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除夕了，这次除夕，太夫人特意叫了忠义侯府里所有正经的主子到康寿园一起守岁，只有六公子纳兰晋昳年纪小，被抱着出来玩了一会，困了之后也就抱到后边去睡了。
纳兰如意一家也来了，虽说有了纳兰晋昳，但是邢晋谦依旧是太夫人的心头宝，拉着他的手怨他怎么不常来康寿园陪她说话。
邢晋谦也一脸濡慕，说是学院里夫子抓的紧，留下许多课业，有事回家天都黑了，恐怕耽误了太夫人休息，这才没来请安。
太夫人听了又是一阵心疼，嘱咐纳兰如意要多给邢晋谦补一补。
按照规矩纳兰疏影和纳兰素心是坐在最下首的，离着太夫人的座位有点远。纳兰疏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邢晋谦了。
感觉他好像变了一些，不再是在太夫人身边哄着她说笑的少年了。
“听说表哥这些日子很上进，夫子都夸他刻苦呢。”
纳兰素心看纳兰疏影看了邢晋谦一眼，说了一句。当然这是纳兰如意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说的，被纳兰素心听见了。
纳兰疏影笑了笑，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说起刻苦，他也确实需要刻苦了，看他的样子是准备走科举的路子的，可是从十二岁那年他考中童生，后来又参加了几次府试，均没有考上。
虽说他还年轻，但是因为幼时及聪慧，早早的就考上了童生，到现在却被人说一句早慧必伤。
还不如纳兰晋阳十四岁开始科举之路，县试、府试、乡试连中，一时风头无两，成了京都有名的青年才俊。
虽然会试落榜，可是架不住人年轻，再等三年也年纪不大。如今又在弘文书院读书，何愁以后没有前程。
科举纳兰疏影是不懂的，但是她也知道能从万千举子中脱颖而出是多么不容易，对于纳兰晋阳，她就知道人品不怎么样，学识上是不知道的，但是也没看出什么惊才艳艳之感。
“三姐姐，三姐姐？”
纳兰素心看她在发呆，轻声喊了两句。
纳兰疏影听到声音回了神。
“三姐姐你是不是困了？”
平日这个时辰大家都睡下了，困意即使喝来浓茶也解不了。
“没有，想些事情。”
纳兰疏影平日虽然睡的早，但是那都是到时间都被催着睡，说起来也是个能熬夜的主。只是困是不困，就是有些无聊。
太夫人还在拉着邢晋谦跟纳兰如意说话，已经说到邢晋谦的婚事上了。纳兰如意倒是热衷的很，转而说起她已经看好的几家姑娘，让太夫人给参谋参谋。
邢晋谦倒是低着头，可能觉着这个话题不适合他，跟太夫人告了罪，去一旁跟纳兰晋阳他们吃酒去了。
太夫人还打趣邢晋谦说他是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倒是说的开心，只是其他人却是始终沉默，加之坐的也远，说不上话。
“祖母，孙媳看了夫君他们吃酒也馋的慌，不如咱们去暖阁里，也把席摆上，暖暖和和的吃酒说话。”
终于方慧玲忍不住上前，笑着说道。
张夫人那边眼睛都要喷火了，她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她婆母说不定就会找个什么话茬发作起来。
“是呀祖母，咱么不若也去吃酒把。”
纳兰香杳也察觉到了，出声附和。
她有些奇怪，张夫人最近好像有些急躁，干什么都沉不住气。
“好，咱么也去吃酒去。”
太夫人虽然看不上张夫人，但是对于方慧玲这个孙媳妇还是满意的，也愿意给她脸面，即使提了也就答应了。
于是几个人又到了暖阁里，下人们按着吩咐摆上了酒，还有几样下酒小菜，花生果子点心。
酒备了两种，梅花酒和竹意酒，都是适合姑娘和夫人们喝的酒，味道清浅，不容易醉。
梅花酒是应了时节的，竹意酒则是新出的一种酒，喝起来隐隐有股竹叶的香气，清新怡人，收到了京都贵女们的追捧，哪家里招待女眷总要备一些。
纳兰疏影很少喝酒，自然也不曾尝过竹意酒的味道，倒是齐柏溪新鲜曾经喝过一些，直说和喝水似的，没味道，不好喝。
男子自然和女子不同，他喝惯了烈酒，这样的酒自然觉得没有味道，纳兰疏影当然也不会拿他意见当真。
虽是冬日，但是还是吃的凉酒，只因竹意酒凉着吃才好。
