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阮莉看着黎艾婉痛苦不堪的表情，仰起头，忽然狂笑起来，“你居然觉得你小姑和你爸爸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真是蠢到家了！”
随后，她眼中面无表情，可是却好像在讥讽，又好像是在自嘲：“我们都被骗了，我们都被他们兄妹骗了，我们都是受害者。”
黎艾婉在崩溃中吐露出了这句饱含痛苦的真言：“既然都是受害者，为什么我要成为你愤恨的对象？我难道不无辜吗？我从未亏欠过任何人，可命运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阮莉的恨意就像毒蛇吐着阴冷的信子从心底滋生出来，脸上的每个皱褶都在深深颤抖。
她紧紧盯着黎艾婉，紧接着爆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指着她鼻子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你亲生妈妈方婉是我丈夫的白月光。”
“不可能，我哥和方婉才见过几次面而已。”黎巧珍急急否定。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阮莉神经瞬间被踩痛了，恨恨地怒瞪、冲着她暴吼道，“他和那个女人只是因为你的原因见过几次面而已，就成了他心里的白月光，一辈子都忘不了。而我，和他朝夕相伴了这么多年，却永远入不了他的心。所以，这是何其讽刺的一件事啊？”
“黎艾婉？”她情绪变得越发激动，咬着后槽牙吐出三个字，然后诡异地大笑起来，“为什么……你要叫黎艾婉，为什么……”
“黎、艾、婉，我、讨、厌、这、个、名、字。”过了好一会儿，黎艾婉终于听见阮莉再次开口，她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说的。
“黎艾婉多么温柔好听的名字啊，可听在我耳中却是比任何利器都要伤人。”
“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一个醒目的事实——黎卫国爱方婉。这是你哥亲口说的，多么痴情的男人啊！可惜是对着别的女人。”阮莉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发出了魔性般的大笑，笑声回荡了整个房间。
“你知道吗？”她神情麻木，双眼漠然，“当我看到那张褪色相片里的方婉，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我和她的眼睛是那样相似。真相，竟然是这样血淋淋的可怕。”
黎巧珍浑身一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夕阳余晖被飘起的窗帘割碎，成片散落在地上，照得她脸惨白无比。因为，她恍然记起，方婉眼睛真的和阮莉很像。
缕缕尘埃在光影下起舞，卧室里静得不可思议，只有呼吸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黎巧珍还是极力辩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哥喜欢方婉。”要是她知道，怎么可能还会提出换孩子的想法呢？
“一句不知道就能把你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吗？”阮莉悲怆地吼叫着，“总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黎巧珍和你哥。”
“试问哪个女人能接受这样残酷而丑陋的真相呢？那种感觉生不如死！真是生不如死！所谓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吧。你们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的！不会明白的！”阮莉彻底魔怔了，像是发疯了般对空气说话，又好像对她们说。
那些沉寂已久的悲伤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都在阮莉的脑海中迸发而出了。
有些时候，事情的真相远比电视剧还要残酷，残酷到做梦都想不到还有这么狗血的剧情。
黎艾婉刚出生的时候，看着丈夫那么喜欢抱着她，阮莉很高兴。
虽然自己不能再生育了，但有一个小棉袄也不错。更何况，他并没有因为女孩而不高兴。所以，尽管他对自己并不是很热情。但是，阮莉也极力地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责任。
可在7月8日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那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烈日当空，万里无云。阮莉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婚姻，没想到却在这一天却成了一场难言的噩梦。
她无意中在一本书里发现了一封忏悔信。
是的，她没看错，是他丈夫的一封忏悔信。这封信一点点摧毁了她本来安逸平静的生活。
原来，方婉和她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差不多时间生了一个女孩。那个女人因为大出血去世了，而她的女儿因为在肚子里缺氧窒息也去世了。
就这样，他竟然伙同他妹妹把两个女孩交换了。
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人生竟然会如此悲催。
她女儿就是她心头肉啊！所以当她得知女儿早已去世的时候，就像活生生被剜了一块肉！
然而，更沉重的打击还在后面。方婉这个女人竟然是她丈夫的白月光。
一个狗血的剧情，像火山般呼之欲出，令人生畏。
对于阮莉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晴天霹雳、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
她完全不敢相信，因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被自己捧在手心里5年的女儿，竟然不是她亲生的，而是他丈夫白月光的孩子。她怀胎十月拼死拼活生下的女儿，却早已不在人世。
