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宝莉:百以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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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亲情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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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我们就这么走上私人车道真的合适吗?”巴布问道。

去往爱荷华州的旅途中平静无事。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乘着玛姬从最亲近的朋友那里借来的货车向目的地进发,为了尽可能远离得梅因还绕了很多乡间公路。尽管我们路线规划得不错,但还是碰到了三处交通检查站,还好有惊无险。现在已是下午,我们一行四个正小心翼翼地开上蜿蜒消失在一片云杉树林中的乡间土路。

“怎么不合适?”我耸肩,“我们总得想法把云宝引诱出来。要是只让玛姬出去四处窥探,她说不准会藏起来的。”

“我穿得可不像是什么特工”,玛姬道。她身着套在白色女式衬衫上的紫罗兰色尖领衬衣、蓝色微喇裤以及造型时髦的靴子,化着妆,还带着那条蓝宝石项链及相搭配的首饰。不过话说回来,她几乎不曾把这些首饰摘下过。

我翻白眼:“你知道我们不是要去豪华俱乐部过夜,而是要去一家农场,对吧?你真该穿些破旧点的服装的。”

玛姬发出嘲弄的声音:“我们现在要去见的可是云宝,你真觉得我会不想以最靓丽的姿态出现吗?”

“你就没有为我们精心打扮过”,飞板璐酸溜溜地道,“怎么,我们对你而言不值一提吗?”

玛姬挑眉:“我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每次都得拜托我清理她们用过的盥洗室的家伙们穿上盛装。”

飞板璐脸红得发亮,她嗫嚅着试图反诘,可什么也说不出口。尽管很尴尬,可必须承认近期玛姬俨然变为我们的全职保姆,照顾我们健康和卫生的方方面面。她帮我们刷鬃毛、洗澡、锻炼,确保我们膳食均衡,帮我们接种一些对抗马类疾病的疫苗,甚至还为我们喷洒一种特殊的香水以掩盖身上马的气味。全靠她的努力,我们现在健康、光彩照人,处在最好的状态中。她做这一切时毫无抱怨,她做的这一切我们永远都会记在心里。

我们绕过路上的一个急转弯。“玛姬,我们要面对的是失忆的云宝,她可能和之前人类的她别无二致,我们其实就是在会面一位陌生人。”

飞板璐叹口气:“你能消停消停你那肥皂剧台词么?说真的,自从上路你就一直灌输阴暗绝望。对,云宝也许会和之前不一样,可她依然还能做出彩虹音爆,那个旧她一定还存在着。”

“我只是不想让你过度期望”,我说道,“拜那部动画所赐,云宝会知道她和你是名义上的姐妹,可她不会拥有任何关于你们一同相处时光的回忆。”

飞板璐看向地面:“不,无论做什么,我都拒绝相信我们过去曾有的那种联结已经消逝。无论有无记忆,现在的我个性都更像一名人类,我也得接受云宝的相同情况。”

小萍花拍拍她的肩:“我相信她不会排斥你的,你只需要给她一些时间。我敢打赌忠诚元素是绝不会抛弃视她如亲生姐姐的马的。”

巴布跳过一个水洼:“你觉得云宝有可能对它们有所感应吗?我是指对谐律精华。”

我们沉默下来开始思考。我个马对此是持怀疑态度的,但我们对远古神器的运行方式知之甚少。云宝还与忠诚谐律保持某种联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可只要还在地球上,这点联系就起不了多大用处。

“还是等当面问她吧”,我道,“要是有感应,或许她能利用它来——”

我永远无法忘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先是地面的微微晃动,然后传来急促马蹄声,我们刚交换完困惑的眼神,就被整整两匹(没错,居然是两匹)全速冲来的小马镇住了。

第一匹不出所料:拥有天蓝色皮毛洋红色双眼、五光十色的鬃毛尾巴以及雷电可爱标记的——如假包换的云宝黛西。第二匹则拥有翠绿色眼瞳、稻草般鬃毛与尾巴,头戴着斯坦森毡帽(一种阔边高顶毡帽)。她的形象独一无二,可我迟滞的大脑直到自己听到小萍花的呓语后才反应过来她的名字。

“杰克……”

苹果杰克和云宝此时还未意识到我们就堵在正前方,依然以全速奔跑。当她们最终意识到时开始带着满脸惊恐急刹车,可惜已经太迟。

“哇哦哦!”

飞板璐本能地跃入空中,巴布和小萍花窜入一旁小渠,很惭愧的是,唯有我愣在原地。好在玛姬还算清醒,一把将我拨到旁边灌木丛中。我立即被缠在一堆树枝中动弹不得。

玛姬抬起手:“小马们,吁!!!”

我差点笑出声来,在所有可能的开场白中,这真是最,最,最糟糕的了。不管怎样,这招好像有效果,云宝和杰克就在玛姬几码前滑停下来。我挣扎着想从灌木中脱身,飞板璐则降落到小道的另一侧,紧挨着小萍花和巴布西西。

没有小马移动,我们就这么盯着彼此,不知道该说或做些什么。云宝和杰克瞪大难以置信的双眼一一审视我们。他们看起来健康状况良好,没受什么伤,虽然脸上的茫然显示着无序的魔力还在诅咒她们,但这在预料之中。

玛姬现在孤身站在路中央面对这六主角其中之二,身体因勉强控制住的喜悦而产生的颤抖清晰可见。不过,她迅速切换到“指挥型人格”,面容肃穆,清清嗓子,朝云宝和苹果杰克礼貌地点头:

“我的名字叫安吉.雷蒙多,很高兴认——”

话的尾音淹没在橙黄混杂的闪电中,云宝和杰克如同被导弹击中般滚作一团,鬃毛和尾巴交织一片。

我叹了口气,看来一路上的谆谆教导尽数化作耳旁风。

现在,云宝和苹果杰克背部着地,四仰八叉,一脸震惊地看着各自身上痛哭失声的妹妹。她们没试图推开飞板璐和小萍花,事实上她们似乎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巴布仍杵在路那侧,估计是想给小萍花与姐姐团聚的空间。

“呃……你好啊,飞板璐”,云宝尴尬地拍拍头,“很高兴……见到你?”