纳兰疏影端起酒杯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果然有一股竹子的清香的味味，不重，淡淡的，倒是驱散了炭火的味道。
虽然太夫人这里用的是银霜炭，已经是最上等的炭了，可纳兰疏影觉得还是有一点点的味道，闻了这酒的味道，倒是感觉一下子开阔不少。
喝了一口，凉酒入喉，带着一股冷意，但是真到腹腔却不觉着冷，只觉着沁凉，让她想起来她闺房窗外的那一片竹林。
果然是好酒。
忠义候府这边也算是阖家欢乐了，皇宫里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每年除夕皇宫都有家宴，稍稍亲近些的宗室都会参加。只是今年，因着战事，皇帝特意吩咐了，家宴上不允许出现丝竹管乐。
于是这一大家子人，在殿里每张案几都隔着老远一起吃饭就很尴尬了。
因为没有管乐丝竹声实在太安静了，若是有人说话一下就被会被发现。大家只能埋头吃菜喝酒，只是菜是好菜，可是这么久了，也都凉了，只能喝酒了。
太后以年纪大了为由，只露了个面就走了。皇帝黑着脸，皇后表情也不好，各宫的嫔妃也不敢多说话。
“咳，咳，咳，咳?????”
说话可以忍着，这生病可就忍不住了。
咳出声的事八皇子，八皇子一向病弱，入了冬又患上了风寒，这次家宴也是强忍着参加的。
其实他可以不来，但是其它的也就算了，这次到底是除夕，也该来露个面。
“小八这又是病了，召御医看了没有？”
皇后一脸怜惜的说道。
她对八皇子也确实又几分怜爱。八皇子母妃去的早，皇后无子，本来是想将他抱到身边养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事，但是皇后对他比对其他皇子上心了些。
“多谢母后关心，看过了，老毛病了。”
八皇子撑着身体，对皇后那边行了一礼，喘着气说道。
“快别多礼了，看过就好，若是撑不住就去后边休息。”
皇后看他的样子就觉着心惊。
“你母后说的是，即是病了，就赶紧去休息。”
皇帝也不是个狠心的爹，看着儿子病成这样还非要装什么父慈子孝，开口让他去休息。
“是。”
八皇子也没坚持，他的身子确实也有些受不住，这个殿太大，对他来说太冷了。
要说这惠钦帝活到成年的皇子也就三个，还有一个病成这样，惠钦帝当然是希望他们能够早点成亲，多为皇室开枝散叶，只是儿媳妇娶了不少，孩子却没生出几个，尤其是嫡子，都没有。
八皇子就更不用说了，本来选好了正妃，想着早些成婚，说不定还能冲冲喜，结果亲事是定了，可是不知为何这八皇子却病的更重了，到了冬日更是卧床两个月，婚期只能是往后推。
这样的家宴皇帝也觉得没趣，很快就散了。
襄王领着风连淞和风君兮一齐回府，进了府里，成侧妃早就张罗好了一桌酒席。
因为是年下，襄王府主子又少，成侧妃就备了一桌，大家一起吃。这也是她的小心思，不然男女分席，她就能和那庶女坐在一起。
襄王倒是受用的很，觉得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
“王爷，我敬您一杯，也祝愿我们这个家能昌盛下去。”
成侧妃举着酒杯，眉目含情，望着襄王。
襄王被她哄得熨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冲成侧妃笑笑，亲自为她夹菜。
“侧妃这句话就不妥了，我风家自然是会永远国运昌盛。”
风君兮吃了一口菜，遥遥说道。
风是皇姓，襄王是与惠钦帝最亲的兄弟，风家也就是皇室那就代表了风御，成侧妃这话一般人家说出来那是好话，在皇室说出来那就欠妥当了。
成侧妃嘴角的笑一下子讲在脸上了，一下子就有些惶恐的样子，似乎是害怕自己说错话了，眼睛转过去可怜巴巴的看着襄王。
襄王看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下子就心疼了。
“不会说话就少说些，雪颜也是好意。”
襄王剜了风君兮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雪颜是成侧妃的闺名，襄王待她亲密，总这样叫她。不过在人前还是小辈面前被叫闺名，成侧妃还是害羞的红了脸。
风君兮撇撇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
