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志能够爬到副科长自然不会是个蠢货，看到三大科室的主任争相抢夺这个小诊所医生，而且这个年轻人的天赋听上去很牛b的样子。
这么年轻，便有着如此出众的天赋。
他再往死里得罪不是脑袋上有包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李敬生啥天赋都没有，现在三位主任医师出面了，这事别说是他，就算是医务科的老大来处理，估计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咳……之前是我不知情，既然老徐已经向你们科室提前汇报过了，这也就不算是私自带外院医生进入医院。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小伙子下次再来我们医院进修，可以先到医务科备个案嘛！”
尚科长也是随风使舵，语气和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该变通时不变通，他这个副科长的位子就会坐不久。
别看医务科领导着临床科室，但是很多业务的开展都需要临床科室配合。
上级下达任务到医务科，比如争取创收多少。
医务科就得去找这些科室的科主任商量。
如果关系闹僵了，脸再大也不好张这口啊！就算张了口，人家临床科室不买账，照样只能干瞪眼。
医院创收全靠临床科室，这是不争的事实。
“还是尚科长通情达理呀！既然没事了，那我就把人领走了，刚才来的时候，手法复位门诊室的患者吵开了锅。要说正骨手法啊，还是老徐最正宗。”
华主任看着温和，但是该敲打一下对方时，那也是毫不含糊。
尚科长直接从门诊室把骨外科的医生带走，这显然让华主任感到不满。
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完全可以等到中午下班后再把老徐叫到医务科谈话。不能因为老徐只是个主治，就把人不当回事。
换个角度看，这其实也是尚科长对徐医师的一种不尊重。
“可能是我接到举报后太心急了，下次一定注意方法方式。”
尚科长赔着笑，低头半遮半掩的认了个错。
他给出的理由是太心急，所以行事粗暴了一些。
至于让他当面向徐医师道歉，这根本不可能。
这些搞行政科室的人，油滑得很。
谁能得罪，谁得罪不起，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敢把徐医师直接从门诊室带走，那他就吃定了徐医师。
这种区别对待现象在哪家医院都差不多。
地位高就受人尊敬，地位低就容易被人拿捏，甚至是欺负。
“小伙子，下次过来记得带上证件让医务科备案一下，以后再来我们第二医院的骨外科进修就没人再举报你了。”华主任对李敬生说道。
“好的，谢谢您！”
李敬生连连点头答应。
“我的小诊所还在开门营着业，只有一个护士顶着，根本忙不过来，我就先告辞了。谢谢三位主任过来帮我说情，再见！”
这三位主任哪个的地位都不低。
能让他们放下手头的工作赶过来求情，一般人还真没这个面子。
“老师，我先走了。”
李敬生又跟徐医师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去。
“看这小伙走得这么急，这是想要回去多卖几盒保健药啊！
章主任笑着打趣。
“呵呵，小诊所必须努力赚钱才能活下去，能理解。多好的天赋呀，非得自己干诊所，要是来咱们医院发展多好！”
华主任笑着摇头叹息。
不能把李敬生招到骨外科室，他深感遗憾。
“话说你们科室的老徐不是不收徒弟吗？”
“兴许没遇上天赋好的才那么说吧！手法正骨极讲究天赋，我就没这方面的天赋。叫我复位肩关节还行，再复杂一点的我就不敢操作，怕打脸！”
华主任这话又是逗得另外两位主任一阵失笑。
……
李敬生赶回小诊所时，里面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他赶紧套上白大褂开始干活。
必须再招个人才行。
唐萍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万一忙中出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吃错药可是人命关天呐。
考虑到用人成本和诊所的实际需求，他觉得招个没证的医学士最划算。
护士的话，暂时有一个完全够了。
招唐萍这种有执业证的护士，基本工资至少需要三千往上走。加上提成，一个月少于四千五，人家肯定会跑。
当初以极低的薪资招到唐萍这么年轻漂亮，专业水平又高的护士，绝对是祖宗保佑，撞了大运。
再想捡一个这样的大漏，天难地难。
忙活到中午十一点四十多，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个患者。
趁着这个空档，李敬生写了一张招聘广告贴在外面的玻璃门上。
其实贴在玻璃门里面最为稳妥，因为城管发现了会直接撕掉。
他以前把广告牌放在外面，就被没收过好几回。
“招聘：本诊所因发展需要，招一名三十岁以下医学专业的助手，工资面议。”
检查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没有问题，他放心了。
这条街上的人流量大，而且求职的青年特别多，估计几天内就能把人招到手。
不招年纪大的是因为30岁以上的医学生要么学历很高，要么已经有了丰富的工作经验，他们对薪资要求也会很高。
小诊所供养不起。
反倒是刚出校园的医学生很受小诊所和药店的欢迎。
唐萍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后，也跟着走出诊所观看。
