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了太后的话，惠钦帝考虑了几天，觉得可行，他也担忧李德悦会生个女儿出来，遂召了心腹，去调查京都内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太后那里当然有自己的心思，惠钦帝也知道，但是大义上还是为了他考虑的，这一点让惠钦帝很熨帖。
至于襄王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他是不会考虑，既然都不是自己的血脉了，他更想找一个宗室的孩子，身后没什么势力，这样才好把控。
“陛下，德妃娘娘过来了。”
惠钦帝握着丹砂笔的手顿了顿，看了眼身边的李公公，李公公会意，点了下头，出了御书房。
按理说未经陛下召见，嫔妃是不能随意来御书房的，毕竟这是皇帝日常处理国事的地方。
德妃虽然位份高，平日行事也张扬些，但是这方面还是很守规矩的。
“给德妃娘娘请安。”李公公咧着嘴笑着给德妃行礼。
李公公也算是惠钦帝手下的第一人了，按理说各宫嫔妃都是上赶着巴结他的，但是李公公一点没飘，反而见了谁都是恭恭敬敬的，会做人的很。
“李公公，不知陛下今日可否空闲。”张德妃今日可以说是盛装打扮，一看就知道什么心思，只是惠钦帝如今可没心思见她。
“哟，真是不巧，今日吏部递上了折子，这差事没办好，陛下正生气了。”李公公微微探着身子，小声的说道。
张德妃也不是傻的，知道这事惠钦帝不愿意见自己，也不生气。
“那本宫就打扰陛下了，对了小厨房新做的荷叶碧粳粥，劳公公带给陛下。”张德妃笑着说道。
宫女将小食盒递了上来，随手塞了一个荷包给李公公。
“奴才一定带到。”李公公笑着接了，暗暗用手捏了捏，像是个小金佛。心里不禁想着，这德妃娘娘出手可越来越大方了。
李公公目送张德妃离开，然后笑眯眯的拎着小食盒进去了。
“走了？”惠钦帝问没有抬头，问道。
“是，德妃娘娘命人特意给陛下熬了荷叶碧粳粥。”李公公将那小食盒打开，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碗，放在一旁。
惠钦帝放下笔，看了一眼那粥，“收了多少啊？”
李公公闻言心里一惊，随即脸上就笑呵呵的，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
“都瞒不过陛下的法眼，嘿嘿。”
惠钦帝将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个小金佛，分量还不轻，轻嗤了一声。
“她倒是出手大方。”
李公公低着头笑道：“德妃娘娘出手一向大方。”
惠钦帝瞧了两眼那东西，随手又扔给了李公公，“赏你了。”
李公公慌不迭时的接了，“谢陛下赏。”
惠钦帝接着披着折子，李公公将东西收好，瞥了一样那一碗碧粳粥，从温热到放凉，惠钦帝再也没看它一眼，德妃这番心思算是白费了。
若说在女色上，惠钦帝确实不怎么沉迷，虽然后宫嫔妃不少，但是真正受宠的却没几个，除了皇后，张德妃已经算是受宠的了。
只是这些日子，就连张德妃都渐渐失宠了，她的儿子如今已经如同废人，而她又失了宠，这让一向有些高傲的张德妃有些失意了。
本以为惠钦帝会更怜惜死了儿子的林淑妃，但是这么久了，除了开始几日惠钦帝去了林淑妃那里安慰了几句，之后也不再涉足景顺宫。
这让张德妃有了危机感，总感觉这天要变了，所以她才主动端了东西来见惠钦帝，果不其然，她连面都没见上。
“娘娘也别灰心，这些日子除了皇后那里，陛下几乎没有涉足后宫，看来真的是国事繁忙。”
跟着张德妃来的宫女见她脸色不好，在一旁小心的劝道。
张德妃没说话，只觉脑子里一团乱麻，儿子再也不能有子嗣了，争帝宠，争太子之位，再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一样，她的儿子这辈子大约与帝位五原路，可是接着明王就死了。
在她还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收拾这对母子的身后明王死了，她知道这事情是她儿子做的，虽然痛快但是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失了圣心了。
昭王是个病秧子，只有自己的儿子身子康健，可是没有子嗣这一条是个鸿沟。
张德妃在心里盘算着，不禁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前边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
