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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再许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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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无非就那几件事,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可历琛的【置换】夺了【圣渡】,那是能净化所有负面效果的能力,只要他不寻死,活着就能逐步成为半神。

第一次,历琛为他的公子殉了情,合葬在山间的小墓里。

第二次,岑琛想跟他的哥哥一起走,但被哥哥留在人间等待。

他孤身踏入天衡山,不再是公子的历琛,不再是哥哥的岑琛,往后只唤淮夷。

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他是只为一人献忠舍命的沃土,等待一人归来。

他是淮夷,此后再无生老病死,只余人间悲欢离合。

这是淮夷来天衡山的第一百个年头,他也有了数不清的悲欢离合。

山间多了棵叫柏幼的小树,藏在中殿长廊的庭院里,从小树苗长到如今半米高,不知何时会长成参天大树。

后山多了个不大的湖泊,里面盛着叫薄尊溟的海水,那是薄栖寒执拗大少爷留下的,但海水不适合陆地,逐年减少。

前些年,薄栖寒成了一块冰,薄眠遵薄尊溟遗愿,放他溶于大海,一同沉入大海的还有一块叫薄栖寒的冰。

山顶墓园里多了两块魂碑,正好卡在颜司的和霍斩兰的中间,那是萧文远和陈荣的,地里还有侯涅生和明渊一起绑的超粗红线。

属于颜司的魂碑前藏了他的肉身尸体,死前还调侃汪宇航的身碑又多一个,密密麻麻,可真壮观啊,以后他也想这样。

淮夷和侯涅生都嫌他话多,但人真走了,那墓里埋了数不清的金砖珠宝当陪葬。

前年,山间降了场绵长柔和的太阳雨,洗刷山间积攒千年的尘埃,那是周泽锦最后留给天衡山的赠礼,允棠也戴了两耳的水滴珍珠,要等待再一次的重逢。

好在这山间不是只有生离死别,淮夷仍有不少故人可耍闹。

他能口头欺负欺负少年心性的赵檀,能和修女般的翟萨聊回不去的往昔,还能跟明渊下下棋、喝喝茶、虽然他的棋艺很烂。

至于那天衡府君,他在跟这小宠物学占星算卦,因为他想早早带他的爱人回家。

他还常常站在中殿的阁顶,看山间偶有人来回的山道,可能是旅行的、朝圣的,还可能是回家的。

淮夷比明渊还没有算卦的天赋,学了好几年,还只会点皮毛,最多是测测吉凶。

这日,阳光明媚,春光正好,淮夷坐在中殿阁顶,手中拿着三个铜板,时不时往上抛,练习算人生死。

算着算着,他嗅到活人的气味,抬头一看,山道上竟凭空出现一个少年。

那少年黑发黑眸,一身白袍,阳光明媚的春天却撑着柄白伞,把自己完全藏在阴影下,那皮肤也是如白纸般的惨白。

淮夷站起来,问:“勒无终?”

少年抬头,朝他露出乖巧温和的笑容,“是我,好久不见,我是来和哥哥一起拜别诸位的。”

勒无终与谷若戈向来形影不离,可如今只有一人回来。

淮夷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习惯了这样的离别,“上来吧,我带你在山间转转。”

勒无终撑伞走上来,站在中殿入口,细细打量这里的一切,喃喃道:“哥哥,这里还跟以前一样啊。”

淮夷跳下来,朝中殿里面走去,勒无终静静跟在他后面,时不时低语几句。

勒无终走到中殿藏书阁停下来,问:“现在的守山人是谁?”

淮夷道:“小宠物和明渊在,早就没有守山人了。”

“这样啊。”勒无终感慨着,望着自己住了很多年的中殿藏书阁。

良久,他道:“带我去找府君和明渊吧。”

两人走到山顶,侯涅生和明渊就站在最高点俯瞰他们。

明渊温和地笑起来,笑容若春光,眼底却暗含哀伤,“经久未见,勒无终。”

勒无终也朝他们笑起来,少年人的面貌这一笑看起来满是委屈,“明渊,府君。”

侯涅生看了淮夷一眼,丢给他一个纸团,“告诉小檀,去这里接人。”

汪宇航的魂碑七年前出现微弱的光亮,这证明他转世投胎了,但侯涅生说时候未到,就没立刻去找。

淮夷接过纸团,转身直接跃下山崖。

侯涅生瞥了他一眼,看向勒无终,“所求为何。”

“瞒不过府君。”勒无终放下伞,沐浴着阳光,缓缓跪在两人面前,额头慢慢点在地上,“无终与哥哥心有贪念,求二位许我们再得一世缘分,只是哥哥已无力再见二位,还望二位多有见谅。”

“若能往生再得今生此般姻缘,无终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还望二位应允。”

逆时的二次死亡是由老返童,少年人的勒无终没了半盲的眼睛,没了沙哑的声音,可阳光依旧会灼伤他。

只是会为勒无终撑伞的人不在了,他暴露在光下的手指、额头、后颈在快速变红、变黑,像是被灼烧近的黑烟。

明渊走到勒无终面前,拿起白伞遮住他,一股柔和的力量抚去阳光灼烧带来的伤痛。

明渊弯腰前倾,温声问:“无终,如果要比今生还苦呢?”

勒无终抬头看着明渊,手捧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没关系,遇到哥哥就不苦了。”

“若真如您所说,我愿用半生、乃至一生的苦楚换我能再拥有哥哥。”

“不会那样。”明渊摸了摸勒无终的脑袋,轻柔的语调像在哄孩子,“无终,我向你应允来生姻缘,放心离开吧。”

勒无终看向侯涅生:“府君也同意吗?

明渊笑道:“不同意也没关系,他听我的。”

侯涅生抬起手,勒无终的一根黑发断开、飘向他,胸口处还飘出一个小点,那是姬蜂的绒毛。

侯涅生握住勒无终的黑发和姬蜂的绒毛,眼眸变成神圣的金黄色。

暖风拂过,植被摇曳,细雨顺着阳光洒下,凝聚成一根红线牵住黑发与绒毛,从侯涅生掌中飞起,缓缓消散于天地间。

侯涅生朝勒无终颔首,露出跟明渊一样温和的笑容,“姻缘已成,来生有缘再见。”

勒无终面朝两人,再次额间点在地上,“勒无终,谷若戈,谢过二位,就此别过府君,别过明渊,来生有缘,定要再见。”

明渊扶着勒无终起身,把白伞交到他手中,“一路走好。”

明渊走回侯涅生旁边,一同目送勒无终撑着白伞下山。

侯涅生低声道:“又心软。”

明渊摸了摸他的下巴,“我就是心软,你能怎么办?”

侯涅生下巴抵在明渊掌中,喃喃低语:“当然是听你的了。”

他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想什么坏事,问:“主人,那小白鸟的事,你打算插手吗?”

明渊反问:“你算到了什么?”