飞板璐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在云宝的皮毛上埋得更深。

“对啊”,苹果杰克说道,话中不带口音,“你好,呃……小萍花。真是好长时间没见了,对吧?”

小萍花猛然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哭得通红:“你-你……还-还记得我?”

苹果杰克将嘴唇抿成一条细线,直直地打量起小萍花,极力在记忆中搜寻亲妹妹的身影。在我几乎都要以为她将回答“对”时,杰克闭上眼缓慢摇头:

“我很抱歉。”

小萍花垂下头,再次抽泣。突然之间,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苏醒咆哮,她先是瞪大双眼,随即咧出癫狂的笑,直起身体,抬头冲我以二十五年没有听过的语言大吼:

“\\u0026甜贝尔\\u0026!!”(艾奎斯垂娅语,已用“\\u0026”号标记,下同)

我汗毛倒竖,艾奎斯垂娅语抑扬顿挫、需要调动一匹小马声带所有音域。

我将头从灌木中拔出:“\\u0026什么事\\u0026?”

她用未聚焦的双眼看我,指着苹果杰克:“\\u0026唤回她的记忆!立刻马上\\u0026!!”

我摇头:“\\u0026你知道我不能\\u0026!”

“\\u0026我不在乎\\u0026!”小萍花狂奔过来拽住我的蹄,将我从灌木中捞出,拉向苹果杰克。

“\\u0026嘿\\u0026!”我努力挣扎,可扛不住她全身的力量。我们逐步靠近站起身来正好奇打量我们的苹果杰克。

“我错过什么了吗?她们为什么嘶叫起来了?”

“\\u0026小萍花,停下!\\u0026”巴布奔过来试图将她拉开,“\\u0026我们不能这样做!还没到时候\\u0026!”

“你们三个特喵的到底在做什么?!”玛姬大警,“放开马赫!”

云宝挑眉:“‘法师’?真的?”

飞板璐看向我们,一愣,随即开始附在云宝身上耳语。

“\\u0026她就在这里\\u0026!”,小萍花嚎叫着捶打起巴布,“\\u0026天杀的,她就站在我面前!我不会让任何东西妨碍到我的\\u0026!”

小萍花比巴布更健壮,可此时心绪杂乱的她只顾着毫无章法地乱踢乱打。巴布吃了几记,最终还是成功将小萍花击倒在地。突然失去前拽的力道,我向后跌倒翻了个跟头,一角戳在一块石头上。锐利的疼痛使我分泌出泪水,我四蹄朝天躺在地上小心的揉起头。

此时云宝以站起身来,惊愕地看着我,飞板璐踮起后蹄以够到她耳朵继续说悄悄话。

苹果杰克朝前一步:“你们都还好——”

“退后!”我爬起来飞也似地逃到玛姬身后,“离我远点!”

“\\u0026醒醒,你这个白痴\\u0026!”巴布掐着小萍花的脖子,“\\u0026别逼我揍晕你\\u0026!”

小萍花拼命挣扎,使出洪荒之力,可她表姐掐得太紧,她的动作在窒息下渐渐微弱。

“放开她!”玛姬冲过去分开两马,同时将我暴露了出来。飞板璐用眼角余光观察情况,嘴上却并未停止要传达什么信息给云宝的低语。多亏我的爆发,杰克没再挪动。

这真是我经历过的最混乱的闹剧,现在我只能护着自己的角,满心希冀云宝和杰克不会觉得我们是一群疯子。我一方面想对小萍花的无理取闹兴师问罪,另一方面又希望此事就这么过去,谁也别提。话说回来,小萍花见到姐姐时表现得如此失态,真希望在找到我——

地面再次震动,我惊讶地抬头,支起耳朵,听到更多马蹄声。云宝也听到了,她示意飞板璐停一下,转过身体。

“慢着点!”她叫道,“我们就在转角这儿!”

蹄声放慢,一个小马身影从树影中浮现。我心跳开始加速,这是真的吗?她们还找到了其他小马?所以找到的是……谁……

一切都开始消融,世界在此刻定格,唯有她的身影在移动。她纤尘不染的白色毛皮在傍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精心打理的鬃毛和尾巴打着熟悉的卷,恰到好处的容妆增添着她的魅力。看着她雍容华贵的步伐、深邃闪亮的双眼,我的沉着、我的计划、我的一切……尽数消失无踪。

玛姬此时已将小萍花和巴布西西分开,正站在她们中间大声斥责:“第一,永远、永远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无视我!第二,迈克尔.丹尼斯.齐默尔曼,我对天起誓,要是你再敢动一下刚刚的想法——”

然后她留意到是谁出现了。

“哇哦。”

瑞瑞朝她歪头:“我打扰到什么了吗?”

