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响越来越远，阮心珈终于松懈下来，任由黑暗席卷了她。
阮心珈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她在飞机上。
头枕在顾凉衍的大腿上，身上盖着毛毯，不知昏睡了多久。
阮心珈把身子往后扭，刚好对上顾凉衍凝视的眼睛。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她多久了，似乎她睡着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怕她不见了。
顾凉衍眼眶微微发红，眼角眉梢凝着冰霜，脸上风雨欲来。
阮心珈想起她还是阮秘书时，在总裁秘书处办公，每当顾凉衍脸上出现类似的表情，霍特助一个眼色暗示，秘书们就会在小群正襟危坐地传话：
——【天凉王破！又要天凉王破了，猜猜这次是谁家公司要倒大霉了？】
阮心珈想起往昔岁月，想笑，却嘴一扁，眼里酸涩。
她觉得在顾凉衍面前哭有点丢脸，就把脸扭回来，照旧躺在顾凉衍怀里，枕着他腿。
她惊魂未定，需要一个安全的空间静静，刚好顾凉衍一副一拳能够打败一个奥特曼的样子，很能给她安全感。
阮心珈在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前半生，养成了无声无息落泪的绝技。
眼泪不住地流，肩膀控制不住微微颤抖，但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顾凉衍的手臂垫在她脸下，她的眼泪落下，蹭到了他的手背上。
顾凉衍像被烫伤了一般，微微一颤。
他把她遮住脸庞的长发往耳后拢，低头看了看捂住脸的她。
他似乎手足无措了，看到她这样哭，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珈珈……”
“不要哭了。”
他低声哀求说：
“我的心被你哭碎了。”
他笨手笨脚地把她抱了起来，把她的手拿下来，皱着眉，拿手帕给她擦脸。
阮心珈恹恹的，被他捂到怀里，她把头埋到他颈窝里。
无声的拥抱。
外头天光昏暗，私人飞机机舱里也光线淡淡，看起来似乎是天要破晓了。
阮心珈听到熟悉的铃声响了起来。
“顾总。”
乘务员拿着一个手机走了过来。
阮心珈抬眼一看，是她的手机。
在酒吧的时候，被陆烨一脚踢进了舞池里，应该后头被顾凉衍的人找回来了。屏幕裂开了，像蛛网密布。
通话的绿色标志在蛛网后面模糊不清。
顾凉衍的声音冷如冰窟：
“拿下去。”
阮心珈说：“给我。”
是杨姐打过来的。
她愧疚地不停道歉：
“是我失职了，没关注到你在旁边的动静。”
阮心珈吸吸鼻子：
“这不能怪你，是我大意了。陆烨如果有这个心思，不在今天，也会在其他场合动手，君子难防小人。”
杨姐替阮心珈心戚戚，少女时代的暗恋，下场惨烈，心态再好的人都要怀疑人生。
杨姐恨得要把牙齿咬碎了：
“陆烨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连狗都不如！”
阮心珈短时间内，不太想听到这个名字：
“杨姐，他那边找你麻烦了？”
杨姐恨恨地说：
“现在正在忙着整个剧组封口呢。他家的律师找上门来了，想找我联系你私了，说多少钱都能谈，主要你愿意签合同，保证对今晚的事秘而不宣……”
杨姐又忍不住爆粗口骂人了：
“狗男人，既然不要脸了，坦坦荡荡不要脸到底啊，现在又要脸了。”
阮心珈轻轻地问：
“杨姐，你说现在怎么处理比较好？”
杨姐沉默了一会，说：
“珈珈，我不忍心劝你私了，我们先分析客观，再捋出一条最佳应对方案，天亮后，我们就必须拿出公关方案来了，不然后续会显得很被动。哎，你老公昨晚闹得太大，这件事已经传播开了……”
阮心珈意外地看看顾凉衍，忍不住问：
“总裁做了什么？”
杨姐解气地说：“他把陆烨送进了医院。”
杨姐的消息非常灵通，“我打听出来了，陆烨据说断了好几根肋骨，虽然人没事抢救过来了，但够他喝一壶的。”
杨姐：“陆家的律师也在跟霍特助掰扯，他们是说愿意自认倒霉，不起诉顾凉衍的故意伤害罪，但听霍特助的意思，顾总要硬杠到底了，顾家的律师团听说已经赶来了。”
阮心珈的嘴角不由得有点上扬：
“嗯，陆家的律师听起来挺忙的。”
“忙哭了都，”杨姐说，“不管他们，我们说我们的。”
杨姐很憋屈：
“这些年，我在这个圈中，见识了太多贱人贱事，女孩子一旦沾上这种事，最后都是狗男人华丽隐身，全网揪着受害者讨论。”
阮心珈吁出一口气，苦笑：
“为什么偏偏是她？是不是她穿得不检点了？为什么她要和他一起喝酒？这是不是仙人跳？她是不是又要炒作了？”
杨姐：“所以我带过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都选择私了。毕竟对一个上升期的女明星，这样的热度，还不如没有。”
阮心珈轻声说：“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杨姐心疼得也想掉泪了：
“没背景的女孩，混圈难免会被狗咬几口。这也是圈内的人，动不动要找金主的原因，也想独善其身，可惜形势比人强。”
阮心珈说：“我和陆烨杠到底。“
朝阳破开灰沉的云层，璀璨的金光破空而来，穿透破晓前的迷茫，她低着头说话，晨光打在她娇软的侧脸上，眼眸闪闪发亮，镀上坚定的余温。
她语调很轻，每一个字却说得缓而稳：
“加害者做了恶，却要受害者守口如瓶，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每个人都选择了忍气吞声，加害者们才会有恃无恐，因为代价太轻微了，只要赔点钱，找人威胁几句，就能善了。”
“我不会要陆烨的钱，我也不会畏惧陆家的权势。”
“陆烨要体面，我要公道。”
杨姐没有再劝阮心珈，她在电话那头抹去了眼泪，恢复为金牌经纪人的冷静：
“好，不接受和解。珈珈你好好休息，接下来交给我和团队。未来72小时之内，会迎来一轮舆论动荡，你做好心理准备……把手机关机吧。”
阮心珈和杨姐聊完，挂断了手机。
脑袋上一重，顾凉衍揉了揉她的头：
“夫人好样的。”
阮心珈被他揉得又是眼眶一热。
顾凉衍冷峻的脸一滞，轻声问她：
“揉痛了？”
阮心珈耸拉着嘴角，又靠回他的肩膀上。
“顾凉衍，我累。”
她这么说完，像是中途强迫自己清醒来处理身后的烂事，处理完了，药效上来，松懈地再次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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