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与卿静静地注视着她，像是以前从没仔细看过一样。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吐出来几个字：“我要转学了。”
离别如一团龙卷风袭来，让人措手不及。
黎艾婉身子一滞，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接着就说了一句：“怎么……这么突然？”
她承认这一刻，自己有些难过。她含在嘴里的糖——依旧是那个味道，只是甜美的气息却让她双眸分外酸涩。
毕竟，何与卿是她第一个男性朋友。没想到认识没多久，就要分别了。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空气中夹杂着分别的伤感气息。
月光化为斑驳的树影，在秋风中凌乱地飘忽着。刻板单调的路灯，默然无声地向他们撒下了并不耀眼的亮光。
一股带着甜意的苦涩同样在何与卿嘴中散开。
“是啊！”他声音淡淡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黎艾婉知道他不想多说。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完全能理解。
“何学长，一路顺风。”除了这声祝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何与卿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这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
看着手上的这本笔记本，她心里无比热和熨帖，像揣了一团冬日里温馨的暖阳。因为这是她第一本笔记本，过去为了省钱，都是把密密麻麻的课堂笔记写在教科书上的。
“谢谢。”她突然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哽咽，“可我不知道你今天要走，所以你的礼物我没来得及准备。”
“没关系，我想要的礼物很简单。可以叫我一声哥哥吗？”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缕绵绵的炊烟。
“什么？”黎艾婉下意识地反应。
夜色中，何与卿缓慢又低沉地重复了一遍：“可以叫我一声哥哥吗？”
这一次，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莫名感觉，他眼睛里划过太多复杂的情绪，快得让自己根本来不及捕捉。
对她而言，何与卿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但他是第一个送自己生日礼物的人。而且，两人的家庭情况又很相似，黎艾婉心里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
更重要的是，何与卿好像有魔法一样，和他相处时，会不自觉放下心中的防线。何况，她挺想要这样一个哥哥。
何与卿见她一直没有说话，眼睛里透着淡淡的失望。他不安地搓着手，有些局促。
“当然可以，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哥哥。”
话一出口，她却眼睁睁看着他神色有一瞬间的暗淡随即又恢复正常。她想，何与卿可能是想到了他亲妹妹吧。
“哥哥。”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在夜间穿透了层层水雾后依然清冽的感觉。
听着期盼已久的这声哥哥，何与卿发丝里的耳尖微微发红。
他半抿着唇，长而下垂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纠结了一会儿：“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生怕黎艾婉不同意，“我想，再感受一次哥哥拥抱妹妹的感觉。”
他唇瓣微抿，肉眼可见的紧张，小心翼翼地等着她回应。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可能是带入了妹妹的角色，黎艾婉觉得哥哥拥抱妹妹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所以，她没有拒绝：“可以。”
话音落下，何与卿却愣住了。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波澜，就好像被风一吹，荡起了细碎的波纹。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真的可以吗？”
黎艾婉缓缓眨了眨眼睛，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何与卿眼中涌出抑制不住的欣喜，像是满桶的水溢了出来。慢慢的，他颤抖着身子轻轻地拥抱着她，紧闭的双眼连同睫毛都微微颤了颤。
渐渐的，他越抱越紧，像是要刻下烙印一般。
周围静悄悄的，摇摇晃晃的树影彼此相拥着。他们的影子也交相重叠着，就这样持续了一分钟。
松开她的瞬间，何与卿眼神幽深，带着愧疚的情愫：“对不起。”
黎艾婉心一颤，发现他的目光里掺杂着她许多看不懂的情绪，甚至感觉他有一种难受的快要窒息的错觉。
她想，何与卿肯定是又想起了妹妹。
枯黄的枝叶被风吹动得摇摇欲坠，急忙与略显干枯的树木告别。秋风吹起落叶的簌簌之声，似乎在奏响离别之歌。操场旁的花朵，发出淡淡幽香，却渗透出了一种忧伤的气息。
两人一路沉默，只有“哒哒”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深夜回响着，最终还是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路边的灯也忽明忽暗，可刺眼的枯黄最终还是从叶的边缘侵蚀了过来。
“那……再见了。何学长，祝你一路顺风！”黎艾婉转身准备回宿舍时，何与卿却伸出一只手轻轻牵住了她衣袖，“黎艾婉，谢谢你。”
黎艾婉微微有些错愕，抬起头凝视他，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脸，以为他还要说什么。
没想到何与卿平静地说了一声：“再见。”他话里有些沙哑，也有些苦涩。
两人挥手告别。
秋风瑟瑟，将路面撒满金黄。
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何与卿孤单而独立地站着，脸上似乎有溢出来的悲伤。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又像是在说给逝去的风听。
黎艾婉不经意间回头一望，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说了几个字，可并没有声音听到。她想肯定是夜色太暗，恍惚了。
路灯下，何与卿眼睛泅着湿雾，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变成一幅模糊的线描。他的思绪如珠丝般勾连，心底里浮现出阵阵的凉。
黎艾婉拿着笔记本，一步一步走在台阶上。她翻开笔记本的扉页，上面赫然写着一行遒劲有力的文字：何与卿希望黎艾婉幸福快乐。他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力感十足。
这句话就像一轮金色的太阳闪烁着温暖的光，照亮了她，也温暖了她的心。
笔记本最后一页，还画了一整片向日葵。神笔马良般的画工，让笔记本立刻焕发了生命感，仿佛下一秒纸上的向日葵就会破纸而出，充满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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