小萍花和巴布转身看她,实际上,现在每匹马都在转身看她,瑞瑞一时成为全场焦点,不过她看起来并不在意。我无法相信,那匹我无条件爱恋,愿为其做任何事的小马,那匹即使工作再忙也抽时间陪我的小马,那匹为就我而遭受连累的小马,现在正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而她现在甚至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

玛姬呆滞地眨眼,但立即反应过来。她整理仪容,极力从刚刚被打断的地方继续。

“我-我为刚刚发生的事抱歉。正如我刚说的,我的名字叫安吉,我是甜贝尔的姐姐-人类姐姐。当她发现自己开始变为小马时,她和其他人跑来向我寻求帮助,自那之后我就一直照顾她们。我们是被那场音-音爆吸引来的。”

我大脑一片空白。面对着姐姐眼中的空洞、那种专门为陌生人保留的茫然,哦,塞蕾丝缇雅在上,我的心好痛。我想拥抱她,想听她的笑声,想再次与她共度周末、帮她做衣服,我想让她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云宝晃晃头,带着新形成的兴趣打量玛姬:“哦,真的?好哎!我就知道这会让小马聚集过来的!你看今早cNN上是如何强行解释这一切的了吗?简直滑稽透顶!”(cNN,cable News Network,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

苹果杰克不悦地瞪她一眼:“你可是惊扰到了成千上万的人,黛西,成千上万无辜逃离、不知何时才能归家的无知可怜的民众。”

云宝扇扇耳朵:“别理杰克,她还在接受自己已变为一个毫无疑问更酷的种族的一员的事实,哦,无意冒犯。”

玛姬咯咯笑:“没事,我不在意。”

我从未感觉距什么东西如此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过。瑞瑞没有朝我靠近,也没有说或表现什么。她一直在注视着我,可灵魂依旧无法穿透那层层迷雾。

杰克无视她的嘲弄:“你们是如何这么快就找上来的?是露娜公主给你们托梦了吗?”

玛姬开始没反应过来:“不,露娜没有——等等,这个农场中住着多少匹小马?我们还以为只有云宝在呢!”

“叫我黛西”,云宝插嘴:“而且我们并不知道露娜在哪里。她只是出现在我梦中然后类似‘汝需制造一个彩虹音爆以鼓舞全球小马!’然后我就‘为什么不是你去跟政府交涉或别的什么呢?’然后她就‘别管政府了,他们就是一堆垃圾!我需要你去做点什么炫酷到能让所有人都尿裤子的事!现在说出你的地址好让我转告其他小马该往哪里走!’”

我感到无所适从。我想哭,可没有泪水流出;我想尖叫,可连呓语都发不出;我想冲她发脾气,可愤怒的矛头指向的是我自己。我没法靠近她,众目睽睽之下我哪里也去不了。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会同时置两位姐姐于危险中,但就这么离开也不是办法。就算我能一走了之,其他马肯定会啰嗦一大堆我们该如何团结一致的废话。所以我现在该如何行动?与一匹小马保持距离是可行的,但与多匹?

“真是言简意赅”,杰克干巴巴道,“至于您的问题,安吉小姐,这里总共有八匹小马:我、黛西、瑞瑞、大麦、小蝶、银甲、暮暮和萍琪。我们正为接待更多小马做准备呢,没想到你们竟来得这么快——哦,嘿,小萍花,你没事吧?”

刚刚小萍花已无声回到姐姐身边,现在正将头依偎在苹果杰克身侧,紧闭双眼,任由泪水嗤嗤滑落。

巴布无视小萍花,转向黛西:“等等,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谐律六元素全都在这里?”

“当然!”云宝骄傲地笑,“我——等等”,她俯身将还在耳语的飞板璐送上背部,略微调整姿势,“为把大家聚集起来我可是竭尽全力了!过程是出了点小麻烦,但也不看看我是谁,没什么大不了的。”

“亲爱的,你差点在三个不同的地区引发战争”,瑞瑞最终撤去于我的对视,朝云宝微微蹙眉,“我可不觉得这算是‘小’麻烦。请问站在最后头的是谁?甜贝尔么?为什么她离我们这么远?”

突然我理解什么叫呆若木鸡了。在全场小马的注视下我喘口气,极力想些什么话说。

“我-我……”

“她生病了!”云宝大声道,“对,呃……她是感冒了,飞板璐刚刚告诉我她们上星期染了一场严重的流感,而甜贝尔还没好彻底,所以她不想把病菌传播给咱们。”

玛姬古怪地看向云宝:“她没——”

飞板璐迅速比个环住脖子的蹄势使她噤声。

瑞瑞端详我:“在我看来她没生病啊。”

我再次感受到全场的目光,显然通过飞板璐,云宝知道了什么,可惜在这么短时间内她能知道的不多。最后,我还是决定就照她们的意思办。

“阿嚏!”我装出一个喷嚏,胡乱揉着鼻子,委顿下来开始带着鼻音道:“对,我很抱歉,现在还是没好彻底。”

瑞瑞甩甩尾巴,眯眼:“小姐,我承认已经记不得我们是如何相处的了,可你真的想以谎言的形式重新开启我们的关系吗?”

我去,看来即便失忆,瑞瑞的洞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我嗫嚅着摆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向玛姬以寻求支持。不过玛姬自己对此好像也不太高兴。

“*说实话*”,她简洁地命令。

“等等,瑞——”

“少装蒜”,瑞瑞冷冷道,“我也没有干扰你跟你背上的小家伙交流感情,是吧?所以也恳请你不要管我。我不允许打算让宣称我们是家马的小马对我隐瞒什么秘密。”

“对!”我刚刚滚进的灌木丛传来声音,“亲姐妹之间就该亲密无间!拖延时间和用另一种语言说悄悄话都是不对滴!”

我记得这个声音,可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一同转身,我悄悄朝玛姬身边挪去。

苹果杰克叹息:“萍琪,你能从那里面出来么?你会吓到她们的。”

“切!我不会的!”一个长有蓬乱鬃毛和尾巴的粉色身影从灌木中跳出。萍琪淘气地朝我挤眉弄眼,然后朝杰克身边滑去。“她们对我见识得多了,才不会被这种程度的事吓到呢!”

巴布窃笑:“千真万确。”

“对萍琪的行为,永远别多想”,飞板璐附和。

萍琪朝我微笑,伸蹄示意:“说吧?”