她嘴上说一切由老板做主，诊所要招新人进来，她心里还是挺紧张的。
诊所现在的业务上来了，她这个月的收入很可能会破万。
她非常清楚护士吃的是年轻饭。
到时候被新人挤下去了，她的饭碗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尽管知道李敬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但是由不得她不担忧。
“您不是招实习护士呀！”
唐萍看完招聘公告后，尖尖的瓜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轻松表情。
不易察觉的笑意在薄薄的红唇右角勾了出来。
“咱们诊所小家小业，目前有你一个护士完全够了。等以后规模大点了，我再考虑招新的实习护士给你带着。”李敬生自然知道她的担忧。
也不揭穿。
招个医生助理，也是考虑到她的感受。
“成！到时候交给我就行，我肯定会用心教。”
她笑着满口答应。
“您明天还要去第二医院进修吗？”
“嗯，估计这一两个月，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要去进修。”
李敬生点头确认。
“那就非常有必要招个医助了。今天您不在，有两个患者等不及直接走了。我担心出问题，没敢给他们开药。看着好不容易来两个病人走掉，就觉得挺可惜的。”
她对阳光诊所的归属感极强。
看到患者流失，一副很是惋惜的心疼表情。
“你做得很对，安全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咱们小诊所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如果我不在，宁愿少接一单业务也不要给他们乱开药。”
医生与护士有着明确分工。
护士尽管也懂很多医学知识，但是不能给患者看病，也不能开方。
别说是诊所，就算在大医院的病房，患者出现状况，护士赶到病房看过后，只要病情稍微复杂一点，她们立刻就会报告给值班医生。
两人正聊着，一位拾荒老人提着个大塑料袋走了过来。
袋子里还装着捡来的饮料瓶、废纸。
“大爷，您有什么需要吗？”
李敬生热情的打招呼。
“我想请伱帮我检查一下，从昨天开始，觉得全身不舒服。”
大爷说起话来有些含混不清，像是嘴巴张不开一样。
老人嘛，年纪大了容易出现口齿不清。
“来，请到里边坐，我给您量量体温和血压。”
李敬生对所有的患者都是一视同仁。
并没有因为这位拾荒老人捡废品卖而轻视他。
老人穿的并不差，暗金色条纹短衬衫，黑色短裤，脚上穿的是皮鞋配黑袜子。
银白色头发也是打理得一丝不苟。
除了手上有污垢，身上和脸上都还算干净，也没有那股子几个月不洗澡的体味儿。
别看都是捡废品卖，与那天被撞的乞丐却是完全不同。
大爷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在微微颤抖。
“您带身份证了吗？”
“没带！”
“有手机吗？”
“有一个老年机。”
大爷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砖块形的老年人手机。
这种手机功能简单，有数字按键，待机时间长，声音大，屏幕字体大，专为老年人量身定制。
其实现在很多老人更喜欢玩智能手机。
哪怕文化水平较低，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聊微信，刷抖音视频。
而且玩得很嗨。
“我按照接诊程序，先给您登记一下，万一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联系到您。”
李敬生问了老人的姓名，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等信息。
一一登记。
询问姓名时，因为大爷的口齿有些不清，李敬生想让大爷自己写名字。
结果大爷的手颤抖得厉害，根本写不了字。
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问清楚了老人的名字。
凭借医生的职业敏感性，李敬生觉得这个老人很可能生病比较严重。
本身年纪也大了，最好能通知他的子女一声，免得一个人在家中发生意外。
“您的手机上存着儿女的电话吗？我一起登记一下，当成备用联系人。”
“有！我有个儿子，在外地工作，还是海军战士哩！”
老人说到儿子的职业时，显得格外自豪。
军人是一个国家的守护神，他们流血流汗，不怕牺牲，只为保护自己的国家和百姓，非常值得尊敬。
“哇，那可真是了不起！一人当兵，全家光荣，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能安居乐业，多亏了他们守卫边疆。”
李敬生对这位老人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老人费力的翻出电话号码，李敬生照着登记好。
存的是小名，小强。
“您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住吗？”
“以前和老伴一起生活，前年老伴过世了，我就一个人生活。平时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出来捡点废品卖。”
李敬生点点头，赞道“凭劳动赚钱，这挺好的，也可以减轻儿女的负担嘛！”
老人听了这话却是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大爷，我先给您量一下体温和血压、心率！”
这是正规医院接诊患者的常规流程了。