“娘娘，不好了！”那小太监跑的急，一下子刹不住脚，铺在了张德妃脚边，吓了张德妃一跳。
“娘娘面前还慌慌张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张德妃身边的宫女出声呵斥道。
只那太监面色发白，根本不关心那宫女的呵斥，“娘娘，裕王，裕王他，他去了。”
张德妃身子晃了一下，一把扶住身边的宫女，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更多的事不相信。
···
“什么！”
“是刚刚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裕王的身子都已经僵了。”小太监跪在御书房的光滑的地板上，丝毫不敢抬头。
惠钦帝站在书案后，听到了小太监的话，感觉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幸亏李公公在后边扶着坐下。
“陛下保重身子。”
“怎么死的。”惠钦帝扶了额头问道。
“自，自缢，殿下还留了一封手书。”
太监一封书信呈上来，外封无字，但是惠钦帝打开之后一眼就瞧出来是裕王的字。
信不常，不过就是写他身子有损，大仇得报，从此毫无留恋，只是借了惠钦帝的手杀了兄长，觉得愧对父君，自我了断以谢罪。
惠钦帝三两眼就将那信看完了，他闭着眼，任那张纸飘落到地下。李公公上前将信给捡了起来，只瞅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去传安王。”良久惠钦帝道。
“是”
张德妃这边，她听了裕王的死讯一下子晕倒了，被抬回来重华宫，被灌了一碗药之后才幽幽的转醒。
“娘娘，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啊。”
张德妃睁着眼，浑浑噩噩的宁不了神，重华宫的人都觉得她是伤心傻了，任人怎么劝都没反应。
“娘娘，王爷要是知道，定然不想您这个样子啊，您这样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伏在她床边的宫女絮絮叨叨的劝，不知那一句触动了张德妃，让她有了反应，转过头看着那宫女。
“娘娘？”宫女被她看的脊背发凉，觉得有些瘆得慌。
张德妃缓了缓，坐了起来，“对，我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缢，他不会的，定然是有人害了他。”
她瞪着双眼，咬牙切齿的道。此时那满头的的珠翠，精心画好的妆容都显得有些狰狞。
“对，娘娘，咱们要振作起来。”一荣俱荣一损具损，若是一宫的主子垮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张德妃一把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往外走，旁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跟着走到了小库房，张德妃竟在里边翻出了一柄宝剑。
她一贯喜欢华丽的东西，这宝剑上镶嵌了不少宝石，这才被她收藏了起来，如今却被她翻了出来，一把将剑抽了出来，寒光乍现，是开了刃的宝剑，而那镶了宝石的剑鞘早被扔在了一边。
“娘娘，娘娘您这是要怎么！”重华宫的宫人见她提了剑出来，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张德妃没有理会他们，提着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若是离得近便可听到到，她在念叨的是。“我的儿子死了，凭什么你还孙子！”
御书房，惠钦帝一手趁着头闭目养神，不知是伤心还是累了，他没还没等到安王，却等到了另一个消息。
“不好了陛下，德妃娘娘往富怡宫去了！”
惠钦帝瞬间回神，“还不快找人拦下！”
德妃失了儿子，有没有孙子，可谓是完全没了指望，她这个时候去富怡宫，傻子都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拦，拦不住，德妃娘娘提着剑去了，已经砍伤了好几个小太监了。”跪在下班的人发着颤说道。
他是目睹了全过程的，德妃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完全没了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样子，像个没了幼崽着人报仇的母兽。