我咬唇。保持缄默会不会更好些呢?隐瞒显然更简单,更安全,但会引起我对她们躲避的质疑,我又不知道大家会在地球上待多长时间。反正,谐律六元素已经聚齐的话,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乐观得多,要是我帮暮暮恢复记忆,她或许能找出回家的方法并带领我们挑战无序!或许希望真的存在!

不过还有可能是她没那么强,如此一来,我们就毫无意义地暴露在无序的感知之下了。

云宝朝我做出歉意的表情:“抱歉,我尽力了。”

我叹气:“不,他们是对的,就算隐瞒真相真相更明智,我也不该这么做。你们有权知道我们是如何恢复记忆的,以及这对于你们都意味着什么。”

瑞瑞张大嘴巴:“你已经……”

“不可能”,苹果杰克惊呼。

我扭开脖子,闭上双眼:“这要从无序对我施咒时说起……”

我讲述了一切,从我们是如何在二十五岁生日当晚做相同的梦,到我是如何在得到魔力后发现自己能靠与他马的身体接触将魔咒打破的,再到我对此的理论解释以及这套理论是如何引导我们通过卫星追踪云宝的。我还陈述了其他小马获得类似幸运的可能性有多细微以及我们对有马能知道回去方法的期望。

“所以这就是大致经过了”,我做总结,“我可以打破咒语,唤回你们的记忆,但这样会置瑞瑞和玛姬于危险境地。要是只有云——呃,黛西在这里的话这也不算大事,可既然已经有这么多小马出现,甚至还有更多正在赶来,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再待在这里了。”

一片寂静。云宝低头沉思,萍琪下意识用一只蹄子拨土,苹果杰克则侧躺在地,轻轻拍打小萍花的鬃毛。我不知道瑞瑞在干什么,光是讲述故事时不去注意她的反应就已经够艰难,我真的害怕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好吧,第一件事”,云宝开口,“任何小马,我是说任,何,小,马,无论何种情况,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将这件事吐露一个字给暮暮,听明白了吗?”

苹果杰克皱眉:“为什么?”

云宝将蹄子举过脑袋晃了晃:“我还没机会告诉你这个。当银甲因传送咒被困在加拿大时,他给我们打了电话,不幸被暮暮接到了,然后,她威逼勒令他立即将运行原理讲出来!”

“然后暮暮就自己尝试了!”萍琪笑道,“根本不考虑我们剩下的马。她只是觉得‘哦哦哦,这魔法可真精妙!我一定要试试看!’然后噗!她也跑到加拿大去了!”

云宝点头:“她不会给甜贝尔任何解释的机会,一旦她下决心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我们没马能阻止得了。好吧,要是我的话,从上空奇袭或许能办到,但风险还是少冒的好。”

“为了学习悬浮术,她努力到生生将一个苹果变为炸弹哎”,萍琪道,“爆炸摧毁了她的公寓,震碎了周边整个街区的窗户;还有呢,她在西雅图制造了被误认为是恐怖袭击的爆炸,前几天甚至朝一间棚屋搞出了堪比核爆的蘑菇云!哦,直到现在她还在超超超努力地记忆能找到的一切与魔法有关的知识!还有呢——”

“好的,好的”,玛姬整理思绪,“必须剥夺一只战力超强、求知成瘾的天角兽公主获得极度渴求东西的权利真是不幸,可然后呢?马赫总不能就这么被抛弃吧?”

“她当然不会被抛弃”,云宝揉揉下巴,转向我,“是任何形式肢体接触都会引发咒语,还是只有角可以?”

“只有角”,我道,“在返还巴布的记忆之前我曾触摸过她,当时什么也没有发生,变化是在我触碰到她前额时才出现的。”

云宝耸肩:“那就找点东西盖住它,最好是那种不显眼的。”

我咋咋舌头。这会起效吗?毕竟,我对魔法的传导一知半解,隔上点东西可能毫无用处。小马国确实存在能够完全切断一只独角兽魔力循环的名叫魔能抑制器的附魔金属套,可它不存在于地球上。退一步讲,这也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我们只是试图阻止我的魔网与他马的相接触,而不是彻底剥夺我的魔力。

“我不确定我们是否带来了那种装置”,我开始搜肠刮肚想着身边能套角上的物品。西班牙长剑的剑鞘是筒状的,可套头上实在是荒唐,另一个可行的选择玛姬的袜子,但它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装备必须是专门订制的,可我自己动手能力实在——

“我会给你做个的”,瑞瑞平静地道,“我房间里还有些针线,现在还需要的是你的尺寸。”

我不确定是什么对我造成如此了巨大的冲击,或许是她说这句话的方式,或许是这句话引发的回忆,或许仅仅是因为我将它默认为瑞瑞没因刚刚的事对我生气的标志。总之,我的所有心防瞬间崩溃,几乎压抑不住朝她直奔过去的念想。

“我-我很乐意接受”,我结结巴巴。

“酷”,云宝舒展翅膀,转向杰克,“所以我们就这么办:瑞瑞和甜贝尔偷偷绕到后门,把角收拾妥帖,与此同时其他马一同在农场现身,自我介绍啥的,总之去分散她们的注意力。”

“我们该如何解释她俩的缺席呢?”苹果杰克问道。

云宝若有所思地哼哼:“我们就说她们姐妹俩需要点独处时光,没马会质疑这个的。”

“尤其在其他两对现在这么亲昵的情况下!”萍琪道。

飞板璐将头搭在云宝肩上:“随你怎么说,黛西身上最舒服了。”

云宝窃笑:“我已经开始喜欢上这孩子了。”

玛姬向我投以问询的眼神,我会意地点头。于是她将手绞在一起,调整站姿,然后向我们全体童子军示意:

“从现在起,你们四个要装傻,在下一步指示前,你们全认为自己是变为小马的人类,对变为五颜六色小雌驹一事不甚满意。你们是抱着可以变回去的希望来到此地,并惊讶地发现你们在这里还有亲属。尤其要说的是,别再嘶叫了,别人会把你们当神经病看的。”

“什么嘶叫——”我炸毛,扬起下巴,“那叫艾奎斯垂娅语!它跟地球马的嘶声听起来一点都不一样!”