侯涅生答道:“秘密。”

“那我就.....”明渊捏了捏侯涅生的下巴,垂眼看向立于中殿阁顶的淮夷,“静观其变,总归我天衡山的人,我罩着。”

淮夷不喜欢见故人归来和离别,但他总会去看,否则当真什么都留不下。

他静静目送勒无终下山,直至那白色的小小身影消失,又等了半晌,立刻去到山脚的墓园。

果不其然,墓园里多了个坟,很新很新,墓碑上有一段话:

【你曾言说我有始无终,但我与你始于天衡山,终于天衡山,葬于天衡山,我们有始有终,有幸获上苍应允,来生再得此般缘。

勒无终与谷若戈和墓】

人们总说将死之人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味道。

淮夷真没闻错,这小变态真是吊着一口气回来的。

他的故人又少两个,山间又多了一座坟。

淮夷站了片刻,不知道给二人祭些什么,就折了一只盛开的桃花放在墓前,“折一枝桃花相赠,一眼万年终不散,还祝二位下辈子早些遇见彼此。”

他回中殿阁顶坐着,继续抛着铜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衡山有个规矩,凡是要入山的门徒,无论年纪,必须亲自走上来。

淮夷不知汪宇航今生叫什么,但让一个七岁的娃娃一口气爬几千阶台阶确实困难。

鹰的夜间视力极好,淮夷远远就看到赵檀领着小孩爬山的身影。

那一刻,他手中的铜板倏然落地,猛地站起来,以能想到的最好看、最吸引人的姿态站着。

黎明时分,赵檀领着两个孩子爬完最后一阶石阶。

他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渍,“两位小祖宗啊,我们可算是到了。”

斯宇顶着红扑扑的眼眶,用哭哑的嗓子问:“骗子,大骗子,你不是说带我去过好日子的么?这差点没累死我!”

赵檀给他脑袋轻轻来了一巴掌,“懂不懂什么叫先苦后甜啊,一步登天都得先跨一步,让你爬几节楼梯,瞧给你累的。”

“这哪是几节楼梯啊,我数都数不过来。”斯宇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瞧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跟我那早死的爸一个样。”

赵檀是火龙,成长周期漫长,看着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实际年纪都两百多岁了,听斯宇这话立马伸手要给他一巴掌,“你这臭小鬼,一巴掌还不够是吧。”

“诶呦呦,说你两句你还急眼了。”斯宇急忙捂着脑袋窜到白憬后面,“阿憬,你说是吧,他分明就是欺负人。”

白憬比斯宇大上两岁,个头却和斯宇一样高,他高高仰头,望着中殿阁顶,看得出神、看得入迷。

斯宇晃了白憬两下,见他跟入魔似的,也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阁顶上站着一个人,身姿挺拔,负手而立,白衣飘飘,晨光洒下,给他披上一件神圣的金色披羽,背光的面容飘渺出尘,嘴角噙着的笑意揉在暖风里,比那春光润雨更抚人心。

斯宇也看得惊住,喃喃道:“我勒个乖乖啊,这累死人的山上居然有仙人呐。”

赵檀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自己装起来,比这臭鸟有逼格多了,但念在他苦苦等了这么久的心上人在,还是没有戳破。

白憬在心底认同斯宇的话,下一秒,他见那仙人跃下,缓步朝着自己走来,后退几步,两手藏到身后。

那仙人走到他面前,屈膝蹲下来,温声问:“小公子,你姓甚名何?”

白憬沉默片刻,“白憬。”

仙人朝白憬伸出手,又问:“白憬,你可愿做我的弟子?日后一切皆由我担负。”

“我.....”白憬似在犹豫,几簇黑色的荆棘先于他的回答长出来,缠在那仙人的手上,划出几道血口。

斯宇给吓了一大跳,“我去,怎么又失控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白憬伸手要去解黑棘,手还没碰到黑棘就被那仙人握住手腕,“我知道,你别紧张。”

白憬见仙人看到自己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青紫,正想收回手,却见仙人轻微蹙了下眉,似乎是在生气。

“疼吗?”

白憬不答反问:“你的手.....”

仙人朝他笑了下,轻柔的风拂过,黑棘缓缓退去,仙人手上的伤口消失,他胳膊的青紫也不见了。

异能效果可以叠加,这具有治愈能力的风便是淮夷将藏在灵魂里的【圣渡】引出来,融会贯通的结果。

此情此景,不枉费明渊劝了十多年,解开淮夷的心结。

白憬听那仙人又问:“白憬,你可愿做我的弟子,往后一切皆由我担负。”

白憬望着仙人,缓慢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像贪恋阳光与暖风的阴暗爬虫,小心又卑劣地把自己的脏手放在仙人白皙的掌中。

“我愿意。”

“走吧,我带你去沐浴更衣。”仙人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向前方恢宏的殿堂。

仙人步伐很慢,足够年幼的白憬跟上,白憬仰头望着他,小声问:“师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仙人垂眸看向白憬,“无名无姓,只唤淮夷,憬彼淮夷,来献其琛的淮夷。”

“你无需叫我师傅,唤淮夷便可。”

“我.....”白憬想说这样不合适,可内心深处却有道声音让他这么唤,似乎他就应该这样。

白憬张了张嘴,把卡在喉咙里的“师傅”咽下,改口道:“淮夷。”

淮夷笑起来,“我在。”

斯宇全程指着自己大力推销,却全程没被注意,扯了扯赵檀的袖子,嘟囔道:“我以后不会由你这个老气横秋的臭小子负责吧。”

“说得好像我稀罕管你似的。”赵檀拎着斯宇踏空而行,在他的惊呼声中,笑道:“省得你日后不满,我让你自己来挑。”

斯宇入了山才知道,原来淮夷这样仙人般的异能者不止一个。

许是上辈子的汪宇航被允棠几人折腾怕了,这辈子的斯宇坚定选择薄眠当老师。

薄眠不喜欢年长的模样,加之很少使用异能,百来岁的年纪依旧是青年相貌。

他留了头长发编成辫子垂在右侧胸前,穿着淡蓝色的袍子,露出的左半边耳垂戴着暗蓝色的长穗耳坠。

他常常闭着双眼,眼下两颗蓝色的泪痣经过太阳一照,远远望过去像极了两滴将滑落的泪,配上内敛藏锋的优雅气质,平添一股世外高人的神秘感。

薄眠见淮夷领着人进去却独自出来,问:“你心上人呢?”

“他太累了,我哄睡着了。”淮夷左右望了望没找到人,问:“那臭小鬼呢?”

“放他随意跑跑,算过了,死不了。”薄眠喝了茶,见淮夷往外走,淡淡道:“下山去给他报仇?”

