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烟下午到达于城机场后拦了辆计程车，直接开到了位于市郊的花海酒店。
时至初冬，她从计程车上推门下来，拿过行李箱时，一阵寒风正好迎面吹来。她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搓搓手，压紧了围巾，就朝酒店的台阶走去。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另一辆车子停车的声响。
她下意识回头，寒风吹过她微卷的发。
车门开，男人优雅矜贵的身子探出，在人行道上站定。
温度有些低，他穿着中长的黑色外套，袖口露出的一小截精致手腕处，蓝琥珀袖口散发着通透的光泽。
许是察觉到了视线，男人微微抬头，在触及到顾笙烟略有些怔忡的眼时，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润的笑：“笙烟。”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一如记忆里每次唤她时的悦耳。
顾笙烟浅浅地笑了笑：“这么巧，我也是才到。”
朱慕礼推着行李箱与她走近了几步，见她脖子微微蜷缩着，才提醒到：“天气转冷了，你应该穿厚实点的衣服。”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酒店大堂，说到，“我们进去吧，里面暖和点。”
“哦。”顾笙烟点点头，眼睛四下看着，有点漫不经心。
马路对面，一个食物摊正腾腾冒着热气，十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排了队，有说有笑地等着买吃的。
顾笙烟转了转眼珠，问朱慕礼：“你饿不饿？”
“还好，怎么了？”男人停下步子。
“那边卖的小吃好香，我有点饿了。”顾笙烟指指路边摊。
朱慕礼往马路那边看了眼，轻皱着眉说：“那是卖麻辣烫的，摆在路边，车来车往，全是灰尘，不干净。你要是想吃，等我们办完入住，我再带你去家专门做麻辣烫的店，邵广推荐的，应该还不错。”
顾笙烟却不答应了：“没那么多讲究，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买了马上回来。”
看着长长的队伍，又看看顾笙烟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朱慕礼顿了顿，走上前拦住她：“算了，我去买吧，你先进酒店大厅等我，里面暖和点，嗯？”他说这话时，语气有点小心，他记得就在不久前，她连他去买杯奶茶都是抗拒的。
可这次顾笙烟没拒绝，微笑着应了声：“好。”
她的笑很淡，可朱慕礼却觉得很满足。至少现在，她没再决然地说“不”。
恰逢酒店门童出来迎宾，顾笙烟对朱慕礼说：“让他一起帮忙把行李拿进去吧，你拿着东西也不方便排队。”
朱慕礼想想是这个道理，于是便将行李交给了她。
看着男人径自走向马路对面的背影，顾笙烟抿抿唇，快步走进了酒店。
麻辣烫队伍排得有点长，老板也就只有一个人，动作不免慢点，等到朱慕礼买好食物打完包，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
他拎着打包盒进酒店看了一圈没看到女人的影子，便拿出手机拨通她的电话：“笙烟，你在哪？”
顾笙烟正好在玩手机，接到他的电话匆匆说了声：“我已经办好入住了，在1803号房，你把吃的拿上来吧。”
“好。”
两人没有多说就挂断了电话。
顾笙烟看看门童帮忙放置在玄关处的行李箱，想了想，直接把两个箱子拉到简易衣帽间去了。
才放好箱子，门铃就响了。
顾笙烟跑去看了看猫眼，见是朱慕礼，就连忙打开门，侧身让他进来。
“人有点多，等了一会。”朱慕礼解释着，将食盒放在桌上，“不过我买得有点少，可能不够吃。”怕她又嫌自己讲究，他低声补充着，“真的不太干净。”
他的语调偏低，细听下，好像还有点不宜察觉的讨好。
顾笙烟笑了笑说：“没事。”
朱慕礼这才释然，伸手跟她掰开了筷子。
室内暖气很足，老板又在汤水里加了不少辣椒，顾笙烟还没吃两口，就觉得有点热了。她摘了围巾和外套，又卷高了衬衣的袖子，这才觉得稍微凉快点。
朱慕礼看着她被辣椒辣的红扑扑的脸，低头拧开一瓶绿茶，摆到她手边。
顾笙烟愣了会儿，端起绿茶喝了一大口。
全程她在吃东西，他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两人谁也没多说话，仿佛一开口，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就再次被打破了。
待到她放了筷子，他才抽了几张纸，她接过，淡淡地笑：“谢谢。”
他点头，垂眸，其实她不用这么客气。
“你跟邵广联系过了吗？什么时候见面？”
顾笙烟说：“约的明天上午十点直接去他的试验田，对了，那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去过，离这里不远，打车十五分钟吧。”
“哦。那就好。”
空气再一度陷入安静。
朱慕礼想着明天要见邵广，该提前办的事总是要办的，于是便对顾笙烟说：“你股份让渡协议带来了吗？”
“嗯，带了。”
朱慕礼深深吸了口气：“带了我们现在就签吧，这样你明天跟邵广见面了也好谈一些，其他工商部门登记的事项我们一回M市就办，总之，先跟邵广把合同的初步事项订了。”
顾笙烟不傻，知道朱慕礼陪着自己去找邵广，对方不会怎么为难她。她翻出协议的时候，手指顿了顿，最后，还是半犹豫着推到了朱慕礼跟前。
男人接过，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落款的地方凝了凝眸子，就下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这纸协议是当初她为了把他留在身边时硬塞给他的，那个时候，柏悦是她全部的家当，是她用来抗衡盛阳关的本钱，可是，即使如此，当他故意露出异心，装出被金钱迷惑的样子时，她二话不说就把一切都给了他。
如今，他把这些都还给她了，他知道，两清的时候，她和他不会再继续联系了。
他签着名，莫可名状的疼痛纠缠着他的呼吸，每一次落笔都千斤重，可他还是坚持着写完了一式三份。
“好了。”朱慕礼盖上笔帽，将协议整齐地推回去。
顾笙烟接过，没多看，直接塞进了包里。
“笙烟，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柏悦有什么问题，你还是可以找我没关系的，至于邵广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轻蹙着眉，保持着面色的温和。
“我知道。”她笑笑，“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她的意思是没事大家就各自安好了是吗？
朱慕礼面容暗沉了几秒，很快也就努力释然了。
“笙烟，”他一边整理衣服准备起身，一边却还是忍不住把久藏在心里的三个字说了出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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