“我听着就是马嘶”,苹果杰克嘟囔。

“我也是”,云宝道。

“哦哦,我也是哎!”萍琪道。

“很抱歉,我也是这么认为”,瑞瑞道。

我不断张合嘴巴,最终发出怒号,以蹄掩面:“狗*的无序……”

“注意言辞,小姐!”瑞瑞尖声道。

我面无表情:“我三十三岁了。”

“看起来可不像”,苹果杰克起身遥望农场的方向,“这真是改变了一切。现在我们得把大家召集起来好好商议该不该让甜贝尔打破诅咒了。”

云宝皱眉:“你真的想这样?我还以为你会,呃……你知道的。”

杰克看向无言站在身侧依然躲避眼神接触的小萍花:“我们待会再说。”

“对!现在去纠结挣扎可太煞风景了!咱们应该为了团聚而狂欢!”萍琪开始以熟悉的步伐弹跳,“跟着我,跟着我,我知道该怎么走!不过新马们,可别抱有任何期望,因为里面可全是小马!”

巴布笑起来:“我觉得这倒是我们该期望满满的原因啊。”

“哦,那可不是”,萍琪扭头,“我故意这么说着玩的!”

苹果杰克和小萍花跟上萍琪,云宝、飞板璐和巴布西西紧随其后。玛姬落在后面,用手指缠着头发,视线在我和瑞瑞身上游移。

我勾起嘴角:“*放心,她不咬人*。”

“*闭嘴*!”玛姬厉声道,“*稍微给我点时间*!”

“什么?”瑞瑞道。

我以咳嗽掩饰笑声:“抱歉,我们俩相互戏弄时会用西班牙语。对吗,*小妹妹*?”

“你还会说西班牙语?”瑞瑞震惊地晃头,“你总共会说多少种语言?”

“只有三种而已”,我漫不经心,“不过你瞧,艾奎斯垂娅语现在又没什么用,地球上只有我们四个会说它。”

瑞瑞看向远处:“我知道这肯定很……有挫败感。”

玛姬停下对头发的玩弄,踌躇着跨出一步,展示给瑞瑞一个紧张的笑容。她鼓起自信,伸出手,开始以颤抖的声音说话:

“能见到您-您真是我的荣幸,我知道你现-现在不记得马赫是谁,但还是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尽最大努力确保她平安。我不-不指望你能把我当家人看待,可至-至少咱们能做朋-朋友吧?”

瑞瑞伸蹄与玛姬相握,但没有立刻做出答复。她上下打量这个突然宣称与自己有某种关系的奇怪人类,视线最终落在蓝宝石项链上。她抬头,露出玩味的笑容。

“请别告诉我‘法师’就是甜贝尔的人类名字。”

我简直要笑出声来。

玛姬脸红了:“不,他-她叫麦哲伦,不过小时候我们互叫‘玛姬’和‘马赫’,然后这名字就这么固定了下来……”

“哦,昵称呢”,瑞瑞眨巴眼睛,“所以你们俩很亲密喽?”

玛姬低头:“对。”

“很好”,瑞瑞拍拍玛姬的手,“那我们也就是姐妹了。”

玛姬瞪大双眼,想要说点什么,但被瑞瑞打断了。

“你该走快点了,要是不跟上大部队的话我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玛姬咬起嘴唇。很明显她想留下,可是一切以大局为重。她加快步伐最后一次向我们点头示意,对上我的双眼做出无声的口型。

“祝好运。”

我目送她不情愿地离去。尽管我不确定此时自己需要的是不是好运,她的好意我已心领。走向小马聚集地就像走向雷区,除非天降神迹,我基本上不可能完好无损地闯过去。

“她人很好”,玛姬走出视线后,瑞瑞说道,“我觉得我们俩相处得还可以。”

我舒一口气:“太好了,你们俩有许多共同之处的。”

“你应该说曾有许多共同点”,瑞瑞蹲坐下来,“好了,在任何进一步谈话之前,我想把这件事说清楚:我知道你记得我的过去,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这二十五年来,我作为独生子女被感情疏远的母亲和厌恶女性的父亲养大,我总被父母无视,他们除大笔的钱什么都没给过我,我很富有,我曾是个男人,最重要的是,我无时无刻不恨这所有一切。恐怕这种愤怒太根深蒂固,将会伴我余生。”

“但你还是在连我姓氏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这些全盘托出”,我拨开眼前的鬃毛,“你知道吗,这挺可笑的,我花了一整路告诫飞板璐云宝黛西现在已经不同,可她们很快就混得如胶似漆,苹果杰克和小萍花也一样,甚至更亲密。我觉得有什么已然松动,不是么?尽管渺小、尽管微弱,可依然足够让我们辨认出彼此。”

瑞瑞回我以问询的目光,眼睛中充满渴望,几乎在哀求我撕裂强加在她灵魂上的封印。可是,我纹丝不动,她也一样。我们僵持着,间隔十码距离,这距离很短,可同时又长到令马生畏。

良久,瑞瑞松懈下来,向后靠去,仰头看天。

“在祖母生前,我与她非常亲近,小时候,我时常跑去找她,哭诉父母的争吵和生活中的种种不公,我希望他们能把我当做人看待,而不是冷冰冰的财产。她以多种方式安慰过我,其中最令我记忆犹新的是一句话。”

我向前凑去:“什么话?”