“母妃就是太会说话，心意跟我们是一样的。”
风连淞也为成侧妃说话。
因为气氛不太好，风灵絮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插话，这顿饭吃着恐怕要积食，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反观她和风君兮才是被排除在外的。
她就算了，是个庶女，可是风君兮是正经的嫡子，是这襄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也是这样，风灵絮突然就有些可怜他了，占着嫡出的身份依旧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亲生父亲也不帮他。
“咱们连淞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等娶了长媳也好给君兮说亲啊。”
成侧妃巴不得风君兮孤独终老呢，可她还是表现出一副慈母心肠，还记挂着风君兮的婚事。
“也是，先成家后立业，连淞也该成亲了。”
转过年风连淞都二十二了，就连小他两岁的六皇子都成亲了，他这里还没定亲呢。
襄王也是觉得耽误风连淞了，好些女子他都看不上，他看的上的人家都婉拒了，他知道这是嫌风连淞是个庶子，于是他又想去皇帝那里给风连淞某个缺，有个官职在身也好说亲事。
可是太后怜惜风君兮，死死压着，就是不许皇帝松开，襄王这次也没办法，他怕闹得狠了太后会直接给风连淞赐婚，要是娶个小家女进来那不就坏了他的谋划了吗。
立业的道被堵着了，只能先成家，于是这才转而又给风连淞议上亲了。
“明慧那丫头我是真的喜欢，就是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同意，说起来我和齐夫人也能说的上话，上次齐夫人还夸我们连淞呢。”
成侧妃丝毫没觉得在小辈面前尤其还有个未出嫁的姑娘面前，谈论家里男子的婚事有什么不妥。
而成侧妃所说的齐夫人是皇后的弟媳，李明慧的继母。
襄王也很满意李明慧，不管家世长相都满意，就是皇后那可能难办，不过成侧妃这样一说他倒是有别的主意了。
皇后再宠明慧那也是个姑姑，婚事上还有正经的父母做主呢。
“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真的明慧的父母中意我们连淞，定了亲，想必皇嫂也不会反对。”
襄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高兴的多了两杯。
就连风连淞听襄王和成侧妃这样说，都觉得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前些日子他也只是想想，他没想到成侧妃已经打赏了齐夫人这条线。
风君兮心中只差没喊一声蠢货，要说有来后娘就有后爹，这李明慧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只冲着皇后的宠爱才没人敢给她气受。
成侧妃走的这条路也是对的，齐夫人恨不得李明慧快点嫁人呢，最好是嫁的也不好才痛快。这刚想翻墙成侧妃就送去了梯子。
风连淞说是襄王长子，但是个庶子，也没听说有什么才学，长得倒是不错，齐夫人还命人偷偷打听了，不是个良配，若说李明慧那样的人品陪他是亏了，可齐夫人觉着这正正好。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也都明白彼此的意思了，齐夫人也转而往丈夫那里吹枕头风。
只是他们都低估了皇后对李明慧的疼爱，皇后无子，这李明慧说是她养大的也不错，那是真的当做亲生的来疼，怎么会让她嫁给风连淞这个草包。
别说如今只是个王爷庶子，就是真的顺了襄王的意封了世子，怕是皇后也看不上他这个人。
一家子真是做美梦呢。
不过风君兮也不会叫醒他们，就让他们多做一会梦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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