，他家老头子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
但是估计没有人知道，更大的一部分功劳来自于他曾爷爷。
其实那个时候，萧宇山已经跟胡廷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只差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苏烈坦白。
但是这个机会一直没有出现。
因为有一次萧宇山跟苏烈闲聊，曾想着先试探一下，便半开玩笑着问他：“诶老苏，如果以后廷儿跟我在一起了你会怎么样？”
当时空气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苏烈死死地盯着萧宇山，没有犹豫地说了三个字：
“我会死。”
没有胡廷，他会死。
萧宇山到现在还记得苏烈当时的神情，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认真和那股决绝的狠劲一下子便震住了他。
他知道，这小子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会为了胡廷去死。
那整整一天，萧宇山都不在状态。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因为他，他最好的兄弟死了，他能安心地享受幸福吗？
可是放手吗？
一想到要离开廷儿，心就像被撕裂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
终于，萧宇山的不对劲被他的爸爸萧宿发现了。
对于自家儿子的变化萧宿很诧异。
毕竟萧宇山很少让他操心。
萧宇山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最后没能救下来。
萧宇山便是被萧宿一手带大的。
在萧宇山心里，父子俩的关系亦父亦师亦友。
所以当萧宿拿着两罐啤酒来问他怎么了的时候，萧宇山接过啤酒，拉开拉环，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便没有犹豫地和盘托出了。
他最好的兄弟是苏烈，最爱的人是胡廷。
可是偏偏，他心底的苦，这两个人谁都不能告诉。
这个时候，唯一能做他倾诉者，并且能给他解惑的，大概只有自己的父亲了。
听了萧宇山的话，萧宿沉默了很久。
忘了说萧家的背景。
萧家世代从军，祖祖辈辈都是军人。
因此，萧家人都有一个特点，重情重义。
没有什么比兄弟更重要。
萧宿根正苗红，自然心中这样的观念也是根深蒂固。
再加上萧苏两家是世交。
萧宿跟苏烈的父亲苏阳也是铁哥俩。
自然不希望自己哥们儿的儿子跟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
想了想，萧宿便看着萧宇山道：
“苏家小子没了小廷会死，那你会因为没了她而丢下我，让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萧宇山愣了。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
不会。
父亲待他恩重如山。
母亲难产后，为了他，萧宿此生再未续弦。
他是萧宿的全部，他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但是廷儿……
最终，萧宇山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坚定地告诉萧宿：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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