瑞瑞直起身,声音坚定清晰:“季节会交替,朋友会更迭,风水会轮流,国家会兴衰,可无论命运对你如何,亲情是永存的。在血脉的连接下,你永远无法否定与亲人的关系。无论带着多厚的面具,无论对世界撒过多少谎言,你永远知道可以去向谁倾诉真心。”

她起身,开始沿路向前走:“亲情根植于我们灵魂最深处,它的分量轻如飞羽,又重达万钧,它不需要用言语诉说,当心与心交融在一起时,我们当然可以彼此辨认。”

我跟上,但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当你看到我时感受到它了吗?”

瑞瑞点头:“仿若一颗石子投下涟漪。”

我驻足回味她的话语。我没去质疑她,因为过去看小马时她的形象也总能引起我的心绪波动,话说回来,小时候看小马我总是与玛姬坐在一起,所以心绪的源头来自哪位还很难说。

“对了,你喜欢我叫你哪个名字?”瑞瑞扭头,“我不是太习惯‘马赫’,但要是它对你很重要那也可以。”

我微笑:“实际上,我只喜欢那些熟识我人类形态的马叫我马赫,要是其他马的话,我宁愿被称作甜贝尔。”

“你觉得这两个身份符号之间有差别吗?”

我眨眼:“差别?你什么意思?”

在转过转角时瑞瑞以优雅的动作避开一片水洼:“我们——我是说在这里的其他小马,在变回小马的过程中经历了人格改变。我们中有些成员担忧在这么下去我们将完全丢失自己的人类人格。”

农场跃入眼帘,一个包括一栋两层木宅、一间历经风霜的谷仓、几座棚屋、被篱笆围起草地的辽阔到令马惊异的私家宅地。四周环绕着无边无际的森林和肆意延伸的开阔空地。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失去身为人类的部分”,我道,“我依然保有我的经历、我的举止、我所体验和学习过的一切以及我对亲朋好友的情感。获得小马记忆就相当于在我人类性格与特质的基础上加上小马的,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我现在既是甜贝尔,又是马赫。”

瑞瑞带领我离开私人车道,拐入绕向农场后方杂草丛生的小道:“所以,你对此感到高兴吗?”

“为什么不会呢?”我问道,“重获可爱标记甚至使我获悉了至今仍在体味的命运真谛。”

“关于什么的?”

我瑟缩:“呃……嗯,说来话长,我等会再告诉你吧。”

瑞瑞扑闪一只耳朵:“希望你别再试图对我隐瞒任何东西。”

“我没有!”我急切地说道,“真的,我没有,待会我会全盘托付给你,可现在真的不是促膝长谈的时候。”

这次我真没说谎,虽然这次谈话进行时已是数天之后。她的话和玛姬一样,也是我如何不该为此自责之类的,不过这样的话即使是第二遍听依然很难受。至少,我没让瑞瑞像玛姬一样掴我,吃一堑长一智嘛。

瑞瑞小心地避让路旁会挂到她尾巴和鬃毛的荆棘:“我猜自己还没完全适应体内潜藏着一个我一无所知的自我的事实,尽管那就是以前的我,我还是有点担心恢复记忆后会性情大变。”

对亏只及瑞瑞三分之一的娇小身材,我完全用不着在乎杂草的剐蹭:“我不认为这值得担心,就在我看起来像十岁小女孩时,玛姬依然能将我认出。”

“我并非在讨论外表”,瑞瑞道,“我所说的是内——”

她突然示意我停下,我乖乖遵从,却不知是为哪般,我们周围尽是茂密的蔓草乔木。我努力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云宝略微沙哑的声音。

“——璐、小萍花和巴布西西……她们不是雌驹,年龄和我们一样……用卫星发现的我们,超酷不是么……她们知道该找什么,似乎是什么电磁场来着……她?她是甜贝尔的人类姐姐,这些天一直在照顾她们……和瑞瑞在一起,想要些独处时光……这我可不知道,暮暮,你最好亲自去问她……嗯?她趴我背上没关系,飞板璐又不重……”

瑞瑞抬蹄堵唇,我会意点头,我们蹑蹄蹑脚地溜了过去。风中仍传来云宝的声音,不过我已专注于潜行,她说什么我没再辨认。

瑞瑞的问题中透漏着古怪,我可以理解她的恐慌与紧张,不过还藏有什么令我警醒的心事。她语气中的迟疑、动作的僵硬、飘忽的眼神无不暗示着什么,此情此景下着很容易被误认为紧张,但我可不这么想。

我们走出小径,将树林抛在身后,映入眼帘的是农场的后院,我可以看到挂着秋千的门廊、一个烤架及造型繁复玲珑、随风发出叮当和声的金属风铃。有意思的是,后门装着符合小马身高的推条,门把则不翼而飞。

瑞瑞引导我穿过大门,低声道:“我所指的是我的内心……我的灵魂、我的人格,总之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要是有谁正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才爱我呢?如果重拾记忆会使我性情大变从而把他赶跑该怎么办?要是我突然记起对另一位也有感情,并在两相抉择中煎熬该如何是好?我真的愿意冒这种风险吗?我决定是否恢复记忆时应该考虑他马的感受吗?”

好吧,我知道她有什么心事了。

“你谈恋爱了。”

瑞瑞垂头:“和银甲闪闪。”

好吧,我承认受到了极大冲击。在所有任君采撷的小马中,她就非得找个已婚的么?不止如此,哦哦哦不,正主还是一匹天角兽、一个帝国的统治者、堂堂正正的爱之公主!我的意思是,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是马间绝色算十分的话——瑞瑞可以打九分。

韵律可以打五十分。

我注意到瑞瑞正等待回应,于是我搜肠刮肚、遣词造句,却什么也想不出。无奈,我吐露此刻盘踞心中的唯一想法。

“哦……他**的。”

瑞瑞皱眉:“看来,我得好好管教你如何说话了。”

我一哼:“需要我在直抒胸臆时换种语言以保护尊驾那脆弱的耳朵么?”

