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站里这些人际关系的弯弯绕绕,丁承运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他自然不会对田文昌这个很可能别有用心的家伙吐露半分。
他只是摇摇头,语气平淡地说:“老田,有些事,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警卫大队那块,水太深,我这点斤两,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做好分内事就好。”
田文昌还想再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行动科副科长许从义推门进来,立刻住了嘴,脸上堆起笑容,朝许从义点了点头。
丁承运也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
许从义进门后,目光快速扫过会议室,看到刘慎在窗边抽烟,田文昌和丁承运在角落嘀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既看不惯刘慎那种置身事外的清高,也与田文昌、丁承运不是一路人。
许从义原先也是顾青知从基层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实干派,只服顾青知,但他还有其他身份。
他对站里其他科长、副科长,包括田文昌这种靠钻营上位的,以及丁承运这种被调走的“前同僚”,都保持着距离。
他径直走到会议桌西侧,属于行动科副科长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对外界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
目前江城站在册的副科长还有一位,秘书科副科长曹易文。
不过他身份特殊,是季守林的贴身秘书,主要职责是服务站长,秘书科的日常事务他基本不插手,今天的会议,他很可能以记录员或服务人员的身份参与,不会坐在副科长的席位上。
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秘书科科长致知之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两支钢笔,脸上是一贯的严肃刻板。
他得到季守林的明确命令,负责记录今天整场会议的内容。
因此他来得较早,直接走到会议桌东侧,靠近主席台末端、属于秘书科长的位置坐下,将笔记本摊开,钢笔并排放好,然后正襟危坐,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已经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随后,医务室主任潘春云和档案室主任李长治一起说笑着走了进来。
这两人在江城站内是出了名的“小透明”。
潘春云总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白大褂,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性格孤僻,除了看病拿药,几乎不离开他那间在一楼东侧角落的医务室。
李长治负责管理档案室,那地方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堆放故纸堆的冷衙门,李长治自己也乐得清闲,整天窝在里面喝茶看报,极少参与站里的各种活动。
这两人凑到一起,倒是少见。
“老致,你腿脚够利索的啊!”李长治一进门就冲着致知之笑道,声音洪亮,打破了会议室里略显沉闷的气氛。
“我就在档案室门口遇上老潘,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一回头你就不见了。要不是小杨告诉我你已经上楼了,我还准备等你一块儿呢!”
他口中的小杨,是秘书科股长杨钧海,也是顾青知当初从日文小学调出来的下属。
档案室和秘书科的办公室都在三楼,且挨着,李长治想和致知之结伴上来,倒也合情合理。
致知之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文质彬彬地冲两人点了点头:“李主任,潘主任。”
这算是打过招呼,并不多言,又低下头去看他的笔记本。
潘春云也冲致知之笑了笑,没说话,自顾自地走到会议桌西侧、靠近末尾、属于医务室主任的位置坐下。
李长治则坐在了他旁边档案室主任的位置上。
总务、情报、行动、侦察这四科的副科长,虽然见到了三位内勤系统的“主任”到来,却丝毫没有起身打招呼或寒暄的意思。
外勤系统和内勤系统,在特务机构里往往壁垒分明。
外勤看不起内勤的“清闲”和“无用”,内勤则忌惮外勤的“跋扈”和“危险”,彼此之间有着天然的隔阂和距离感。
刘慎继续抽烟,许从义依旧闭目养神,田文昌和丁承运也停止了交谈,各自回到西墙边属于自己的副科长座位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会议室里暂时恢复了安静,只有偶尔李长治压低声音和潘春云说句什么,潘春云则以更低的鼻音回应。
这种安静并未持续太久。
译电科科长杨怀诚、情报科科长孙一甫和侦察科科长齐觅山三人,几乎是前后脚,联袂走进了会议室。
译电科在主楼东侧三楼,情报科和侦察科则在二楼,他们一起上来倒也正常。
孙一甫一进门,那双精明的眼睛就扫了一圈,脸上立刻堆起熟悉的、带着几分圆滑的笑容,首先冲着潘春云开口道:“哟,老潘!你这可是不声不响就上来了啊!我和老杨在楼下还说呢,怎么没见着你,是不是又猫在医务室研究你那几本医书呢!结果你倒好,自己先跑来占好位置了?”
孙一甫这话看似玩笑,实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你潘春云上楼,路过二楼三楼,怎么也不跟我们这些“老相识”打个招呼?
杨怀诚也笑着附和,熟悉杨怀诚的人都知道他心思缜密,掌管着全站的电台通讯和密码破译,是站里的核心人物之一。
“是啊,老潘,你这可不够意思。老孙本来还想叫上你一块儿,顺便聊聊你上次说的那个偏方呢。”
潘春云在特务处时期就是老人,与孙一甫、杨怀诚都相识多年,虽然不善言辞,但资历摆在那里,倒也不怎么怵他们。
他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呵呵干笑两声,摆摆手:“我哪敢打扰二位科长?看你们忙,我就自己先上来了。方子的事好说,回头抄给你。”
随着这几位实权科长的到来,原本坐在墙边神游天外或暗自盘算的几位副科长,立刻都挺直了腰板,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目光低垂,不再随意张望或窃窃私语。
科长们的气场,足以压制住他们。
侦察科科长齐觅山刚坐下,就接过话头,他年纪轻,资历浅,但因为背后站着顾青知,加上本身能力出众,在站里也有一席之地。
他冲着孙一甫和杨怀诚笑道:“两位老哥,这你们可就冤枉潘主任了。潘主任可不是没叫你们,他这是一视同仁啊!你们想想,潘主任的医务室在一楼东头,行动科也在一楼东头?可你们见马科长来了吗?没有吧?这说明什么?说明潘主任是‘雨露均沾’,谁都没叫,公平得很!”
他这话既替潘春云解了围,又暗戳戳地提了还没到的马汉敬一嘴,还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俏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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