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陈述事实
时至中秋。
襄阳城，郭府。
一轮圆月挂于正中，撒下缕缕辉光。
含苞待放的桂花树下。
一个秀美绝伦，衣饰华贵的紫衣美人倚在石桌旁，她那白玉般的纤手扶着额角，黛眉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啪嗒啪嗒——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但见名浓眉大眼，威势甚重的中年男子虎步走去庭院里，他见着那紫衣美人，眸光微亮，走了近了些。
“蓉儿，你怎么来这儿了，累的我到处找你，今夜中秋佳节，芙儿他们都想着与你一块赏月吃月团的。”
那紫衣美人渐渐睁开双眸，望着眼前递给自己月饼，脸颊微红，憨厚笑着的老实汉子，张了张嘴，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有着几分说不出的苦涩与勉强。
“靖哥哥，你今天饮酒了？”
“我知道不该喝酒，不过这不是想着今儿高兴吗？”
郭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着黄蓉穿的单薄，就赶紧去拿了件披风来。
“你这不是一个人，要多注意身体。”
“嗯。”
黄蓉轻柔着小腹，目光柔情似水，她将手里的月饼分了一半递至郭靖唇口，这才慢慢咀嚼着剩下的一半，她望着天空圆月，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
郭靖纵使再如何憨直，现在也能瞧黄蓉情绪不佳，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蓉儿，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倒也不是。”
黄蓉摇了摇头，捂着胸口道，“只不过，下个月就是‘英雄大会’了，不过我这心却一直定不下来，总是觉得慌的很，靖哥哥你说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郭靖坐了下来，神情温柔。
“蓉儿，你放心吧，有我在，还有前来赴会的英雄好汉们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黄蓉沉默了会，点了点头，言道，“靖哥哥，依着丐帮弟兄们探查来的消息，日月教、明教、星宿派等十多个能叫得上号的邪魔歪道都已经到了，靖哥哥，咱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我晓得的。”
郭靖回以坚定的笑容，似乎想起件事来，突然问道，“蓉儿，全真教的道长们来了没？”
“我这几年太忙，都没时间去看过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话，武功练的怎么样了。”
“全真教的道长还在路上，估摸着还要几天的。”
黄蓉摇头笑道，“至于过儿，这孩子自小就顽皮，散漫惯了，在山上学道这几年，能静下心性来，就已经可以了，就不要指望他武功能有多厉害了。”
“也是。”
郭靖点了点头，亦是有几分认同，“蓉儿，这个若是见着过儿，咱们还是把他留下来吧。
我这身武功，总归是要传下去的。
武家那两个孩子虽然勤勉，可就是跟我一样，太过愚笨，学东西太慢了。
过儿的话，小时候虽然顽皮爱玩了些，不过虽是个聪慧的，现在学了几年道，消磨了下脾气，又会全真教武功，再来学我的武功，是最好不过的。”
“这个……”
黄蓉瞧了郭靖一会，见着他眉宇间的喜色神色，不禁展颜一笑，“行，只要他是个好的，我就同意。”
“蓉儿最是大度了……”
郭靖心中高兴，嘴角挂着笑，站了起来，吐出了口酒气，笑道，“蓉儿，现在芙儿也大了，也该有个夫婿了，等过儿到了，让他们两个相处相……”
黄蓉闻言，心下微沉，未等郭靖说话，就开口打断，“靖哥哥，这个事还是在缓缓吧，等见到过儿在说。”
“哦……也是，也是。”
郭靖怔了一下，拍了拍额头，“我这还没见着人，就想那么远了，看来的确是不该贪杯的。”
“靖哥哥，我累了，你扶我回房歇息吧，不过你这身酒气，不去干净，不许上床。”
“好好好……”
郭靖好似个毛头小子般挠了挠头，冲着黄蓉傻笑。
见之，她亦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似一瞬之间回到了青春年少时。
…
…
襄阳城外三十余里的卧龙岗。
一家客栈的屋顶。
一个身材纤长，身着轻快白袍，面如冠玉，眉心红点的俊美青年躺在了一片片红瓦上面，宛若躺在了夕阳的碎片里，他望着天上那轮犹如玉盘般的皎洁圆月，目光幽沉，透着几分寂寥。
“呼——”
龙蓬大口饮着酒水，长舒口气，缓慢的阖上了眼眸。
啪嗒——
但见一声脆响，一名素衣女子轻身跃上屋顶。
“大哥……”
龙蓬微微蹙眉，坐起了身子，侧目而视，“你怎么上来了。”
“今日是中秋，我来给大哥送些月饼。”
龙蓬微微一怔，望向了她手里提着的食盒，缓缓道，“有心了…”
“本应如此。”
林素琴一拂裙摆，坐在了他旁边，将食盒递了过去，“大哥不妨尝尝。”
“呵……”
瞧着里面雕有玉兔的月饼，龙蓬不禁摇摇头，随手取来了一个，放入口中，眼睛微亮，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甜豆沙的…你做的？”
“小妹哪里会这些花样，这些都是苏姐姐托我送来的，估摸着是想跟大哥卖个好。”林素琴诚实的摇摇头。
“这倒也是……”
龙蓬尤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就将手里面的月饼吃了个干净，“你这些天武功练的怎么样？”
“小妹自是不敢松懈，现在已经能与金凤姐姐过百招了。”
“才百招？我先前教你练功的法子，你没用。”