“混账，去找金吾卫！”
惠钦帝一把拍在了桌子上，看得出是气急了。
“是”
惠钦帝也不耽误，抬脚就往外走，此时的惠钦帝面目狰狞，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戾气，就连李公公也不敢靠前。
半路上还遇见了匆匆而来的林淑妃，林淑妃没有乘辇，而是一路小跑，半点没了平日的柔美。
只是当两伙人到富怡宫的宫门的时候，心就凉了一半，宫门上有血迹，门口躺了好几个看门的小太监。
若真要比较，几个太监的力气自然比张德妃大，只是毕竟尊卑有别，太监拦人束手束脚，张德妃手里又提着剑乱砍一通，这些看门的小太监被砍了好几道伤口。
林淑妃顾不得惠钦帝，率先超过他，跑进来内殿。
满目的鲜红。
有几个丫鬟倒在一边呜呜咽咽的呻吟，最让林淑妃心惊的是大殿中央的躺着的人，似乎被鲜血掩埋，那是李德悦。
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不知是死是活，但是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
林淑妃像抽了魂一样，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张德妃就那么坐在上首看着这一切。
不就惠钦帝也进来了，他抬起手，浑身颤抖的指着张德妃，“你，你这个毒妇！”
张德妃却是翩然一笑，撩了撩额间的散发，那手指上还带了雪。
“陛下，我儿子死了，她怎么能有孙子呢。”
张德妃伸出玉指指着林淑妃笑着说道，那语气还有些天真疑问，只是那指甲上红色的丹蔻，艳丽撩人，此时却微微散着些血腥。
惠钦帝只想将她生吞活剥。
“哈哈哈，多好呀，淑妃妹妹，这样咱们就可以作伴了，都是死了儿子，也没有孙子。”
张德妃已经有些疯魔了，她说话的语气温柔似水，可是说出口的话就是让人毛骨悚然。
“不对，你还有个孙女呢，你怎么还能有孙女呢。”说着说着，张德妃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只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惠钦帝的视线的时候，又仿佛冷静了下来。
“陛下，我们的儿子死了，你不帮我们的儿子报仇吗？”
她站起身来，众人这才看到，她宝绛紫色的衣服上有些微微暗下去的几片，那是鲜血洒在了上边。
见张德妃向这边走，林公公立即将惠钦帝护在身后，“陛下小心。”
只是张德妃走了两步就就停下来了，看着惠钦帝痴痴的笑了。
“还不将德妃绑起来！”
在德妃痴痴的笑的时候，皇后的声音从众人的身后传来。
“陛下，臣妾都已经听说了，您还是先回御书房吧，这里臣妾来处理。”皇后走到惠钦帝面前先行了一礼，才说道。
“交给你了。”
本来盛怒的惠钦帝现在好像被人抽去了全部的力气，身体微微佝偻着，由李公公扶着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淑妃妹妹咱们可以作伴了，你害死我儿子，我也要孙子偿命，哈哈哈。”张德妃被人制住了，但是还在笑，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坐在地上的淑妃。
淑妃不知是被气得的还是伤心的，一只手指着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你，你，我何时害你儿子了！”
林淑妃挣扎着要上前厮打，这时张德妃被两个力壮的嬷嬷制住，林淑妃也就是不害怕她了。
“还不将淑妃扶起来！”此时皇后说道。
皇后一说话，立即有人上前去扶林淑妃，也是制住她不让她厮闹。
“先送淑妃回宫。”
“是。”
“太医来了没有？”皇后又问。
“来了”一个小太监从外边引着太医进来。
“给瞧瞧，还活着没有。”皇后朝着李德悦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太医不敢耽误，上前试了试李德悦的鼻息和脉搏，随后回身，摇了摇头。
皇后闭了闭眼，小声道：“都是冤孽”
“将德妃暂压重华宫，重华宫的宫人全部圈禁。李德悦这里，找副棺材来收敛，另外召明王妃进宫。”
皇后一条一条的吩咐道。
德妃可以稍后等惠钦帝处置，李德悦这里却是要皇后出面，她毕竟是朝桑陪嫁过来了，总是是作为滕妾，那也要皇后与李德素说一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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