许是异能加持,薄眠有很高的算卦天赋,准度直逼千年前的拓跋宇,轻易算出白憬的生平故事。

白憬出生在安舒市混乱区域,父亲名叫白赫玄,是该区域最大的异能者组织【九重天】的老大,母亲为普通人,是白赫玄的众多妻妾之一。

白赫玄女人很多,但孩子只有五个,每个都实行暴力教育,要么被弄死,要么觉醒成异能者。

白憬三岁时,母亲被白赫玄打死,五岁时觉醒,此后每天都要接受白赫玄的地狱训练,很多时候变成血人被白赫玄的手下拎回来。

许是没人教导,又或者年幼,白憬无法完全控制【黑棘】,经常情绪一激动就会不受控制地冒出黑棘来。

淮夷见到白憬的满身伤痕就能猜到他经历了什么,停下脚步,道:“他会变强的,这个仇他能自己报,我下山只是为了确保那畜生活到那天。”

他化作白鹰展翅离开,薄眠抬头看了眼,把茶水倒到桌上,指尖来回点了点,缓慢地闭了闭眼,“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啊。”

这一世的斯宇性格咋呼,鬼主意还多,他口中早死的爸是白赫玄的心腹,为救白赫玄死的。

白赫玄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仗义,把斯宇收为义子,但平时也不管束他,放任他出去吃喝玩乐,像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外面。

他平日喜欢找白憬玩,确切地说,是看不惯白憬遭受白赫玄折磨,听说赵檀来找他是带他去过好日子,就缠着赵檀把白憬一起救走。

得亏赵檀机灵,听说要救的孩子叫白憬,直接烧了【九重天】的小半块地,二话不说把白憬抓走。

第一世的容憬隐忍内敛,第二世的岑憬成熟稳重,可这第三世的白憬却能用沉闷压抑来形容。

淮夷给他安排的训练任务不重,但他总会加倍完成,跌打磕碰也不说,除非淮夷发现,否则只会默默承受。

他平日里少言寡语,斯宇抓他去玩也只是静静看着,少有的兴趣爱好是喝茶、下棋,还有粘着淮夷。

白憬的面部表情变化很淡,可每每淮夷凑过来笑着同他说话,那黑棘就会不受控制地跑出来。

淮夷虽然远离尘世,但端木家不是,让当代家主端木珑封一查,就把【九重天】的底都给摸清了。

淮夷心疼白憬的遭遇,若是以往早就去质问侯涅生为什么不早点把人带回来,可前世今生加起来,几百年岁月飞逝,他那张扬痞气的性格早已沉淀下去。

如今的淮夷像被皎皎明月照亮的清风,温暖和煦,沁润人心。

他的月今生蒙了尘,他要让他的月亲自扫去尘埃。

白憬的天赋依旧傲然,不算淮夷这种百岁以上的怪物,十六岁时便打过了山中大部分异能者,下棋也是了得。

明渊见他已堵死自己全部棋路,笑着夸赞道:“白憬,是我输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白憬淡淡答道:“前辈过誉了,这分明是您让着我的结果。”

这辈子白憬太过礼貌生分,比以前还难拉近关系,明渊倒也不着急,给他倒了杯茶,“你的进步很大,这几天早些休息,不要总是疲劳训练,凡事要循序渐进。”

“多谢前辈关心。”白憬见天色已晚,拿起茶盏一饮而尽,站起来,朝明渊鞠了一躬,“前辈,我还有事要忙,先行告辞。”

天衡山后山薄奚锦聿制造的温泉一直留存至今,前些年明渊把水引过来,在前山的住宅区弄了几个温泉池。

淮夷住的古宅里就有一个露天的,白憬少时总是弄的全身是伤,总是藏着不让淮夷用异能治疗,淮夷就把他拉到这温泉池中疗伤。

白憬面上不显山露水,可一到这时,总是弄得整个温泉池边都是黑棘。

到十多岁那会儿,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跟淮夷一起泡,但却非要行点师傅之礼,例如在淮夷泡澡快结束时给他送毛巾、衣服之类的。

淮夷有【圣渡】,自带清洁能力,身体总是干净的,无需刻意清洁,可还是每周固定沐浴两次。

淮夷在傍晚沐浴,看霞光如火烧红天幕,夜深人静时才出浴。

白憬和淮夷住在一起,他跑回古宅,快速冲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身衣服,给自己连头发丝都打扮漂漂亮亮的,才捧着浴巾、浴袍走到浴池附近。

浴池露天,池边长着旺盛的绿植,皎月清辉照下,照得绿植摇曳生姿,也照得淮夷的背脊宛若美玉。

他穿着白衣是身姿挺拔,脱去衣衫的躯体又强而有力,随意一个抬手臂的动作都能看到肌肉线条的跃动,那如墨的长发垂在池中,在蒸腾的水汽里荡漾,平添一股仙人之姿。

尤其淮夷回眸,唤他“阿憬”的刹那,白憬觉得明月清风的仙人就该是这般模样,几簇黑棘不受控制地跑出来。

“在。”白憬把黑棘往身后藏了藏,“淮夷,我这就来。”

淮夷见他走来,起身出了浴室,拿过浴巾简单一擦,顶着湿漉漉的长发,穿起浴袍,笑问:“阿憬,你怎脸红了?”

他长发披散,模样俊逸,笑魇如画,浴袍松垮,露出大半的胸膛和腰线,闲适自若得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勾引人。

白憬别过脸去,“没有,是水汽太大被熏的。”

“好。”淮夷摸了摸白憬的脸,又轻轻捏了下,“走,带你睡觉去了。”

他懒洋洋地往前走,似是看不见白憬身后又冒出来的黑棘。

白憬觉得自己当真是卑劣,他与淮夷不称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他如今竟对这教养长大自己的人怀有贪婪的念想。

不对,他从见到淮夷的那天就有了,不然怎会见了淮夷就移不开眼。

白憬压下心头被春光勾起的燥热,藏起四周冒出来的黑棘,缓步走到淮夷的寝室前轻轻推开门。

他初来乍到那几天跟淮夷同床共枕,可每次都心跳得厉害,黑棘也不受控制地往外冒,这才分到了隔壁房。

他见淮夷的屋里熄了灯,蹑手蹑脚走到淮夷床边,呢喃道:“晚安,淮夷。”

白憬知道淮夷的实力很强,但觉得他的防备心太差,都走到身边了还睡得这般沉,给了自己可乘之机。

说完,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不知淮夷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贪恋地低语:“晚安,我的阿憬。”

白憬知礼数、懂礼节、知这山上多是值得他尊敬的异能者前辈,他向来恭敬,可独独对翟前辈会控制不住地心生妒忌。

翟前辈全名翟萨,她黑发、黑眸,黑色长裙,戴着一副金丝方框眼镜,面容精致,总像是电视里描述的修女总是静坐一处,看着神秘冰冷,却是这山间最温和的女人。

明前辈说她是能祈福占缘、治病驱灾的萨满,说她是历风雨飘雨、四方寻觅的旅人,是......