“别拿我开玩笑。”

我挺佩服自己的,对此居然可以保持面无表情。瑞瑞说话的神态语气和过去简直一模一样,我都想问她诅咒是否早已解除了。

我们走如室内,开始爬楼梯。房子装潢并不豪华,但泛着温馨与活力,木质地板上铺着的破旧地板在蹄下略微凹陷。墙上贴满了照片,大多是两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在多种地方与一群朋友的合影。房子细节处显示其已有年头,比如这儿有块落漆,那儿有处裂缝,但总体而言,这算是个宜居的安乐窝。

瑞瑞走入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进来吧。”

我突然张惶失措,不知当抱有何等期望。就算她是初来乍到,那依然是她的房间。会和小马国的相似吗?还是会大相径庭?我可以辨认出什么熟悉的东西吗?

开门,迎面扑来的以一股鲜草味,我略微一愣,发觉这是一种香水。占据房中央的是配有深褐色被褥和白色床单的双人床,墙壁是光秃秃的,天花板上只有一盏似乎是造于六十年代的金属吊灯。床头柜上立着插了鲜花的花瓶。对面是一对磨损的梳妆台。此刻,瑞瑞正站在梳妆前,边轻柔地哼歌边用魔法从浮着的袋子中取出一样又一样缝纫工具。

我在门口伫立良久,深深吐息间将一切刻入脑海。

直到她回过头来看我。

“好了,别跟个呆瓜似的长着嘴巴站在门口”,瑞瑞道,“进来!坐床上吧,我保证不会靠近你的。”

我完全沉浸于记忆的震撼中,恍惚地迈动四蹄,爬到床上,就坐在正中央。

“啊哈!”瑞瑞从包中抽出一把卷尺,“刚刚我还以为自己忘带了呢。现在,我希望你保持静止好让我测测你的角,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此刻的我魂游天外,用涣散的双眼看着瑞瑞和笼罩在蓝宝石色光芒中飘向我的卷尺,反常到只要瑞瑞稍加注意就能发觉。不过估计是才接触到魔法的原因,操纵卷尺就费去了她全部心力。

我感受到她魔法立场的触碰,浑身一僵,魔法立场的接触究竟会不会导致我理论中魔力回路的建立就看现在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她挪开卷尺,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在窒息感驱使下我大口呼气,然后想起一个可以深入探讨的议题。

“你认识他有多长时间了?”

“嗯?”瑞瑞检查卷尺,在一张纸片上记下几个数字,“哦,你是说银甲啊,信不信由你,我们认识好多年了,虽然过去关系仅限于礼貌地交谈。我们在温哥华的同一家艺术设计公司工作,当时我们算你有情我有意,只是从未鼓起勇气说出什么。不过,这一切在我们小马化是改变了,我们变得日益亲密。”

我试图遮掩自己对她轻松同时操纵多个物体的嫉妒:“准确点,你们有多亲密呢?若是源于外表的吸引,你可要知道容颜易老啊。我知道银甲是个大帅哥,可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瑞瑞开始埋头于另一只满溢着各色布料的袋子:“不,不是这个,他聪明又和蔼,体贴又温柔,与他在一起我可以就最鸡毛蒜皮的小事聊上几小时而不腻味。在我最脆弱时,他向我施以援助,在最艰难时,我们相互扶持。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恋爱,我不想轻易就将之放弃。”

“没有小马说你必须放弃啊”,我道,“这么说有点不地道,可韵律现在是否活着我们都不知道!就算她活着吧,也有可能也坠入爱河甚至已经结婚!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我们无法对韵律的情况下定论,退一步讲,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不是还在银甲么?”

瑞瑞将几缕布料置于床上,封好袋子,环顾房间:“我和他就此交换过意见。他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不想让过去的责任或情感影响当下。我相信他,不过他对职责或婚姻好像看得很重,我觉得这个问题会一直遗留。”

“他对韵律有过什么表示么?”

瑞瑞理理思绪:“现在还没有,但要是你解放他的记忆……”

“那他将突然回忆起与韵律的点点滴滴,青梅竹马的甜蜜会压倒你们仓促间擦出的火花。银甲与韵律间感情真的非常真挚,你恐怕不会有任何机会。这条路真的非常艰难。”

“是啊”,瑞瑞走向墙上一盏样式为无趣圆筒状的灯前,从多个角度端详片刻,然后抽身后退,低下自己的角。

“亲爱的,捂紧耳朵。”

空气中传来一声尖锐的爆鸣,在瑞瑞的喘息和嘟囔声中圆筒状灯罩被完全拔下。她勉强将略微损坏的灯罩悬浮到梳妆台上稳稳放好。

“咻!”瑞瑞拭去额头汗水,“这真是我用魔法做过的最剧烈的事,不过从各方面讲结果都还算不错。”

我放下捂耳朵的蹄子:“做得好啊,塞维.蔡斯(女喜剧演员),您刚刚撕裂干式墙并将疏水层都掀了出来。”

“哈,可我们现在不赶时间呢么?”瑞瑞耸耸肩,开始拆解灯罩,“要是有螺丝刀,我可以将它撬掉,可我找不到啊。有时候想抄近道就是得不惧泥浆。”

