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但往日也是旧识，难道咱家就不能念着往日的情份？”黄帆半真半假地说道。
“不，公公虽然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却从不曾仗皇上的势，对人也是以诚相待，我从庆安侯到如今不断非常敬重。只是，奴婢如今身份低微，公公与我亲近，只怕会有损公公颜面。”
黄帆便叹了一口气，说道：“无论是太傅还是如今的宫女，姑娘的为人亦不曾有半分改动，总是想得这般周到细致，只惋惜……”他没说下去，转而问起韩云斐在同心殿的事来，两人说话间便进了御花园，循着一条石板铺就的青石板路上爬上一座小山坡，山上种满了梅树，这会儿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分，林间几许清风吹来，的确是一个夏日消暑的好地方。
林间置了几张石桌，孟胤运坐在其中一张石桌旁自斟自饮。
远远地看到那个挺拔的背影，韩云斐的心便是一紧，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跪了下去，黄帆上前去提示道：“皇上，人带来了。”
“晓得了。”孟胤运说着扬了扬手。
黄帆也远远地退开十几步守着。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韩云斐拜道。
“你……”孟胤运转过头正要说什么，却见韩云斐此时一身一样的宫女装束，头上梳着复杂的双鬟髻，偏偏容貌清冷，身体瘦长，再想起她男装是一副翩翩少年的样子……孟胤运有些反响不过去，脱口说道：“你真是个女人？”
韩云斐想笑，却发现脸上有些生硬。
幸而，孟胤运也觉察自己问得多余，没等她的答复便转回头，背对着她说道：“近日以来，敏贵妃做了好些让人诧异的事情，不只查出去年圣慈皇太后的死因，还顺藤摸瓜，扯出几个月前皇后设计诬谄你们并嫁祸馨婕妤的事，肃清后宫中的乱象之源。但是，朕觉得有些奇异，敏贵妃醉心于机括器械，对宫中俗务一向疏懒，如今怀着身孕怎样反倒精明起来了？你可否替朕解惑？”
“回皇上，恐怕是有人在面前鼓动、唆使。”韩云斐跪在地上说道。石桌四周以圆润玲珑的鹅卵石铺成，走在这样的路上不只防滑，还对脚底无益，可跪在这种地方就不怎么难受了。
“哦？”孟胤运挑眉，斜睨了她一眼，说道，“那你可否通知朕，是谁呢？”
韩云斐答道：“是奴婢！”
“你倒是敢供认！”或许是早猜到这种答案，孟胤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恨。韩云斐在天牢那段日子，她仿佛就是一切苦楚的本源，但如今她就在他面前，除了这一身女装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动，不断以来缺了一角的心似乎被补平。但是，他厌恶自己这么随便地原谅她，硬是沉着脸，恨恨地说道，“为了报复皇后对你和暮绵绵的诬谄？”
“这虽然是缘由之一，但贵妃娘娘所查出来的全部都是现实，绝无半字虚言。”韩云斐说道，“请皇上明鉴。”
孟胤运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她说道：“费存正把持着整个尚书省，一切政行令施都要靠他去执行，但朕如今却把他的女儿废了，他还能好好地为朕办事么？朝政刚刚稳定下来，经不得一点骚动，敏贵妃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明白么？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成心的？毕竟朕曾下令将你处斩，是么？”
“奴婢刚才说报仇之是缘由之一，皇上为何不问问缘由之二？”韩云斐弯起唇角，再也不刻意掩盖眉宇间所躲藏的那一丝嘲讽，她说着拿出早已匿在袖中的信笺，说道，“虽然这两年皇上曾经在朝中培植了自己的人，但还根本无法跟费存正的权力相比，如今朝中尚有许多空缺，他迟早会将手伸过去。奴婢一年前就在想方法找费家的破绽，只是……”她涩然一笑，递上一张信笺。
听她口口声声地自称“奴婢”，孟胤运心里很不自在，避开了她的目光，伸手接过那封信笺，外面罗列了费存正收授贿赂、卖官、瞒税、克扣军饷等罪名，南疆战乱之前还曾与西门啸远等书信往来。
孟胤运猛地放下信笺，说道：“可有罪证？”
“都在京城东城参将耿之介的手上。”韩云斐说着笑了一下，说道，“就当是奴婢为皇上做的最初一件事吧，只需能将这最初一颗毒牙拔出来，奴婢也没有什么不担心的了。”
她到这个时分还在想着替他除去隐患？孟胤运有些动容，但这个时分说原谅她却又仿佛是为了她这份罪证似的。犹疑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拉不下脸来，粗声粗气地说道：“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随意挑唆敏贵妃来做这些事情，你可以直接……算了，朕就不应该把你放在敏贵妃身边，明日起，你到康宁宫去吧，这些日子，圣安皇太后也因韩家的事情寝食难安，你就多陪陪她吧！”
“奴婢遵命。”韩云斐说道。
孟胤运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这时才留意到她还跪在石子地上，心里一软，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韩云斐说道。
跪的时间长了膝盖有些生硬，起身的时分她的身子不由得一歪，孟胤运下意识地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黑着脸将她推坐到另一个石凳上，自己也坐了上去。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不过是数月时间而已，你我之间已然是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孟胤运突然笑了一声，娓娓说道，“朕刚封了太子时，有人通知朕，开国高祖皇帝早曾经定下了太子妃人选，事先，朕不明白，为什么太祖皇帝会在那么早便给朕定下一个不晓得会长成什么样子小孩做朕的太子妃？后来，朕打听到已定下的太子妃是……是朕身边的侍读‘韩云鼎’的双生妹妹，朕便逼着他带我回家去看看他妹妹是个什么样的男子。他顺从不得，让朕装扮成小厮的样子跟着他回了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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