翟前辈对白憬非常好,就是她帮自己慢慢掌握【黑棘】,又借自然之气逐步牢固身体,可这却让白憬觉得自己阴暗卑劣,不知如何面对翟前辈。

有次白憬见翟前辈和淮夷聊天,见到了淮夷从未展示给他的另一面。

那次,淮夷控制不住地翘了下二郎腿,眉头轻微往上一挑,嘴角扯起一抹痞气的笑,看着还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吊儿郎当,像是书本里记载的新世界前风流潇洒的纨绔子弟。

那样的淮夷只有短短几秒,却是白憬不曾见过的凶性、野性、自由。

他的明月清风,曾经定也是冷月狂风。

这一幕深深印刻在白憬脑海中,让他觉得翟前辈对淮夷来说是特殊的,忍不住对翟前辈心生嫉妒。

他不愧是白赫玄的儿子,虚伪阴暗、卑劣无耻,他.....

这日,白憬远远看到淮夷跟翟前辈聊天,淮夷全程都是那明月清风的模样,但白憬的手不自觉握紧,几根黑棘从脚边冒出来,暴露波涛汹涌的内心。

夜里,白憬趁这淮夷熟睡,悄悄进了他的屋子,这次留下的不止一句“晚安,淮夷”,还有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白憬觉得自己越发过分,看向淮夷的目光逐日贪婪,对淮夷的占有欲如在阴暗角落疯狂滋长的黑棘,即将抑制不住长到阳光下。

他害怕在淮夷面前暴露这份不堪,成年那日就拽着斯宇下山历险。

淮夷专门来给两人送行,折了一片白羽挂在白憬腰间,“我的阿憬,鹰羽如我,一路相随,护你平安。”

斯宇指了指自己,“我呢!淮前辈!我就没有羽毛啊!”

淮夷道:“没有,只有阿憬有。”

斯宇手往下一放,“切,白费我表情,那老师呢,我老师就没有什么要给我的吗?”

淮夷道:“没有,他算了一卦,说你死不了的,放心下山玩吧。”

斯宇:“......”

淮夷目送两人下山,直至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翟萨缓缓走来,问:“你现在就要跟过去吗?”

淮夷点了点头,“没错,根据端木珑封的情报,【九重天】可能和当地分局有勾连。”

白憬和斯宇全然不知两人下山历练,身后还有淮夷在后面暗中保护。

白憬的实力在年轻人中拔尖,还有斯宇这个神降异能者,两人起初闯荡得顺风顺水,还杀了一个排在危险排行榜中段的异能者,当然是对方主动挑衅过的。

两人下山历练的第五个月,时隔多年,重新踏入安舒市混乱区域。

斯宇左右望了望,“阿憬,这破地方真是一点没变啊。”

“还是变了的。”白憬用【黑棘】凝成一柄剑拿在手中,抬头望向上方腐朽的广告牌,“出来。”

广告牌上,一个男人突然显形,跳到两人面前,“嗅觉这么灵,生物型的吧,【九重天】地界禁止任何.....”

他话没说完,白憬已经挥剑杀上去,斯宇嚷道:“阿憬,你倒是让他把废话说完啊。”

斯宇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不懈怠,随手抄起一根大钢丝融成利刃打过去。

那异能者边躲边骂:“我操他妈的,你们不给人说完话就算了,还二打一,到底有没有武德啊,我……”

“武你大爷的。”斯宇打断他,“我是来取你命的,傻子才跟你讲武德呢。”

那异能者自知不敌,正要逃走,白憬手腕一转,手中的黑棘剑变成长鞭将他拽下来,一同升起的还有密密麻麻的荆棘网。

当年赵檀接人闹出很大动静,【九重天】所有人都知道白赫玄有个会用黑色荆棘的儿子被人掳走了。

异能者看着即将吞没自己的黑棘,惊呼:“你是白......”

黑棘快速贯穿他,连同剩下的话语一同吞没在血雨中。

白憬收回黑棘,抹去溅在脸上的血,“走吧,先找个地方过夜。”

斯宇左右看了看,愣了片刻才追上白憬,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阿憬,你不会真打算找你爸报杀母之仇吧?按照这暗哨的规模,这整个安舒市混乱区域都是你爸的,你找他报仇真就是跟登九重天一样啊。”

找白赫玄报杀母之仇是白憬拉斯宇下山的理由,但母亲死的那年,他才三岁,时至今日已没有半点关于母亲的记忆。

白憬摇头,“不是,我要杀白赫玄是真,但只是为了我自己。”

斯宇疑惑地“啊”一声,“想不到阿憬你这么记仇,十多年前烂谷子的事你还记得,不远千里来找他报仇。”

白憬沉默不语,让斯宇默认了这个猜想。

他不在乎少时受过的苦,只是觉得淮夷明月清风高悬于天,自己却卑劣阴暗藏于泥沼。

他的父亲叫白赫玄,是安舒市混乱区域【九重天】的首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虚伪残暴,卑鄙狡诈。

他后宫的女人多是从别的组织,乃至安全区抢来的,无数人因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自白憬有意识起,他就在打人、杀人、抢劫.….什么坏做什么。

他除了自己,对谁都很差,偏偏有一张会说话的嘴,总把人哄得晕头转向,失了理智。

天衡山那样的地方太干净,干净得白憬觉得自己肮脏,他想从泥沼里爬出来,想要斩断这份血脉的来处。

斯宇向来猜不透白憬,也懒得多追问,嚷嚷道:“行,你为你自己,我也为我自己,就当来给我早就不懂投胎成什么的爸妈报仇。”

白憬低低应了一声,“多谢。”

“你我这关系还用说谢啊。”斯宇笑道,“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我也看白赫玄不爽很久了,陪你下来把他大本营给搅了。”

斯宇嘴上说的轻松,可【九重天】人人皆知白憬幼时的事,两人在路上走都有人来取他们性命。

白赫玄知道这事后,笑得喝了一大杯酒,“小崽子也是反了,居然敢来杀老子,正好也是时候给他们加加业绩了。”

斯宇好不容易睡了半小时,一睁眼就对守备的白憬道:“阿憬,换我来守吧,你赶紧去睡一会。”

白憬连“好”字都没说出口,又一轮的战斗袭来,他侧身避开,操纵黑棘迎上去。

半晌,杀戮的硝烟平息,斯宇看着满地的尸体,用神降抹去疲劳,问:“白憬,你都几天没休息了,真不累啊。”

白憬摇头,每当他感到疲惫、或困倦,就有一股清风拂过,就像淮夷在身边一样。

他低头看着腰间的鹰羽,坚硬白皙,不染尘埃,是从淮夷兽形上折下的羽毛。

他觉得定是淮夷料到他会不眠不休战斗,在鹰羽中融入了异能。

白憬垂眼看着鹰羽,眼底有思念的波涛汹涌起伏,喃喃道:“淮夷,我很快就回去了。”

可白赫玄在危险排行榜上排第九、还是成名已久的异能者,纵使白憬天赋惊人,也无法弥补几十年战斗经验带来的沟壑。

两人一路杀到大本营,那里只有白赫玄一个人,可他们二打一都没打过。

体形超三米的黑色秃鹫立在体育馆中央歪斜的枯树枝头,凶残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白憬,“白憬,你出去十几年胆子肥了,居然敢回来杀你父亲,不过教你的人实力也不怎么样,居然给你.....”

