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应了声：“好。”
如此，余下六十年，为我活下来吧。
因头上伤口未好，顾随这几天来始终窝在医院，哪儿也去不了。
快要新年了。
苏执回家打扫卫生，准备等他出院后一起去置办年货。
顾随不爽，却也只得依她。
自己的身子没好，大大小小的事，还得靠着苏执。
年少时所幻想的美好，都化作了苦难，压在他心爱姑娘身上。
他只觉抱歉，愿用一辈子来弥补。
苏执回医院时，还在喘气。
想着顾随要回家，她收拾了半天，上上下下擦得一尘不染。
像新的一样。
重新开始，理该如此。
顾随并未睡熟，眯眼假寐。
姑娘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惹得他轻轻睁眼，却又不易察觉般，闭了眼。
微微勾唇，想笑。
想知道自己睡熟后，姑娘会是何种反应。
苏执抬步朝前，看了床上闭眼少年一眼，弯唇轻笑，不便打扰。
只得一人坐至窗边的小沙发上，低头看书。
这天不似往常寒冷。
没了蓝天，只有薄云。
散着光，稀稀疏疏的样子，笼罩在天际。
她有些累，林竟几人走后，顾随的事便由她来处理。
毕竟一个人，年龄也不大。
所以没歇好，乃人之长情。
她轻轻闭眼，睡意朦胧，有几分疲惫。
床上人动了动，傻气的将头昂起，偷看她。
看了一眼，忍不住轻笑，起了身，站于她身侧。
蹲下身子，抬眸看她。
长睫在低垂，有几分慵懒的模样，窗外有光，稍显灵动。
他捏了捏姑娘白嫩嫩的面颊。
“苏苏。”
她朦胧中，软着声音答他：“嗯……”
“太冷，去床上睡。”
她没吱声，呼吸较为平缓。
他莫名想笑，将她披散在两颊的长发分到两边。
而后抱起她的身子，将她带去病床之上。
快要触及床面时，怀中人轻轻睁了眼，如同小野猫般哑着声音唤他：“顾随。”
他慢着动作，替她掩了被条。
眉目温和哄她入睡，像哄孩子般，满脸笑意。
“睡吧，我在这里。”
姑娘听话的闭了眼。
粉嘟嘟的唇夹微张，孩子气极了。眼弯成月，太过动人。
睡了几个月，他没精力再睡。
干脆也进了被窝，替她暖脚。
一手撑起脑袋看她，时不时勾唇小啄一口，心中猛然觉得太过舒适。
近期住院，新闻看得倒是不少。
特别是B市富豪，顾氏集团。
传闻顾氏董事长顾怀生，将公司一半股份，给了亲生儿子，顾子亦。
其余资产，贤妻周婕和林致人手一份。
唯独没有他。
当年患病，顾家没怎么理睬他。
扔下三百万，就托林竟送他远赴美国，剩下的一系列事故，全是林竟在支持。
于林竟，他愧疚居多。
于顾怀生，他失望透顶。
顾怀生会如此待他，一大半原因，是顾子亦在中间捣鬼。
他这种人啊，动动嘴皮子，就能改变顾随在顾怀生心中的印象。
自己没法改变的。
倒是周婕，他比较放心。
顾怀生于他不顾，却待周婕极好。
他分了神，忍不住晃脑袋，试图将这些不该多想之事，从脑中驱散。
侧目看身旁熟睡之人，他越发害怕了。
如今的自己，没了钱，没了势。
跟平凡人有何区别？
最大的区别，大约是身旁有了个始终待他如一，不离不弃半辈子的苏执。
似乎这么多年，除了爱，他什么都没给苏执。
那一百万，迟早会用完不是？
以后该怎么办？
他突然觉得心中无比迷茫。
在别人上大学，漫步校园期间，他患了病。
因此和大学失之交臂。
如果、如果放手一搏，在苏执在校的最后两年间，替她撑出一片天，自己，有何资格再说爱她。
搞了半天，和只说不做，有何区别。
他没了法。
想起林竟的话，没钱的时候，搞个公司玩玩。
他是没钱。
可当初还在读书时，觉得好玩，一堆人下注，在B市买了几块地皮。
那天的情况，太过疯狂。
他喝了酒，不知发了什么疯，跑到街边撒钱。
许沓说他这么吊，不如直接搞几块B市最火热最吃香的地皮，挖了坑，把那建成坟场。
他不羁一笑。
甩了几百万：“老子买了，碑给你留了，死时记得吭声。”
那块地放了几年。
若不是如今情况紧，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它的。
起了身，拨了电话。
“喂？”
“林竟，借点钱。”
对面的林竟差点吓疯了，拿下耳边的手机，侧目看了眼。
没错啊，是顾随啊。
他咳了咳，沉着声音问他：“你要借多少？”
堂堂B市首富之子，找老子借钱？能不能讲点道理。
“一千万。”
顾随语气淡到不行。
林竟想骂娘。
操了。
一千万？
顾随他娘的发什么疯？半年不来个电话，一打就借一千万？
“你发什么疯？”
杀人了？欠债了？绑架了？
“没疯。”
顾随垂眸看了眼落地窗下的光景，医院外的绿化做得极好。
看着清新自然，却并未驱散他心里的烦闷。
“想搞个公司玩玩。”
他语气太过冷冽，林竟也就不开玩笑了。
“怎么回事？”
“顾怀生分财产了。”
“你拿了多少？”
顾随没说话。
对面太过安静，他愣了半秒，才僵着声音开口：“你不会……一分都没拿到吧？”
顾随“嗯”了声。
没了下文。
他叹了口气，不自觉紧了紧手指：“我暂时空不开太多，五百万成吗？”
“成。”
“许沓那小子肯定有，放心，老子打也要打得他搞几百万出来。”
顾随点头，淡着声音：“成，谢了。”
“顾随。”
“嗯？”
也是顾随答应后，他哑然了。
想说别慌，老子帮你，公司垮了再建，别放弃就成。
想说顾怀生不留钱给你，那就自己来，谁说赚钱难？想搞还不是会成功。
可那话，说不出口。
当年的顾怀生，身无分文，白手起家。
靠的还不是林致。
如今，他当真是这般不长记性，要将当初自己所遭受的苦楚，强加给顾随不成？
他没法说太多。
只得沉静片刻，才清了清喉咙：“我回来帮你吧。”
顾随昂头，有股子野气的意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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