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山院出来，杨寒丕四人就剩下仨了。
季游安闹着要跟大济禅师参禅论道，叫方知白带着杨寒丕他们三个去找王一道，自己就不去了。
再跟大济禅师一商量，他们便决定在金山院落脚，等基本了解情况之后再回去找季游安。
这次是五岳的地盘，总不会出现上次东瀛天皇的事。
杨寒丕看向方知白，一言不发。
方知白苦笑道：“杨爷，大师他以前……他，唉！我也搞不清楚了。”
他总不能说，自家顶头上司是个老戏骨吧……
杨寒丕：“也没什么，谁都有外人不知道的一面，对吧。”
方知白苦笑：“王爷大概……没有吧。”
“王一道究竟怎么了？”
朱梓曦插口：“以前听说王一道觉醒后一刀劈了好几百人。”
方知白继续苦笑：“那似乎是真的。”
再继续问，方知白就不多说了。只是教他们别在王一道面前乱问。
五岳分设在雾都的组织据点在泰晤士河附近，驾车也是走了近俩小时。再穿过层层封锁、道道警戒，终于来到内部。可上了楼、敲响办公室门，才得知王一道今天没来上班……
几人只好再跑去王一道的私人住处。陆雪本提议等几天也不急，但杨寒丕和朱梓曦都对王一道兴趣极大，所以也就拉着她继续赶路。
方知白简单介绍道：“西方的势力主要是围绕教会产生的。分为代表天堂的天堂教会、代表地狱的地狱教会、以及不成势的吸血鬼狼人之类。两年前形势没有这么复杂，那会儿西方势力集中于梵蒂冈，也可以简单理解成教会内部的分歧。
“直到王爷跟大师带着一部分人来到西方……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让他们彻底分裂了。所以梵蒂冈现在只是个名义上的‘总部’，实际上天堂地狱两大教会的有生力量现在全集中在日落帝国。高层也都集中在雾都……准确来说是围绕在王爷和大师周围。”
朱梓曦低声嘀咕：“还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直说是用计不就得了。”
杨寒丕：“堕天使呢？”
方知白：“诶哟杨爷，这您问王爷吧。这不是我能涉及的信息。”
话虽如此，但杨寒丕三人还是基本能猜得出西方经历了什么。大致无非是原本的家庭矛盾被外人横插一手，给整到分家了嘛……
车停在一个院子前，透过大铁门能看到里面栽满了彼岸花，此时正开得妖异。
杨寒丕微微皱眉：“王一道住这？这也太偏僻、太空旷了！他就不怕教会刺杀吗？”
在感知中，这偌大的院子里并无一人、不见阵法，只有更远些的别墅里有隐隐约约的晦涩气息。
方知白苦笑：“大概是没人敢来吧。”
朱梓曦：“这王一道不太正常的样子，他很厉害？几品？”
方知白缩缩脖子：“朱爷说笑了，王爷的实力跟境界关系不大。他四品时初到西方，就曾孤身闯上梵蒂冈……还全身而退。”
方知白上前推开铁门，杨寒丕又是一愣：“这锁都没挂上啊？”
方知白：“是啊。王爷家里总是……嗯。总是异于常人的。”
走进彼岸花丛，杨寒丕是越走越感觉离谱，谁会把自己家布置成这么阴森诡异的样子啊？
土地上铺着细碎黑石，一颗颗彼岸花挤开黑石从缝隙里长出来。而且这横竖几百米的院子里清一色全是如此，没有丝毫变化。脚下仅存的一条路也越走越窄，等到别墅清晰可见时，小路只能允许一人通过了。
更走几步，那单调的彼岸花丛里拔出的格格不入的现代风别墅中传来一声震鸣。
像是弓弦拉满空放，震颤久久不绝。
吸引了杨寒丕三人目光后，一切恢复平静。
复迈步，走出没几米便又是一声。
这次音调更低。
朱梓曦低喝道：“搞什么！”
方知白连忙伸手拦住她：“朱爷，朱爷！大概是王爷在弹琴，咱们快点走就是了。”
加快脚步推开别墅大门，那金戈铁马一般的刺耳震鸣声慢慢连成串传出。
方才只有单个音节还不觉得，此时连贯起来，杨寒丕顿感刺耳的音乐仿佛在抓挠脊柱，像是有人一边搓泡沫一边用力划黑板。
而且还要把这俩搭配起来弄出节奏。
朱梓曦顿时想起曾经雍州的六品大妖、穷奇。
只不过这声音比穷奇差远了……
杨寒丕强作镇定，上到二楼，推开内间房门。
一个红袍男子席地而坐，膝上放着一张琴，正在弹奏。
方知白紧皱眉头，大声道：“王爷！启明之主与贵客来访！”
王一道不理，双眼轻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方知白还欲再说，却被杨寒丕三人同时拦住。
三人目光都集中在红衣男子身上。
宽袍大袖恍如戏服，坐在地上铺开却像一朵硕大的彼岸花。
手指不断拂过琴弦，白皙的手指修长的手腕一如花魁，但在尖锐指甲下刮奏出的也是刺耳噪音。
一头长发披散到背，虽随性却毫不凌乱。剑眉之下，双眼微阖，挡不住浓密的睫毛修饰出修长吊起的凤眼。眼角有一处倾斜的疤痕，不长不深，但很显眼，不禁令人好奇，若此处不是刀疤而是泪痣……
朱梓曦冷笑：“长得到好看！”
是啊，眉目深邃如画，鼻梁高耸精致，唇薄而红润似染血，衣襟极低，把脖颈露出，白净的皮肤几乎有些像西方人。
陆雪面无表情：“弹琴难听。”
琴音不停，此时更仿佛进入高潮，王一道面色陶醉，琴音却愈发凌厉刺耳，声声似高耸入云、调调如牛马嘶鸣，琴弦每次振动，都像是一柄刀剑砍入敌人的脖子。
杨寒丕：“是个奇人。”
方知白却眉头紧皱，心脏仿佛被紧紧揪住，王一道的琴声实在是太……太难听了！
陆雪突然轻声吟诵起来：“四月新若。五月采芳。兰椒焚告。慰我黍长。六月袭叶。七月造衣……”
音调悠然中正，少女声音如清泉涤翠石。
乍然就在金戈铁马的凄厉琴音中突破出一条路来。琴音为之一滞，但下一刻却是变本加厉。
陆雪面色不改，音调丝毫不动。
“八月问风。九月陇黄。”
琴音陡然转折，似乎落荒而逃。
“结计焉尔。奉归吾王。”
琴音略显衰弱，仿佛节节败退。
“鱼网焉尔。盛归吾王。”
琴音猛然又转，杀了一个回马枪，势如高山落石。
“至哉吾王。熠化耀明。”
面对毫无波澜的吟诵歌唱，琴音为之束手，但仍在不断冲击。
“圣哉吾王。久视孔安。”
一曲终了，琴音仍在继续。仍在指挥军队攻向前方。
可此时就连方知白都清晰地感到，王一道的琴音已经乱了。
虽然仍然不停，但琴声只余噪音，并无之前那种摄人心魄的金戈铁马之势。
杨寒丕笑道：“雪儿唱的这是之前玉毁道长的曲子吧。”
陆雪点点头。又摇摇头。
杨寒丕笑着感叹，不知是感叹还是在解释：“古朴纯粹，天道恢宏。圣王教化之泽，民臣相感之恩。区区攻伐，自然不能压服。”
琴音渐渐弱去，就在戛然而止的瞬间，七弦齐齐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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