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人绞尽脑汁狂想的模样，赫连邺玩味一笑，“红杉的下落，是贵妃娘娘告诉三殿下的。”
“怎么可能！”南荣晨幽记得在夜宴上，三殿下还为贵妃求过情，她面慈目善，明明不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
“公主殿下还真是天真，这就是皇权的魅力，让人欲罢不能。你真以为二殿下的病是从小就有的？那是芸妃在寒冬派人将二殿下推入湖中，结果落下病根，才成了那副鬼样子。”
“既然大殿下的母妃曾陷害过二殿下，那贵妃为何还要帮大殿下？”南荣晨幽越想，脑子越乱。
“这可是皇城，进来难，出去更难，大殿下怎么可能放过这颗好棋，越是真的东西越假，贵妃是你们眼中的局外人，正是这样，局中局才更诱人。”
“贵妃不是你的姑姑吗？”
“那南荣靖宇不是你的皇兄吗，照样把你弄来这个地方送死？”
“那是孟流朔的阴谋。”
“哈哈哈。”
肆意张狂的笑让南荣晨幽心情很不爽，这个男人真得很欠揍。
“若没有你皇兄的旨意，区区一个丞相也敢动南藩国公主？”赫连邺抛出了致命一问。
这就是事实，是南荣晨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赫连邺轻易就将一根根的针扎进她的心窝，心头上的刺一旦种下，再难拔出。
皇兄不是这样的人，不，应该是不能相信皇兄是这样的人，不能！这条船不能翻，绝对不能！
“赫连星洛和赫连神洛这对姐弟都不是什么善类，姑母和皇叔？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赫连邺就像犯了失心疯一样，毫无由头的笑着，总觉得背后阴风作怪。
真不像自己的作风，竟然在这个女人面前随随便便就暴露了本性，赫连夜只觉得自己很可笑，管这么多破事做什么，本王这操的又是什么心。
稍稍恢复了理智，也没再看南荣晨幽一眼，赫连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里鼠一路跟着，今天的王爷太反常了，不过看他一脸阴沉，还是闭嘴的好。
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凉迟恐怕早已认定皇后就是凶手，红杉的出现反而成为了一根导火线，而递给他火把的还是他一定不会怀疑的人。
凉迟是生是死与自己毫无干系，但他还不能死，至少目前得保住他的命，只有靠他才能查出镇国玉玺的下落。时间已经不多了，得尽快套出玉玺的下落，不管如何，南境再也经受不住又一次的内乱。
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他要报仇，凶手爱是谁就是谁，他要杀谁便帮他杀谁。
啊，对了，还有赫连邺这边的窟窿，自己捅的就得自己补上，得想办法搞定，不然大殿下一直纠缠，也不利于他行动。
头疼，南荣晨幽扶额，一阵抓狂，好想喝酒。
将军府
偌大一个府邸，冷清得只有几个人在忙前忙后地收拾着屋子，凉迟跟着随从进门，在四下转了转，等着赴约的人。
人手不太多，府上的人基本上都在忙，没人有空来搭理凉迟，他识趣地没去惊扰旁人，只是静静地等着，环视着将军府，灰积得很厚，杂草丛生，一眼就看出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
“让三殿下久等了。”男子一身素衣，从廊上走入亭内。
凉迟闻声，笑着迎了上去，回礼道，“大将军见外了。”
简单地打过招呼，两人在亭下的石桌前坐下，侍从放下酒盏后悉数退下。
夫蒙睿斟满一杯酒放在凉迟面前，又为自己添了一杯。熟悉的场景让凉迟不免心中一动，好长时间没有与眼前之人对饮了。
昔日的朝夕相处是凉迟这么多年唯一能寻求到的温暖，母妃离世，自己便被匆匆遗弃，远离京都，流落边境。若无夫蒙睿，自己恐怕还是那个只会哭闹，整天喊着报杀母之仇的废物，人生得此知己挚友，已然无憾。
军营中的生活远比凉迟想得艰难，来到边境的第三天，他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连夜逃跑。
结局很明显，小屁孩儿被抓了回来。
刑台下站了很多人，满脸鄙夷地看着台上的小男孩，小男孩拼命挣扎，却被两双大手死死按住，毫无还手之力，眼中闪着倔强的泪光。
“这就是三殿下，被丢来边境的那个皇子？”
“才来几天就当逃兵，就是根废柴。”
“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模样，跟个娘们儿一样。”
“这种大爷就是来享福的，打仗就跟放屁一样，一轰而散。”
“这家伙要是能上场杀敌，我就……”
“你就怎么样嘛。”一群人跟着起哄。
“老子就喊他爹，他奶奶的。”
哈哈哈……
嘲笑声四起。
一个身影径直在队伍中穿行，所有人赶紧闭上嘴，立马恢复了严肃正经，挺立着身躯，刚才嬉闹松散的样子全然没有。
“参见大将军。”全军齐声。
夫蒙睿背手而立，冷漠地看着小男孩，毫无感情地发问，“为何要当逃兵？”
“本殿下不是逃兵！”小男孩嘶喊道，“本殿下要回京都城为母妃报仇。”
夫蒙睿全然没有理会小男孩的任性，依旧一脸冷淡，“三殿下可知，按军纪如何处置逃兵？”
“让本殿下回京都！”小男孩被震慑到了，可还是满心不甘，颤抖着声音大吼，气势不能输。
“畏战而逃，立斩。”夫蒙睿斩钉截铁道。
字句冰冷而残酷，小男孩儿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面色突然慌张起来。
“营中潜逃，二十军棍，念你年幼，杖责十军棍，以示惩戒，如若再犯，加责三十军棍。”夫蒙睿的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你！你敢打本殿下，你可知，本殿下是皇子。”小男孩弱弱地反抗，泪流不止。