“住口。”白憬打断白赫玄,“你不配当我的父亲,更不配跟他比。”

斯宇也骂道:“你嚣张个什么劲啊嚣张,我俩一共没睡过几小时,又累又渴地来跟你打,你倒好,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等着我们上门,换我我也行啊,你有种的你就下来啊,下来当个人再跟我们打一架!”

白赫玄盯着斯宇看了片刻,还真飞下来变回人形,“斯洛巡他儿子?”

斯宇阴阳怪气道:“呦,你这老不死的,记性还挺好。”

白赫玄笑笑,“说起来也多亏你爸,要不是他那个蠢货当年舍命救我,我也没有今天这般地位,不过他大概死都没想到自己的搭档会是我的人吧。”

斯宇没听懂,下意识道:“什么?”

白赫玄乐于欣赏人受伤流血,逐步咽气的模样,同斯宇耐心解释道:“你爸斯洛巡是清省分局派进【九重天】的卧底,但他在局内的上线兼搭档却是我的人,你爸也是死在那个人手里的。”

斯宇一直以为自己爸是个坏蛋,此刻知道是个好蛋,只觉如雷灌顶,天都塌了一半。

他爸是卧底,被白赫玄算计杀害,自己却是白赫玄的养子。

斯宇惊呼:“我勒个乖乖,认贼作父,我身世原来这么坎坷的啊。”

他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站起来,强行用神降治好自己,再借用四周的金属凝聚成一把铁剑,剑尖对准白赫玄,“既然这样,我就更有理由杀你了!”

斯宇有了杀白赫玄的理由,白憬心底也冒出一股极端的厌恶,数不清的黑棘冒出来,“你该死。”

两人刚要动手,白赫玄往上抬了抬下巴,“瞧,斯宇,你杀父仇人来了。”

话音落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落到白赫玄旁边,打量着斯宇和白憬,“老大、这就是你要送我的业绩啊,有点太年轻了吧。”

“是年轻了点,但身份高,他俩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斯洛巡的。”白赫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朝两人笑道:“给你们介绍下,清省分局负责人,李世安。”

李世安朝两人礼貌点点头,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大哥,我们杀了他们再叙,省的夜长梦多。”

“行。”白赫玄刚走两步,一把刀从他的额间贯穿出来,又抽回去。

白赫玄倒在地上,血快速往外溢,转身浸成一个小血滩。

异能者的生命力顽强,李世安怕白赫玄没死成,在他脑袋上又捅几刀,“大哥,你都送我到负责人了,你在帮小弟一把,再让我往上爬一步吧。”

这一变故惊呆了白憬和斯宇,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李世安甩了甩刀上的血,喊道:“这里,还有白赫玄的两个儿子!”

“我去!你个两面三刀的!谁是他儿子,你给我.....”斯宇还在骂,白憬拽着他就跑,“跑,他们要包围这里。”

两人刚跑几步,露天的体育馆围台上,站了几十个异能者。

白憬此刻已经理清事情经过。

李世安是白赫玄插入清省分局的卧底,给白赫玄提供情报和各种便利,白赫玄也定期给他提供业绩,助他爬到负责人的位置。

这次,白赫玄想把自己和斯宇当业绩送给李世安,但李世安黑吃黑,要的业绩是整个【九重天】。

白赫玄调走大本营的异能者怕也是李世安想方设法要求的,现在整个【九重天】怕是只有自己和斯宇这两个活口了。

只听李世安站在白赫玄的尸体旁喊道:“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一声令下,上方包围圈的异能者们纷纷发起进攻。

“阿憬,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现杀出去!”斯宇挥着铁剑要迎击,却听白憬提醒道:“别下杀手,他们.....”

话说一半,白憬愣住了。

他从不优柔寡断,但就是本能地不想杀害这些管理局的人,可是.......

斯宇嚷道:“阿憬你别这时候圣母心啊,我俩也是被陷害的,不下杀手,死的就是我们啊。”

白憬咬了下舌尖,浓郁的血腥味压下心底怪异的念想,“杀”字还咬在喉咙里没出来,狂风卷席整个体育馆,尖叫声接二连三地穿插在呼啸声里。

除了血腥味,白憬还嗅到一股很淡很淡的香气,那是淮夷身上的味道。

淮夷似明月清风,白憬能在他身上嗅到一股很淡的雅香,像深夜的皎月下、清风吹拂过栀子花远远带来的香气。

几息过去,狂风平息,白憬往上一看,立于半空中的人可不正是淮夷么

他又看了看四周,这些管理局的异能者皆是受伤倒地,却伤得不致命,好似淮夷听到了他的话。

李世安抬头望着淮夷,问:“管理局执行任务,清剿作乱者,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

淮夷沉默不语。

李世安觉得他的眼睛像刀,剜在心口上,寒得吓人,却装作淡定地重复道:“管理局执行任务,清剿作乱者,再不走别怪我连你一起解决。”

淮夷居高临下,淡淡开口:“管理局,很厉害吗?”

在现在的新世界,管理局是唯一的官方异能者组织,有权利在混乱区域内特定的杀戮活动,也即清剿任务。

说难听点,别的异能者在混乱区域杀人可要判刑,可换做是管理局的异能者来做,不止不用判刑,还要被夸做正义。

李世安被一句话激怒,“不知好歹,你知道得罪管理局意味什么!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嚣.....”

“真吵。”淮夷抬手,几道风刃从四面八方袭向李世安。

可下一秒,体育馆上方坍塌,落下的几块巨石正好替李世安挡住这必死的杀招。

淮夷道:“出来。”

两道人影伴着尘埃先后落地,一男一女。

男的看着三十来岁,左臂是机械手,冰冷光感的指尖来回往上抛着小球。

女的也是三十左右,披散的头发像刺猬似的乱糟糟地炸开,她右手持长枪,按了下枪身中间的按钮,长枪变成食指长的小棍被别到后腰上。

李世安认识这两人,是总局负责特级高危任务的异能者,正要跟两人颠倒黑白,竟见这两人朝上空之人弯腰一拜,恭敬道:“岑教官,好久不见。“

李世安惊得忘了如何说话,白憬也突然失忆似的愣在那里。

淮夷姓岑,这个姓氏好熟悉。

他似乎该知道淮夷叫岑什么,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还有这股没来由的思念和痛苦,这到底是......

淮夷当教官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想了好久才不确定道:“松垚?易霞客?”

易霞客眼眶一红,却笑道:“教官,一百多年了,你居然还能认出我。”

松垚相较之下冷静很多,点了点头,再次朝淮夷弯腰一拜,“还望岑教官看在师生、同僚两度情谊的份上,卖松垚一个薄面,把此人交由管理局内部解决。”

淮夷问:“你们打算如何解决?”