我刚想反驳,就想起那面被我踹飞的墙。我决定不昧着良心说漂亮话,转而在看瑞瑞干活的同时开始考虑她如今的处境。

“我现在是骑虎难下”,瑞瑞近乎自言自语,“我知道你想唤回我的记忆,我也真心想成为你姐姐,可我担心我的记忆会改变我对银甲的感觉,要是他得到记忆,应该会立即抛下我选择韵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用被逼做抉择的”,我道,“肯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我们都是成熟负责任的成年马,肯定能达成什么妥协啊。”

“一旦涉及爱情事情就不会这么容易了”,瑞瑞开始用魔法将灯罩压折成扁平状。灯罩壁为轻薄的合金片,所以这种事也没听起来那么富有冲击。“倘若韵律想扞卫爱情,她将不惜一切代价,我没觉得自己处在什么卑劣地位,可这得取决于银甲的感受。我会就此事与银甲商议,然后看看该怎么办吧。而且这也取决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韵律是否会现身。”

“这听起来太蠢了!”我击打床单,站起身来,“你不该为根本一无所知的事情担惊受怕、暗暗自责的!你根本就没有错!银甲闪闪也没错!韵律也一样!你知道这是谁的错吗?无序!那个细长、盘曲、畸形、错位的垃圾!是他导致了这一切!他是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是他夺走了我们的一切像丢麻袋一样将我们扔去异界!”

瑞瑞怒视我:“相信我,如果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我将毫不犹豫。我会缓慢、有条不紊地行动,让他细细品味痛苦的每个层面。而且我不是孤身一马,我想信其他马都和我一样对复仇充满热情。”

“我恨他!!”我开始用魔力摄起枕头往墙上丢,“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是想让一切都恢复正常!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家马!为什么这一切要发生在我们身上?!”

“甜贝尔!”

我话到一半忽然僵住,枕头滑落在地。瑞瑞高声、严厉的语气中裹挟着万钧压力。我战栗着转身,发现她正低着头狠狠瞪我。

“会有合适的时间和地点让你发泄愤怒的”,裹着白布条的成型灯罩悬浮在她身旁,“但不是现在。我们会找到修复一切的机会的,一旦机会来临,我们会确保他付出十足的代价。这需要时间,这需要智谋,这需要绝对的耐心,可只要我们头脑冷静,一步一个脚印,我们一定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我急促紊乱地呼吸着,愤怒正在消退,可我不要这样。我想狂乱,我想发疯,我想摔东西,我想抓住体内的每一点狂飙的肾上腺素,永远不让它们消退,因为我知道自己一旦平静下来会颓废成什么可怜的样子。

“我不想让你受伤害”,我咬紧牙齿,“我不想让你因三角恋而伤心,我不想让你在我和你爱的另一半之间抉择,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幸福,真的,这就是我的所有祈愿。”

瑞瑞低头看地板:“生活不可能十全十美,我也不想伤害你,可在对银甲恢复记忆一事我无法预知结果,所以也就无法对你做什么承诺。一着不慎我们之中就会有谁万劫不复,这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所希望看到的。”

我蹲坐下来,叹息:“是啊,那好吧。”

瑞瑞继续完成工作,我则陷入沉默,因强烈的焦虑而心不在焉。我一遍又一遍地推演证件事情,试图找出能完满解决此事的方法,可一无所获。我知道瑞瑞是对的,在银甲真正找回记忆前我们不可能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我就是忍不住去琢磨它,就像一只啃硬骨头的小狗。

“完成啦!”

我抬眼,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曾经破旧粗制滥造的灯罩如今一变为对我角的绝妙仿制品。从颜色、螺纹到短粗的尖端,无论在哪个方面它都完美无缺。我敬畏地看着它缓缓飘过来。

“别动。”

金属鞘贴合到角上,并在接触到皮肤时带来奇怪的刺痛,但这阵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

“好了”,她退后,欣赏自己的手艺,“感觉如何?”

我试着碰碰金属鞘,它凉凉的,但一用魔法就能热起来。我对她微笑起来:“就像只手套。”

瑞瑞窃笑:“我严格按照尺码制作的,所以没给你的角留出发育空间,什么时候感觉不舒服了,记得来找我啊。”

我突然感到一阵冰冷,于是放下蹄中的摆弄开始揉搓肩膀。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完成,一件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的事。我真心觉得自己是对的,也没发现任何证伪我理论的证据,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在玩火,一有个万一就会自焚。

“所以……”瑞瑞声音减弱。

我点头:“嗯。”

她前后挪动:“你……真想现在就试试吗?”

我缓慢地深吸一口气:“事不宜迟。”

瑞瑞点头:“好,那就过来吧。”

我起身,走向床边缘,瑞瑞也走向相同的地点。我们相对而立,我颤抖得像秋风中的寒叶,瑞瑞也没好多少,可至少保持了不动声色。我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就像被卡住一样。我直视她蓝宝石般的双眼,一边默默祈祷一边伸蹄触到她瑟缩的肩膀。

什么都没发生。

瑞瑞低头:“这是不是证——”

“等等”,我打断她,“还有最后一样测试。”

我再次向前凑近,这次距她只有几英寸。她呼吸变得急促,但好歹依然保持着纹丝不动,我提防着任何魔法发动的迹象,可什么都没发生。最终我抛掉顾虑,低头,我们双角各着金属鞘轻触。

喔吼,还是一片平静。

我反复触碰几次,发现金属鞘真的起到了隔离的作用。我抬头,瑞瑞高兴地冲我微笑。

“看吧,一步一个脚印。”

终于,我可以不在压抑。我双眼发烫,胸口紧绷,以最大力道狠狠扑到瑞瑞怀中,任由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滑落。

“我-我想念你”,我语不成声,“我-我好想念你……”

终于,我们团聚在一起,紧紧相依。在我声泪俱下时 ,瑞瑞将我抱紧,轻拍我的背。

“没事的,甜贝尔”,她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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