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比较快。
于苏执而言便是如此。
她放寒假了，快过新年了，该买新衣及年货了。
最重要的是，顾随没能醒过来。
他睡了一夜又一夜。
苏执在病房守着，陪他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黑夜。
林竟等得差点崩溃了。
她没见过那样的林竟。
以往的意气风发，变得颓废非常。
他换下了先前的正装，像不怕冷一般，穿着灰色毛衣，在医院里，在广场上，在家里，每天每夜皆是如此。
那样急躁的一个人，终日坐至一处，安静得像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苏执淡着表情在削苹果。
侧目看了眼一旁累得睡去的林竟，叹了口气，站起身将压于顾随身体之上的棉服拿起，轻轻盖至他身上。
这年的林竟不似初见那般干净。
长了细碎的胡须，长发没来得及剪，眼眶也在泛红。
许沓和宋暖同样，四人几乎是泡在医院了。
苏执吸了吸鼻子。
轻着声音：“你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顾随醒了可是会怪罪的。”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明明几人约定好，白天他们守，夜里许沓宋暖凌晨过来。
可他非不肯。
说是死，也要等到顾随醒。
这段时间，几人确实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先是林竟，国外的制药厂开了没管，连好不容易请来的医师，也被他赶跑了。
说是连人都救不醒，算什么医学院的讲师。
此种行为，确实偏激。
可出现这种状况，任谁都受不了。
再就是许沓。
原本计划同宋暖放完寒假就回B市过新年，因这一变故，课没上成，连家都回不去。
终日徘徊在医院，累死累活几个月，他却还如死人般躺至病床之上，毫无生息。
而后便是她。
比起其他两人，她实在冷静太多，不哭不闹，始终乖乖做好分内事。
其次就是，等顾随醒。
扰了太多心神，乱了大家的生活，就差这少年醒来时的一句抱歉。
他们在等，因为坚信，少年终有一天，会醒过来。
她没话可说了。
转身回了原先的椅子上，位于少年身旁。
床上人紧闭着眼，却不失美感。
她轻轻弯唇，眼底的混浊散去几分，明亮了些许。
这个样子的顾随，好乖，像只小喵眯，恬然又安静。
薄而浅的唇，因她每日每夜的喂水，并未变得干裂粗糙。
唯独是那平日略显凶恶的眉，有几分温和的意味。
她忍不住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擦过他的眉目。
冰冰凉凉的。
她轻着声音，像是怕打扰到少年一般：“小猫咪，睡得这般熟，可是累坏了他们。”
屋里安静得怕人。
她能听清自己的心跳，不快，反而出奇的慢。
大约是太过平静了。
原先以为的幸运，似乎在重遇顾随那一年，都用光了。
窗外吹进冷风，凉飕飕的。
她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因这风，将原先的恐惧和后怕驱散。
忍不住弯唇浅笑，那是她几个月来，从未在外表露的神情。
而后是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轻柔，顺着风声，有几分畅快：“宿舍楼下的樱花树，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长出了几朵鲜绿的枝哑。”
“我哥和沈辞，开始不理世俗，准备离开这座唾弃过他们的城市。”
“还有那处的满天繁星，被一家房产公司收购，建成一座崭新的观星台。”
她抽了抽鼻腔，声音却因几天不曾吃好喝好，慢慢变得干涩沙哑。
不再如刚才般清甜柔软，取而代之的是阵痛和干涸。
“顾随，一切都在重新开始。”
她看着少年安静恬然的面庞，有几分莫名的乖巧：“所以请你，务必为我活下来。”
床上人并未答话，依旧沉睡。
唯独是那眼角，像是有何种液体在落下。
她凑近了些，不敢轻易开口。
少年紧闭的眼，有几滴泪花在流，顺着面颊，一滴一滴落至白色枕头上。
她来不及反应。
以为是在做梦，错愕的眨了眨眼。
泪干了，天暗了。床上人，似乎从未落过泪一般。
她懊恼低头，为自己犯傻的举动自责。
理该早些叫醒林竟的。
两个人同时看到，比她一个人在这处瞎猜要好。
无论是事实还是幻象。
都不该阻止，她始终坚信。
她的少年，会拼了命，为她，努力活下来。
抬手拍了拍脑门，轻轻垂眼，试图将着一系列想法散去。
哪知窗外的风，刮得凶了些，她感受到了冷意。
风声中，似乎还掺杂着别样的意味，是声音，还是什么？
耳边不止风声的。
还有一句话，一个少年，清脆且利落的声音。
“打自己干嘛？”
她听得懵，仓促抬头，被惊得张大了嘴。
“啊？”
此时的病床之上，坐于一个黑衣少年，不再乖巧，不再安静，整个人看起来，过分灵动。
他皱了皱眉，昂头看她：“啊什么啊？还不过来给老子抱会儿。”
“睡得老子腰都快散架了。”
可让老子记挂坏了。
她没敢动，欲上前的步子顿了顿，整个人呆站在原地。
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顾随一脸不痛快：“愣着干嘛？过来啊。”
投进老子怀里啊。
苏执没动，颤着声音问他：“你是谁？”
万一是第二人格，随时随地揣把刀，她就那么冲上去，岂不是会直接没命？
人生短暂，理该谨慎。
顾随被她问得更不爽了，抬手拍了拍床沿，整个人凶极了。
“你说老子是谁？还不快给我过来。”
少年挑眉的动作，惹得她过分熟悉。
小脸从焦急变作了欣喜。
笑眯眯朝他奔去，却在床边止了步。她始终记在心里，顾随现在是病号，抱不得，身子虚。
哪知她这一小动作，被顾随轻易捕捉到，眉眼的不痛快更浓了。
“老子再怎么虚，也好歹是个大老爷们，生病就生病，还他妈的抱不得了？”
苏执被他逗笑了。
乖乖巧巧的拥上他的腰身，将脸轻轻埋至他的胸口。
有微淡的生理药水味，算不得好闻，却也不扑鼻。
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吸，像只小狗般嗅了嗅。
少年轻笑着抬手，捏着她小巧的耳夹，微微眯眼看她：“小狗小狗乖。”
她点头，软着声音答他：“乖了。”
“乖就不哭。”
“没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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