松垚如实答道:“带回总局,由高层会议商定。“

“好一个高层会议啊。”淮夷不屑地嗤笑一声,冷声道:“松垚,人给你带走,但结果若非我想要的,别怪我亲自去总局,找你们局长谈谈。”

松垚点头,“多谢教官。”

淮夷没有回家,抬手一挥,风裹着白憬和斯宇飞起。

易霞客像百年前一样,笑着挥手告别,“岑教官!岑少!很高兴再见!一路保重啊!”

白憬冷冷地想,岑少,总觉得这称呼好熟悉啊。

他暗暗看向淮夷,听淮夷似是回味地低语:”岑少啊,好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

两人伤得不算重,但精神一直绷着,也疲劳得厉害,淮夷一回来就催两人去好好疗养。

可深夜里,本该休息的白憬却悄悄溜了下山。

明渊和侯涅生乘着夜色,慢悠悠地去找淮夷。

明渊见淮夷就默默注视白憬下山,问:“你不拦着他吗?”

淮夷道:“他迟早会知道的。”

侯涅生提醒道:“你这次可在世俗惹出了不小的动静。”

淮夷难得呛道:“小宠物,我闹再大也比不得你当年,反正你不阻止我就当你准了。”

“你要真有我当年那般心思,还不至于这样守活寡。”侯涅生摸出个小珠子丢给淮夷,“这个,装你屋里,隔音效果好,你想怎么玩都行。”

淮夷冷着脸,咬牙骂道:“小宠物,你骂的是真脏啊。”

他拿着珠子气冲冲地离开。

明渊望过去,笑道:“倒是有了点年轻时的模样。”

侯涅生头抵在明渊肩膀上,调侃道:“主仆、兄弟,师徒,真是什么禁忌玩什么。”

明渊反问:“我俩玩的就少吗?”

侯涅生低低一笑,“不知今夜主人想玩什么?”

“想看你穿女仆装。”明渊摸了摸侯涅生的脸,“走吧,抱我回去。”

“好。”

清省分局内,松垚刚结束调查,正想找个地方坐坐,突然一把匕首从他后方伸出来,“不准动。”

松垚配合地举起手,“是你啊,你......”

白憬将匕首紧贴在松垚脖颈上,“安静,带我去你们的档案室。”

“好。”松垚配合着在前面带路,来到属于李世安的办公室,“只有李世安的电脑有资格查看总局的全部资料。”

他推门走进去,道:“放心,清省分局全员都被调走了,这里只有我一个。”

白憬问:“你在等我来?”

“是,算到你会来。”松垚打开电脑投影,提醒道:“往后推点,登陆总局资料库,需要瞳孔,人脸、活体指数三种认证。”

白憬拿着匕首后退,却又在松垚脖子上束了黑棘。

下一秒,蓝光扫过松垚的面容,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瞳孔认证通过,人面认证通过,活体指数百分之百,情绪波动稳定,识别通过,”

白憬看了眼投影屏幕上弹出的身份信息:

【总局,松垚特等异能者】

松垚调出资料库,让出位置,“给,你直接搜就行。”

岑姓、岑少、管理局.....这几个词在白憬脑中挥之不去,像有了养料的荆棘,一夜间就长满他的内心世界,那股没缘由的痛苦和思念也越来越大。

他想知道,想知道淮夷的过往。

管理局这百年来岑姓异能者不少,但往前调百年,只剩两个。

白憬看到荧幕上跳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有脸部的微表情不同,一个冷漠平静,一个张扬痞气。

白憬点开第二张痞气的,瞬间冒出一连串密密麻麻的身份信息。

管理局总局特殊行动队三队队长、特殊行动队并任一队队长,异能者分部附属负责人......

这些身份更替见证管理局几十年的更迭,而这人的名字是岑琛。

“岑琛.....”白憬低声念叨一句,好似心底有扇房门被推开,无意识地唤道:“死秃鹫。”

他眼角还有一滴想念的泪缓缓滑落。

可等白憬点开第一张的,那泪却戛然而止。

这人叫岑憬,和岑琛有同样的脸,任职信息大部分重叠。

白憬喃喃道:“兄弟?”

“是双胞胎。”松垚低声解释,“那年岑队无法维持人性,岑少跟他一同辞职离开,此后再无音讯。”

“关系呢?”白憬声音有些哑,“他们除了血缘兄弟还有别的关系吗?”

松垚沉默片刻,道:“在我看来,他们是兄弟,也是不能说出口的恋人。”

“多谢。”白憬得到答案,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在资料库里输入翟前辈的名字。

果不其然,关于翟萨的信息跳出来,末尾总结是牺牲于新世界第一次清剿战役。

白憬至今为止所有的疑惑都解释通了,可心却疼得厉害。

他收回束在松垚脖子上的黑棘,“谢了,如果可以,还请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衡山和清省分局之间路途遥远,白憬趁着夜色悄悄回来,远远就见淮夷泡在浴池里。

白憬没如往日那般打理干净,跃下房梁,缓步走到淮夷身后,问:“你就不怕我知道这些事后,气得一走了之吗?”

“你不会。”淮夷回头看向白憬,“你总是喜欢把事都藏在心底,藏得住就继续忍,藏不住就会摊牌。”

白憬问:“你说的是我,还是岑憬,岑琛。”

淮夷遗憾笑了笑,“岑憬已经死了,岑琛也是,你是白憬,你只是你,我从未把你跟任何人混淆。”

“你小时候总是加倍训练,总是落得满身伤痕,只要你觉得你受得住就会忍着,唯一一次跟我坦白是你担心自己伤得太重,疼昏死过去。”

“你很挑食,不喜欢姜、蒜、禽类,吃鱼和带壳的都觉得麻烦,但又很喜欢吃,以至于吃饭一有鱼你吃饭就比平时慢很多。”

“你常常找明渊下棋,每次输了面上是不在意,但其实气馁得很,有几次输狠了,还会悄悄跑到后山,找个地方薅树叶玩。”

.....

白憬面上是冷漠疏离,可淮夷每说一句,他脚边都会冒出一小簇黑棘。

最后,白憬脚边长满数不清的黑棘,淮夷笑道:“长相、习惯、小癖好,你跟前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我说的这些你可以去问翟萨。”

白憬垂眼看着淮夷,想从他眼底寻到一丝破绽,却只看到他若明月清风般柔和的笑意。

白憬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喜欢淮夷,这不是单相思,淮夷也喜欢他,可淮夷也曾喜欢他的前世,这份爱意也源自前世的他。

他担心、害怕,绝望淮夷拿他当替身,哪怕淮夷句句属实,这样的细节不是一般耐性才能发现的。

白憬觉得自己当真是卑劣,淮夷坦诚到这个地步,他却还是不愿相信。

他有些不敢直视淮夷,闭了闭眼睛,道:“淮夷,你喜欢的,想要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我.....”