“扒了。”夫蒙睿冷声命令。
他拿起巴掌宽的军棍，抬手用力，一声脆响就是一下，伴随着骇人的惨叫，白花花的屁股瞬间绯红，白皙的皮肤慢慢渗出血丝。
“真打啊。”
“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干什么，关几天警告一下就可以了。”
“那么小的孩子，不会被打死吧？”
“大将军下手可不是开玩笑的。”
“啧啧……小屁孩也真惨，非落到大将军手里。”
“若不是皇子，哪儿用得上大将军亲自动手。”
“受得起这几军棍，将来也是可造之才。”
……
几板下去，早已血肉模糊，众人皆不忍直视。
营帐中
小男孩只觉得昏天黑地的疼，无数的嘲笑，不堪的现实，让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眼前的人影，他惊慌地保持着警惕。
夫蒙睿慢慢靠近，小男孩害怕地往里缩了缩，“你想干嘛？”
“不想死就乖乖躺好。”夫蒙睿挨着床边坐下。
“等本殿下长大，一定会杀了你。”小男孩干瞪着眼，身体依旧害怕地不住颤抖。
“烂泥扶不上墙。”夫蒙睿往伤口上倒着药，“为什么要逃跑？”
阵阵灼热的疼痛袭来，小男孩紧紧咬着牙，忍住不发出声。
“本殿下要回京都城为母妃报仇，你百般阻拦，难道你和凶手是一伙的，派来加害本殿下？”眼神中是恶狠狠的警告。
“如果是呢？”
小男孩一脸吃惊，冷峻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夫蒙睿，眼眸深处是无助和恐惧。
“三殿下这个样子杀得了谁？丧家之犬，一无是处。”
“你就是个大坏蛋，该死的混蛋！”泪水呼之欲出，小男孩无理取闹地撒着泼。
“也就只会动点儿嘴皮子。”夫蒙睿叹了口气，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要接这个烂摊子。
“哼！哼哼……”小男孩眼中闪着泪光，委屈极了。
“三殿下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报仇？”语气中满是不屑。
“一定是楚氏，除了她，谁会如此心狠手辣，本殿下一定会杀了她。”小男孩恶狠狠地吼道。
“幼稚，若真是皇后所为，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三殿下现在回去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语气的轻蔑，眼神的冷漠，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那本殿下该怎么办？”小男孩哽咽着，努力地将泪水流回去，“看着母妃惨死却什么都不做吗？”
“回去送死比什么都不做更愚蠢。”看着这个惊恐不安的小孩，夫蒙睿突然有些不忍心，“本将军了解你的痛，本将军也经历过。”
小男孩用力吸了吸鼻涕，红着小鼻子，一脸倔强，依旧瞪着双大眼看着夫蒙睿，在这段深不见底又绝望的日子里，小男孩寻求到了一丝久违的安慰。
上完药，夫蒙睿起身望着营帐外，很多事又渐渐浮现在眼前，“本将军办到了，手刃了杀父、杀母、杀兄的仇人，但奇怪的是，就像那个人说的一样，本将军并没有感受到杀人的快感，而是一种淡然的解脱，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就像三殿下不得不为母妃报仇，不是吗？”
“是！”小男孩用几近沙哑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喊出声。
“很好。”夫蒙睿神色缓和了些许，“首先，三殿下要学会隐忍，学会伪装，学会将自己藏起来，不要轻易露出自己的想法，就像现在，不堪一击。”
小男孩心虚地躲藏着眼神，反而显得更慌张了。
夫蒙睿并未在意，又继续道，“三殿下觉得如何杀死一个人才是最残忍的？”
“让他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男孩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
“错。”
夫蒙睿没有理会小男孩的疑惑，“让之痛苦，固然解恨，将之杀死，却可以视为一种解脱。真正的残忍，是在当他拥有一切美好时，毅然结束他的生命，将死变成他的终身之憾，用他的死去折磨那些他爱且爱他的人，让他从心底深深地悔悟对你所犯下的罪行，让他在死前的过程中哀求你的原谅，给他生的欲望，留他死路一条，这，才是复仇。”
小男孩吓得面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
“三殿下决定好了吗，一无所有的你连唯一剩下的这条贱命都要拱手送出？”
“不，本殿下要让他们后悔，让他们用生的代价去忏悔对本殿下所做的一切。”
“好好养伤吧。”夫蒙睿没再看小男孩一眼，径直走出了营帐。
后来，凉迟才真正理解冷血猛将这个威震四方名头的由来，真正理解所谓复仇的含义。
夫蒙睿将自己的仇人活生生地扒下皮，将仇人的妻儿抓来目睹整个过程，没了人皮的那个人只剩下一堆血肉残渣，但还有呼吸，还有脉搏，留着一口气苟延残喘，血淋淋地经历活剥人皮的痛苦，天人永隔的遗憾。
妻儿凄惨的哭喊，声声入耳，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他，在挣扎中活着，在绝望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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