电视剧都不敢写的不幸事情，竟然降临在了她身上。
不相信的阮莉去找丈夫摊牌质问，原以为他会狡辩或者解释。甚至，她多么希望可以听到一句，这只是一个误会。
然而，他竟云淡风轻，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一点也没有狡辩。
更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不仅将换孩子的细节娓娓道来，还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还坦言方婉是他一辈子的挚爱。他娶她只是因为她们的眼睛相似而已，如果接受不了可以离婚。
丈夫的实话实说，让她的心彻底凉透了，也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她怨恨丈夫的冷血无情，也恨自己一片真心错付。
她突然间明白丈夫为什么对自己不冷不热，因为自己只不过是他形式上的妻子而已。
当时的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奔溃异常。
阮莉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绝望，就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她悲！
她恨！
她痛！
直到室内的时钟，发出缓慢而沉重的“铛~铛~”整点敲打声，阮莉才从回忆里猛地回过神来。这么多年压抑在心中的那些悲和恨，像滔天的洪水一样爆发了出来。
“你们，是你们毁了我的一辈子！”阮莉撕心裂肺地呐喊着，“是你黎巧珍还有你哥。”
说完这句话后，她开始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她哭得是从未有过的畅快，似是释放出了这么多年积压在心里的痛苦。
“你们知道从云端跌入到尘埃是什么样的心情吗？那天，我就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阮莉对着她们各种狂风暴雨的咆哮，接下来几分钟，俨然成了她的个人发泄。
“你们说我可不可悲。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他怎么能这么混蛋地对我啊！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当时我父母极力反对，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但没想到的是，这是我人生中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我以为自己嫁对了人，可怎么也想不到婚姻的尽头竟然是通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就是用刀子架阮莉身上，她也不会嫁给这个渣男。
阮莉用满含幽怨的目光紧紧盯着黎艾婉：“老天果然很爱开玩笑，怎么可以这么捉弄人？怎么会有这样无比荒唐的事情？明明婚前他对我那么好，简直要把我宠上天。为什么生了你以后，他能够突然变脸，对我冷淡至极。”
“后来，我才知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只是想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孩子。而且更让我难以接受的只是因为我眼睛和你妈妈相似，他竟然把我当成了你妈的替身，你说这可不可笑？”
“原来，我一直生活在他的欺骗和谎言中。我的女儿一出生就因为缺氧而死了，而他白月光的女儿却能安然无恙幸福地活着，还享受着我的爱。”阮莉的话语里满是指控，“这个世界是何其不公平啊！”
她整张脸变得扭曲不堪，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和哭嚎：“所以，我开始嫉妒你妈妈，像疯子一样嫉妒她。”
“凭什么方婉死了还能让他念念不忘？凭什么她女儿能这么鲜活地活着，而我的女儿还来不及见见这个世界，就要长眠于地下？”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目光里全是妒忌。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为什么会是我的女儿？为什么？”阮莉的话低沉凄婉，又夹杂着痛苦愤怒。
黎艾婉此刻才真正明白阮莉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念叨的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痛，我恨，我怨，我怒，却又无济于事。因为我的女儿已经死了，而我又不能生育了，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那一刻，我甚至想到了死。当我绝望地走上天台时，我突然间醒悟了过来。我什么都没错，为什么要死？而该死的黎卫国，为什么却活得好好的。”阮莉低声哭泣着，那声音凄惨无比，就像冤死的女鬼一样。
“所以，我开始不甘心。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无义了。我要报复他，将他千刀万剐。”
“冥冥之中，老天都在支持我，站在我这边。大吵一架以后的没几天，他竟然在给你买冰淇淋的时候意外被砸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让人拍手叫好啊！”
“果然，老天爷是有眼的。”阮莉吐露着最纯粹的、未经修饰过的话语。
“我所有的痛苦磨难，全都是因他而起。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所以，他死的好，死的活该，死的大快人心。果然老天爷是公正的，让他下去陪我们女儿了。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阮莉此刻就像一个不分清红皂白的杀人狂，眼里全是绵绵不绝的恨意：“你们说，这是不是报应啊？”