“你想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淮夷笑着打断他的话,伴随亲和的夜风,笑道:“你想过很多事情,觉得我在拿你当替身,觉得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或者不愿相信我句句属实。”

”你还想把我绑起来、抓走、或者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反复洗脑我,让我只喜欢你一个,可能还要再上点手段,让我只能依靠你。”

白憬身后猛地窜出几根黑棘,似是心底最阴暗的一面终于暴露在光下。

淮夷继续道:“你想这么做,回来的路上也在坚定不断这个想法,可你的教养、尊严、理性都不允许,你的灵魂干净纯粹,做不出这样伤害一个人的事,最后你只能站在这里同我摊牌。”

白憬问:“你确定你分得清我和你哥吗?”

“我分得很清楚。”淮夷道,“白憬,你在初识我,我也在重新认识你,你尝试爱上我,而我努力爱上全新的你。”

“你叫白憬,你是白憬,不是任何人,更不是我想要捆绑的所有物,你有离开和留下的权利,也有爱我和恨我的自由。”

“和相貌、喜好、性格无关,我爱你是因为你的灵魂,那年你在登山,我远远瞧见,连名字都不知道,可就是一眼心动了。”

“事实上,我从来不明月清风,卑劣,阴暗,狡诈的人是我才对。”

淮夷肩膀一沉,背过白憬,靠在池边,一手搭上来,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

白憬听他发出一声吊儿郎当的痞笑,“我装得一尘不染,似一轮皎月,可我想法设法勾引你,我想你早早爱上我,我想拥你入怀,让你沉沦,让你只属于我,可是小宠物的提醒却让我恍然大悟。”

“爱我是你的选择,不是你的命运,我需要给你接受的权利,知道真相的权利,认识我真面目的权利,你该知道这些事情做。”

淮夷回头,朝白憬笑了下,“怎么样,虽然唐突,但你愿意跟我试试吗,赌我真切地爱你,而非把你当谁的影子。”

这样的淮夷和白憬记忆中的有些出入,他应该拒绝这荒诞的要求,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我愿.....”

白憬话没说完,淮夷突然把他拽到池中,拉入怀里,低声呢喃:“阿憬,只要你不愿,你随时可以拒绝我、推开我,然后转身就走。”

白憬没有说话,他的手抵在淮夷胸前,那里热得厉害,里面的心也跳得厉害,他自己的也是。

淮夷低头,凑到白憬唇边,朝他呼出一口气,“知道么,我很久没听你说晚安了,而且你那个吻当真有些儿戏。”

“我.....”白憬红了脸,好几簇黑棘憋不住地往外冒,“你都知道,你是故意的。”

淮夷大方承认,“是,我想亲你想得彻夜难眠,只能靠你的那句晚安来饮鸩止渴。”

他垂眼看着白憬,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阿憬,现在,我能真正吻你吗?”

白憬说不出拒绝的话,顺着心底流露出的眷恋缓缓闭上眼睛。

管理局资料的岑琛强势张扬,可淮夷的吻却轻柔温和,温和到白憬觉得他不该是这样,主动加深这个吻。

良久,他放开淮夷,眼里氤氲水汽,问:“淮夷,我是谁?”

淮夷肯定答道:“你是阿憬,是白憬。”

白憬笑起来。

这是淮夷见今生的他第一次笑起来。

淮夷突然把他抱到池边坐着,解开他的衣裤,枕在他腿上笑问:“你有没有幻想过这样的春梦?”

白憬可做不出这么有颜色的梦,“没有”两字刚要说出口就被低喘声取代。

白憬回来已有几日,可却谁都没有见着,帮他溜下山的斯宇以为他还没回来,求道:“老师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放我出来将功补过,让我去把阿憬找回来吧,我肯定说到做到,实在不行算我求.....”

薄眠淡淡打断他,“他已经回来了,你就安心待着吧。”

“什么?!他回来了!”斯宇瞪着薄眠,“老师,他回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不说他回来就放我出来的么?”

”还有,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我可是他过命交情的兄弟啊,他怎么能弃我于险地不顾呢,老师,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泡女人都花不了这么久啊!”

薄眠慢悠悠喝了口茶,“泡女人花不了这么久,但睡男人可以。”

“什么玩意?!”斯宇尖声追问,“睡谁?淮夷那个眼瞎的装货吗?”

薄眠平静地点了点头。

斯宇僵在原地僵了好久,突然“扑腾”往地上一跪,“苍天啊,我可怜的阿憬就这么被拐走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薄眠看了他一眼,再降一道晴空霹雳,“三天后,李世安审判开庭,淮夷带你去。”

斯宇“嗖”一下站起来,“老师,我们打个商量,以后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别让他带我去行不?”

薄眠问:“为什么?”

远处的白憬听到两人的对话立马停下,又听斯宇道:“还能是什么,淮夷那老不死的家伙眼里只有阿憬,装瞎似的看不见我,现在两人搞一起了,我这跟出去不就是个电灯泡吗,说不定他半路就给我丢了呢。”

“老师你也是的,山上那么多靠谱的,你怎么就非让我事事找淮夷那个老忽视我的呢?”

薄眠轻叹一口气,“这话该我说才对,山上那么多长命的老怪物,你怎么偏偏选了我这个快死的呢。”

“我给自己算过一卦,如今距离死限只差半年,把你交给淮夷,我放心。”

“但我不放心啊!”斯宇反对道,“明渊,府君,哪个不比那家伙靠谱,哪个不.....”

“李世安的审判是他牵的头。”薄眠淡淡解释道,“他早已舍了世俗身份,却为帮你再次拿起曾经的身份。”

斯宇“切”一声,“他别以为讨好了我,我就会认了他和阿憬的关系。”

薄眠温声劝道:“斯宇,你换个思路想,他为了白憬能帮你至此,你觉得他有多在乎白憬。”

斯宇突然哑声熄了火,连带远处的白憬也愣住了。

在这天衡山上,除了府君和明渊,薄眠就是最玄乎的存在,少有人能看清他的目的、或内心。

白憬总觉得薄眠知道自己在偷听,这番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薄眠道:“四五十岁的人尚且会成熟、沉稳、内敛,行为逐渐大过言语,何况是再添百年。”

“对我们而言,坦诚很容易,但嘴皮子一张一闭更容易。”

“身由心动,嘴却能不过脑子,因此,不要听一个人怎么说,要看一个人怎么做。“

“对长辈、同辈、晚辈,都是如此。”

“斯宇,我是天衡山上最大的俗人,能教你的东西不多,这句话算一个,你且记好,不枉费你我师徒一场。”

斯宇沉默不语,白憬听到“叮咚”声,像是锁链落地的声响。

斯宇问:“老师,你这就放我出来了?”

薄眠抬头仰望天空,声音有一丝疲倦,“斯宇,如今我为薄奚氏大少爷,掌族中万事,可很久以前,我也有我要追随的大少爷,我答应过他和姐姐,会去大海找他们团聚。”

“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白憬听到脚步声朝自己靠近,正要离开,却听薄眠低声唤道:“白憬,你等等。”

白憬停下来,等薄眠走过来就问:“你知道我在,刚刚那些话你其实是想对我说的吧。”

薄眠朝他温和地笑了下,“给斯宇,也给你。”

白憬又问:“你为什么帮我?因为我的前世吗?”