因为门急诊量很大，医生不一定给每个病人都查体，但是遇到这种年纪大的老人，恐怕没哪个医生敢大意。
体温正常，36.4度。
血压明显高于正常值，收缩压高达157，这已经逼近二级高血压了。
接着测量心率，112次\/分钟。偏快。
李敬生把测量的数据写上去，这是他的接诊习惯，以便后续诊断和自查。
“您是哪里不舒服呢？”
“就是觉得吃东西有点困难，说话也有点费力。还有呼吸也有点困难，总之全身都不得劲。以前我的手是不抖的，这两天抖得厉害。”
大爷一句话，把李敬生吓得心中一哆嗦。
小诊所处理一般的患者还行，这种年纪大，突然身体开始颤抖的患者，往往都是很不好的前兆。
以前在大医院遇到这种患者，十个有十个是身体出了重大问题。
甚至有个八十七岁的老太太因为早上刷牙时手出现颤抖，吃东西也是如此，家人将她送到第一医院诊治。
检查后，并没发现明显问题。
家属坚决要求住院。
因为老人反应有点呼吸困难，就收治在呼内科的住院病房内。
结果，当天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李敬生去查房，发现老太太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只是脸色有些不对劲。老太太的女儿守在病床旁边，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李敬生出于谨慎，上前给那个老太太检查一下。
结果发现老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赶紧叫醒家属，并且向上级医生汇报，组织抢救。
其实也就是象征意义更大的心肺复苏那一套。
半小时后，直接宣布死亡。
那个老太太走得很安详。要不是李敬生及时发现，等到第二天早上，人绝对又冷又硬。
真发生这种事，他肯定会挨批，甚至有可能被家属告上法庭。
正因为那次记忆深刻，他此后只要负责年纪大的老人就格外小心。
最害怕的就是遇到手脚或身体突然出现颤抖的老人。
有的老人，年纪大了以后，手脚颤抖很正常。
最怕的就是平时好好的，突然出现手脚、身体颤抖现象。
这种预后往往不太好。
眼下这个老人突然出现身体和双手颤抖，又反应全身不舒服。听着怎么都像是大限来临的前兆。
“您吃东西困难是吞咽困难吗？”
他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给老人问诊。
“对，吞咽有点费力。张嘴也有点费力，咬的时候总感觉使不上劲。我以前身体一直很好，偶尔感冒了也能很快康复。这次好像越来越严重。”
老人费力的描述着出现的症状。
他的手搁在诊桌上，仍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像是帕金森病人。
李敬生努力综合这些信息进行诊断。
张嘴困难，吞咽也困难，呼吸也出现困难，还有身体突然抖动，血压升高，心率加快……这到底会是什么病？
因为诊断水平有限，从种种症状来看，有点像是神经方面的疾病。
他不得不继续从老人口中获取更多有价值的诊断信息。
“您出现这种状况有多长时间啦？”
“可能有三五天了吧！刚开始不太严重，这两天好像加重了。我拿碗的时候打掉了两个，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老人说到打掉两个碗，显得很心疼。
“以前身体和手都不会颤抖是吗？”
“对，从来不颤抖。别看我八十多岁了，从来没出现双手颤抖。我平时都有看书、写毛笔字的习惯，也就这几天写不了。”
“出现这些症状前，您有摔倒过，或者吃过什么特殊的食物吗？”
食物中毒。
摔倒后导致脑部受到损伤，都有可能引起老人出现这一系列的症状。
“我没有摔跤，也没吃过什么特殊食物。每天早上就是馒头配稀饭，中午吃点米饭，一荤一素，晚上吃得很少。”
老人的生活非常朴素。
李敬生猜测老人应该是经济条件不好，又不愿张口问孩子要，所以才会出来捡废品卖。
没摔倒，也不是食物中毒，那会是什么病呢？
李敬生绞尽脑汁为老人进行综合诊断，其实他更想劝老人去大医院做检查。
只是一想到老人连生计都困难，这么大年纪还要靠捡废品来卖维持生计，他很难开这个口。
“大爷，我摸摸您的手部和颈部，看看肌肉情况！”
“好！”
老人点头同意。
他点头的时候显得十分吃力。
这一点，老人进门的时候，李敬生就留意到了。
他先是摸了摸老人的手臂，不是很瘦，还有点肌肉。不过老人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又摸了摸老人的颈部，存在一定的颈强直现象。
包括咀嚼肌，他也摸了摸，同样存在异常。
不过并没有摸到颈部有明显的淋巴结肿大。
“什么病会同时引起颈部、手部的肌肉紧绷呢？”
李敬生再次陷入了沉思。
诊断病因必须严谨，尽可能做到依据充分，不以自己的主观臆测去主导诊断思维。
老人把手机往裤兜里装，只是显得特别费力。
手抽出来时，不小心带出来一叠钱。
李敬生赶紧起身帮助老人捡取。
“您坐着就好，我帮您捡，千万别摔着了。”
基本上以一元、五元、十元的为主，还有五毛的。
李敬生帮老人一张张捡起来，整齐叠好。
他发现随着钱币掉出来的还有一张汇款单。日期还挺近，就是今天的，汇款金额是元整。
收款人账户居然是某山区希望小学。
汇款人签名那一栏，歪歪扭扭写着老人的名字。
李敬生瞬间只觉得鼻子微酸，心头热血澎湃，这位老人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一下高大了几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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