说完，她自顾自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到后来，就连眼泪都出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语气里带着一点替天行道的意味：“幸好都过去了！幸好老天有眼，他死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在通往黄泉的路上，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呢？后悔自己亲手换的女儿害死了他的命呢。”
突然，阮莉蹲下身抱头痛哭：“黎卫国真的死了，他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呢？他欠我的，还没有还清呢？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像迷雾一样弥漫在她十八多年人生中关于阮莉对自己的恨意，黎艾婉怎么也没有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虽然她有些理解阮莉，但绝不能原谅。因为阮莉所遭受的苦难并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伤害折磨自己的理由。
黎艾婉心里满是悲凉，多年积蓄的委屈痛苦之情，顷刻间爆发宣泄出来：“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魔鬼。你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把你受过的伤害千百倍地报复到我身上？我呢，又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我承受这样的痛苦。所以，这些都是你们欠我的。”阮莉边说边哭，声音满含着悲哀和凄凉。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因为一切都是她们应有的报应。
她丈夫一死了之，自己没法继续找他算账。黎巧珍已经得到了报应，生下的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那顶替她女儿的黎艾婉就成了她宣泄恨意的唯一对象。
“平心而论，你同我一样都是一个可怜人。怪就只能怪，你是方婉那个贱人的女儿。”
“因为对我来说，你妈就是侵入我家的强盗，不仅强悍地抢走了我梦寐以求的婚姻，还把我女儿一并给带走了。看着你天真无邪的小脸，想起我的女儿，你觉得我能不恨吗？所以，我所经历的痛苦，都必须拉着你。”阮莉尖声嚎叫，话语里是振振有词，“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痛苦的边缘苦苦挣扎啊？”
“我天天听着丈夫白月光的女儿，一声声地叫我妈妈。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这是一种比炼狱还难受的折磨。”
“你的乖巧懂事，在我眼里不再是可爱，而是对我一种赤裸裸的讽刺。曾经我对你的爱有多深，现在对你的恨就有多浓。尤其你的名字，像是一根毒刺让我痛苦万分。”她眼神哀怨而凄婉，说到最后，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
说完这些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阮莉像是被抽去了全部力气，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自从知道事情真相以后，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减轻阮莉的痛苦和怨恨。相反，看着眼前这个只有5岁的漂亮女孩，看着黎艾婉娇嫩的脸蛋和可爱的眉目嘴鼻，她性格开始变得扭曲。
阮莉把这一切的错误都归结于黎艾婉这个小贱人身上。如果不是她刚好在那天出生，如果不是她的出生克死了自己女儿，自己怎么可能会这么惨！
她心里的黑暗开始一点点涌上来，一下子就被一个恶魔般的想法占据了——她要报复黎艾婉。
那一刹那，她所有的悲伤痛苦渐渐化成了恨意。
她对黎艾婉的恨意在顷刻间向内扎根，往外发芽，最终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她知道黎艾婉无辜，可已深深地陷入了仇恨的泥淖之中无力自拔。
慢慢的，她对黎艾婉恨意的行为愈发明显猖狂。她沉溺在这种以折磨黎艾婉为乐的漩涡中，无法控制。
仇恨之火已将她的理智焚成了灰烬，她把所有的愤恨全部转移到了幼小的黎艾婉身上。
她恨这个女孩，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这些恨完全吞噬、扭曲了她，在长年累月的精神压抑中，阮莉终于成为了一个毫无人性的女人。
就这样她从一个被害者变成了一个赤裸裸的刽子手，屠戮着无辜的黎艾婉。
此刻，黎艾婉从阮莉的角度去看待的时候，发现一切都能理解了。
她好像这在一瞬间平静了，尽管阮莉过去对自己精神上不停地打压，但突然明白了她的恨意从何处而来。
“你这个小贱人，占据了我女儿十八年的人生。”阮莉跪在地上发丝凌乱，情绪近乎癫狂，“所以我这样对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那时候不杀了我？”
“如果你死了，我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因为，我活着就是为了乐此不疲地折磨你。”阮莉眼中闪烁着不可磨灭的执念。
“我看着你哭，看着你痛，心里就有一种超解气的报复感。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只有你痛苦难受，我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我还要把你当成我女儿的替身，谁让我是你妈的替身呢？”
“既然你把我当作你女儿的替身，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我？”黎艾婉心里荡起无边的悲伤与不解。
阮莉哈哈大笑，全面爆炸地吼道：“这个问题我也这样问过他，既然把我当作方婉的替身，为什么平时对我这么冷淡？”
“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这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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