“不算。”薄眠缓步从白憬身边经过,“百年前你们的到来助我族离开囫囵,今朝我为大少爷,我的离开点你拨云见日。”

“前生今生,因果终了,来生若是有缘,再启因缘际会。”

白憬转身,“薄前辈,你现在要下山?”

薄眠头也不回道:“是啊,下山赴约,也赴死。”

白憬目送薄眠远去,俯身一拜,“晚辈白憬,恭送薄眠前辈。”

三天一晃而过,淮夷拎着不情不愿的斯宇出来,“你跟阿憬在这等着,我去换身衣服。”

斯宇见淮夷没了人影,立马凑到白憬耳边悄咪咪道:“阿憬,你可想好了,淮夷这装货都一百多岁了,比薄前辈年纪还大,指不定过几年就没了。”

“而且你别看他脸长得好看又年轻的,男人重点要看硬件,不要看这些虚的,他一百多岁的老东西,时间肯定不长,你可千万要为自己日后幸福考虑啊。”

“放心,他没问题。”白憬脸上看着是面无表情,可脚边冒出几簇黑棘,显然是回忆起某些会让人心跳加速的事情。

斯宇还想再说,可瞥见远远走过来的淮夷惊得只能张着嘴僵在那。

淮夷换下平日的白袍,穿着一身黑,夹克衫上的亮片在光下一闪一闪,包裹脚踝的黑色钉靴衬得他双腿修长有劲,手往兜里一插满是洋洋洒洒的痞气。

他向来打理整齐的长发也随意披散下来,松松垮垮扎了半边,一侧还编了根很细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来回晃荡。

“走了。”淮夷朝两人挥挥手,“再晚就来不及听审了。”

斯宇摇了摇头,拽住走过去的白憬,问:“你确定他真的靠谱吗?”

白憬道:“靠谱,我向你保证。”

淮夷的世俗身份太过耀眼,以至于审判厅里坐的都是各家家主,管理局高层,几个重要分局也有代表前来。

传达淮夷意思的松垚和易霞客更是全程负责接待、讲解。

淮夷见松垚后面站着一堆等着介绍的人,摆了摆手,语气略微不耐烦:“赶紧开始吧,我没兴趣再回平燕,别赶着上来推销自己。”

淮夷的血脉涉及岑家、燕家、贝家,真要论起来,半个审判庭在坐的都要叫他一声老祖宗。

没人敢不满他的话,岑家的当家人一路弯腰点头送他到最前方的席位就座。

李世安与混乱区域的歹人勾结,诬陷、利用、残害管理局成员,他死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如何死才能给淮夷个交代才是问题。

淮夷听完李世安这堪称十大酷刑的死法,还有关于清省分局内部的诸多清扫汇报,低声问:“斯宇,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满意是满意,但.....”斯宇沉默片刻,“算了,这样就够了。

“各位,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淮夷翘着二郎腿,低头俯视中间的法官,“被李世安的陷害的斯洛巡呢。”

他晃了晃腿,手搭在扶手上,语气漫不经心,“一百年多年前,我们那会儿啊,斯洛巡这样的卧底,等尘埃落定要被追封烈士,荣誉、补贴、福利,什么都要给全的。”

“我不要你们的那点金钱利益,但至少把斯洛巡真正的身份还给他吧。”

“他是安全区的合法公民,是管理局派进混乱区域的卧底,他是属于安全区的英雄,烈士,而非混乱区域的歹人,【九重天】的二把手。】”

“还是说,你们还有别的事没做完,清省分局的事还不算尘埃落定呢?”

斯宇的眼睛亮了亮,不明白淮夷是怎么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的。

突然,他脑子里回想起薄眠的那段话,细细回想往昔种种,若是不跟白憬比,他在淮夷这也有优先权。

台上的法官没有回话,等最前排的几个领导点头才道:“我们明日便会公开斯洛巡的身份信息,为他洗刷身前背负的污名。”

那一刻,斯宇喃喃低语:“算了,就勉为其难把白憬交给你吧。”

白憬看了斯宇一眼,淮夷则吊儿郎当吹了声口哨,对法官道:“看你们还算识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他站起来带两人离开,管理局的现任局长突然发难:“岑琛先生,你的诉求我们答应了,你是否也该留下点我们想要的东西呢?”

淮夷停下来,反问:“你想知道些什么?”

白憬站在他身边,指尖轻轻勾勒下,几根黑棘从角落伸出,已然是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管理局局长走上台,问:“比如你是如何活这么久的、异能者的寿限到底是多少、你此次现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淮夷答道:“我只是来帮人讨公道的,没有别的目的,今天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我活得久则是我实力够强,至于异能者的寿限....”

他顿了顿,嗤笑一声,不屑道:“鬼知道我们这些怪物能活多久,你想知道就自己猜去吧。”

“你——!”局长指着淮夷想教育,却猛地想起自己比他小几十岁。

淮夷又笑了笑,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的小辈,“小家伙,我该答的都答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想动手我也不拦着,只要你们有这个勇气。”

淮夷到底是活了百年多的异能者,年轻时的辉煌战绩也摆在那里,他牵着白憬,身后跟着斯宇,慢悠悠地走出审判厅,剑拔弩张的气氛却硬是没一个人敢动手。

松垚站在门口,朝淮夷鞠了个躬,“教官,一路保重。”

白憬被淮夷牵了一路,要不是拼命压着,险些冒出一路的黑棘,他垂眼看着两人还交握的手,问:“你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吗?”

淮夷笑道:“不怕,你是我爱人,我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又怎会拿你当累赘、或麻烦呢?”

白憬脚边突然冒出一簇黑棘,淮夷瞥了一眼,凑到他面前,挑了挑眉,问:“阿憬,你喜欢这样的我,还是山上那个白色的?”

白憬吞了吞口水,小声道:“都.....”

“咳咳。”斯宇眼神幽怨地提醒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淮夷道:“没忘,你可以先回去了,我和阿憬要在外面等风波过了再回去,不然容易给小宠物他们惹麻烦。”

斯宇眼神更加幽怨了,“我怎么觉得你是想单独带他出去玩呢?”

淮夷“呵呵”一笑,威胁道:“是又如何呢?”

斯宇点头认命,一个人往前走,背影看起来失魂落魄。

白憬正想安慰几句,斯宇突然回头摆手,“阿憬,好好玩啊,但他要是欺负你就立马把他给....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白憬抬头看着被风吹走的斯宇,问:“淮夷,府君不怕这样的麻烦,我们其实可以直接回去。”

“我知道,但你想吃就来看看,而我想陪你看外面的世界。”淮夷晃了晃和白憬十指相扣的手,玩笑道:“还是说,你不想跟我一起呢。”

白憬握紧淮夷的手,肯定答道:“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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