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
茶室。
茶香袅袅，蒸腾的水雾缭绕，模糊了茶室内几人各有不同的神色。
虞山阳弯着腰垂着眉站在一侧，看上去十分谦卑畏惧。
完全没有那时在春城度假村的狂妄傲慢，不可一世。
但若是仔细看，虞山阳站的笔直的双腿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眼圈泛着乌黑，疲惫不堪，却因为眼前人不敢吱一声。
那人正是他的叔公，虞家的现任家主。
——虞柏，虞老爷子。
“让你在祠堂抄的「虞氏家训」抄完了？”
虞老将一杯茶水饮尽，才抬眼看向虞山阳。
虞柏的年龄和周兴怀相当，两人曾经也是挚友，可惜因为后辈的事故导致虞、周两家决裂，两人也因此互相怨恨了大半辈子。
比起周兴怀的老谋深算，严肃古板，虞柏面容更为清癯，儒雅大方。
虞山阳走向前一步，恭敬地将手中厚厚的誊抄递了过去。
“叔公，一共100份，都抄完了！”
虞山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服气。
身旁侍立的木管家将抄的家训接过，虞老却看都没有看一眼。
这副轻视的态度，让虞山阳胸膛内充斥着浓烈的怨气。
为了抄这个傻逼家训，他被迫跪在祠堂一晚，手都要抄断了。
但是因为有人监督，他丝毫不敢懈怠，一晚上连眼睛都没有合一下。
“戒骄戒躁，我看你这最基本的品行都没有学会！”
“以后少和齐家那种轻浮浪荡的纨绔来往，你是我培养的继承人，理应修身养性，磨砺才德，而不应该仗着虞家的身份去强迫凌辱他人，不干正事，只知享乐！”
虞老脸色微冷，声音不大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警告意味。
“你行事再如此浮躁乖张、骄奢放纵，让我怎么放心把虞家偌大的家业交付给你。虞山阳，你要记住，虞家有那么多出众的晚辈，我不一定要选择你！”
虞山阳闻言，脸色骤变。
眼睛满是震惊。
难以置信！
虞柏中年丧子，后继无人。
于是他从小被养在虞柏名下，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还在上学时，他就开始接触家族产业。
一毕业，就接任虞氏集团副总的职位。
谁人不敬称他一声“小虞总”。
不仅是他自己，就连身边的所有人，都认定虞家的家产迟早会归他所有。
只是时间问题。
虞山阳是真的没有想到，
春城的那件事，即使齐天昂的流言满天飞，但是他却把自己的行踪瞒着好好的。
没想到季少泽那个伪君子突然跳出来给他补了一刀！
仗着虞柏亲外孙的身份，来向虞柏告密抹黑他。
竟然还让虞老生出了更改继承人的想法。
虞山阳吓得连忙向虞老忏悔保证：
“叔公，我真的知道错了，春城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我去春城真的是去谈合作的，但是却被齐天昂设计诱惑，也怪我没有守住本心，一时做了糊涂事。我现在已经痛定思痛，以后做事一定更加谨小慎微，绝不犯错，不让叔公担忧。”
虞老目光清明，却带着审视：
“淫慢不能励精，险躁不能冶性！你给我记住了，春城的荒唐事，我可以原谅你一次，如果下次再犯，我绝不轻饶！”
虞山阳诚惶诚恐点头称是。
“还有，那两个被你欺负的孩子，记得亲自给我去赔礼道歉！”虞老正色。
亲自向宋瑜和谢时微等人道歉？
虞山阳内心冷哼，怎么可能？
他还等着事情过后，加倍报复回去呢！
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竟敢往死里殴打他的薛远，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叔公教训的是，我一定好好向他们‘赔礼道歉’。”
虞山阳说罢，端起一旁的茶盏，给虞老斟茶。
“叔公，这是我特意给您寻来的雨前龙井，采自江南一带的山涧，芽叶肥壮，色泽嫩绿，茶香四溢，是上好的佳茗。”
见虞山阳面色虔诚，虞老接过茶，脸色缓和不少。
他接着认真叮嘱道：“山阳，年底的那个医疗器械项目千万要盯紧了，此次投资巨大，涉及面广，关系到医疗事业的发展，公众都十分关注。直到产品上市前，你都要好好检查确认，决不允许再出差错！”
虞山阳闻言，差点把手中茶壶的茶水洒出。
别慌！
没事的！
这批医疗器械早已通过‘最权威的检测’。
就连他部门的研发主管都说，他们医疗仪器核心软件已经远超市面最优秀的软件，算法很精确成熟。
只是和他们宣传的效果相差一点点而已。
只是算法上的一点点偏差。
除了行业泰斗，普通人是难以发现的！
他脸色堆笑，强装镇定道：“叔公请放心。”
虞山阳走后。
虞老站起身来，走向窗前。
“又下雪了……”
看着窗外的如鹅毛簌簌飘落的白雪，虞老眼神透出一丝悲伤。
窗外风雪渐大，木管家见状，连忙给人披上一件厚外套。
“柏叔，又想起雪风少爷了？”
“木管家，如果雪风还在世的话，他的孩子应该也有山阳这么大了……”
虞老感叹，目露悲戚。
“如果真有小少爷，对方一定长得和雪风少爷一样，冰雪聪明，漂亮善良……”
木管家身为虞家的佣人，从小和虞雪风一同长大，他们的年龄相当，感情也比常人深厚。
虞雪风逝世二十多年来，这座宅子里，能够和虞老一同回忆纪念虞雪风往事的，也只剩木管家了。
“当年要不是那个周斯年，雪风也不会死！”
虞老想起往事，心中再次染上了对周斯年的埋怨。
可惜周斯年最后也落了个英年早逝的下场，虞柏不由叹了口气:
“孽缘啊！都是孽缘！”
*
二十多年前。
周、虞两家还没有决裂，关系好到甚至欲结秦晋之好。
虞柏一度想要将女儿虞雨沁嫁给周斯年。
周斯年容貌俊美，才能出众，品行俱佳，除了性格张扬肆意了些，还真挑不出点毛病。
有这样一个女婿，当然是极好的。
反倒是虞雨沁虽然长相漂亮，但是极其挑剔，相亲多次都无疾而终。
好不容易找到个门当户对，才貌俱佳的周斯年。
虞雨沁却不答应了。
“daddy！周斯年那小子比我小六七岁啊，今年才刚成年，你们撮合我俩在一起，是多么丧心病狂！
在我看来，他简直和我亲弟弟一样，小时候我还给他换过纸尿片呢！要我嫁给他，我可下不了口！一想到我要和他亲嘴上床，我都要唾弃自己禽兽不如啊！”
—
＊“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引用诸葛亮《诫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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