林素琴低了低头，“大哥所说，浸泡于冰水，以内力抵御的法子，小妹已经在用了，只是还没找到那个感觉，还请大哥恕罪。”
瞧着她明显憔悴了许多神情，龙蓬微微叹息，“罢了，的确是我操之过急，也怪不得你。”
“是小妹资质愚钝，辜负大哥期望了……”
龙蓬笑了笑，没说话，仅是又喝了口酒。
屋顶上。
两人坐了好一会，但见林素琴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其实我许久之前，就见过大哥。”
“哦……”
龙蓬挑了挑眉，来了些许兴致，他自诩记忆超群，过目不忘，可除了在终南山那次，对她的确没有半点记忆，“什么时候见过的，我怎么不知道？”
“应当是五六年前吧的重阳节吧，小妹那时也才刚刚到终南山。”
龙蓬微微一怔，凤眼虚阖，侧目瞧了她一眼，笑道，“那倒是有点缘分。”
林素琴点了点头，叹道，“那时，大哥浑身是血，身后尽是全真教的追兵，我还以为大哥必死无疑了，不曾想，大哥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更未曾想过，还有如今这番际会……”
“哈哈哈……”
龙蓬朗声大笑，抓过酒囊又痛饮了一大口，“那帮牛鼻子想杀我，实为妄想。”
“不过，你今夜突然与我说这些，是做什么？”
林素琴抬起头，神情真挚，缓缓道，“小妹并无其他心思，仅是想谢谢大哥。”
“谢我，谢我什么？”龙蓬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没什么，大哥注意身体，早些歇息。”
林素琴站了起来，行了一礼，轻身跃下屋顶，余下有些懵圈的龙蓬一人。
“这姑娘……”
龙蓬摇了摇头，随手拿了一个月饼，倚在屋檐上，单手撑着额角，抬眸赏月，“话说，苏荃这手艺的确是不错的。”
时间流逝，转眼已是天明，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隐隐可见金红的朝阳。
“呼……”
龙蓬吐出清气，缓缓睁开眸子，抖了抖身子，将衣服上附着的露水震散，又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莲心丹”服下，随后轻身来到了坚实的地面。
“大客卿，早饭浴汤已经备好了，您回房即可看到。”
“嗯。”
龙蓬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侧目道，“铁牛，杨逍到了没？”
“明教的人说昨夜就已经到，不过许是对我们神教有防备，他们约着您在汉江边上见面，大客卿我们要不要先撒下网去，免得中了埋伏……”
“不必如此麻烦了，差人告诉他们，未时三刻见面。”
“这……属下遵命。”
铁牛点了点头，又说道，“此事要不要与苏左使知会一声。”
“不必了，我已经与她商谈过了。”龙蓬摆了摆手，神情平静。
“属下明白。”
“去办事吧。”
“是！！”
……
下午。
未时三刻。
大日悬空，日炎正浓，呼啸的西风吹拂着平静的江水，泛起点点涟漪。
已是深秋。
现在日头虽然大，倒也不觉热，反倒是感觉着有点冷。
江岸。
一个身穿白色粗布长袍的中年书生静坐于岸边的棋盘旁，他瞧着约摸着将近四十岁，相貌俊雅，只是双眉略向下垂，嘴边露出几条深深皱纹，不免略带衰老凄苦之相。
他不言不动，神色漠然，似乎心驰远处，正在想什么事情。
此人正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杨逍，一身武功已达先天宗师之境，尤为不凡。
“左使，日月教的人来了。”
啪——
杨逍微微颔首，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并未说话。
那明教弟子见他不说话，赶忙追问道，“左使咱们要怎么做？”
“不怎么做。”
那明教弟子愣了一下，明明没瞧见杨逍开口，却听见了声音，连忙转过身看向声音来源，随即就瞧见了个鬼脸面具，被吓得一机灵，拔剑就斩了出去，不曾竟被来人一指弹断，心下大骇，不禁后退数步，险些掉入江流里。
杨逍瞥了他一眼，衣袖浮动，一股牵引之力将他扶稳。
“多谢左使。”
“退下吧。”
那明教弟子愣了下，可也清楚自己留在这里没什么用，躲着龙蓬离开了码头。
“杨左使，有礼了。”
“想来阁下就是龙先生了，轻功本领果真世间罕有，只是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呵——”
龙蓬轻笑了一声，淡定的坐在了杨逍对面，瞥了一眼棋盘，继续道，“龙某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是为了少些麻烦，杨左使这躲在光明顶十余年不出，如今现身，又是为何？”
“为情所困？”
杨逍所执黑子停在了半空中，却见龙蓬使着真气摄来一枚黑子落下，笑道，“杨左使，自弈如何有对弈有趣？”
杨逍抬眸看了龙蓬好一会，手中黑子收回掌心，放入了黑棋奁，随手推给了龙蓬，落下一枚白子，开口道，“以此局，对弈一局如何？”
啪——
一枚黑子落下。
龙蓬抬起头，淡淡道，“好。”
杨逍点了点头，亦不多言什么，手执白子，继续下棋。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江岸旁除了水声，风声，落叶之声外，只有不时响起了清脆落子声。
良久。
龙蓬落下最后一子，缓缓道，“和棋。”
“你赢了。”
杨逍抬起头，然后问道，“你们日月教，也想争武林盟主之位？”
“我教对这个虚名，并无兴趣。”
杨逍点了点头，取过从棋盘旁边炉子上面煮着咕噜咕噜冒泡的黄酒，倒了两杯，沉声道，“与贵教结盟之事，杨某考虑在三，觉得可行，只是贵教要派弟子来光明顶常驻之事，请容杨某拒绝。”
“我明教如今虽不复当年鼎盛，但还不至于需要贵教驻守。”
“杨左使这么说话，不就无趣了，弄的好像我教有吞并贵教的心思似的。”
“难道没有？”
“龙某现在的确是没有这个心思。”
龙蓬微微一笑，不徐不疾道，“龙某听说，由峨眉、少林、武当、全真等大派牵头，有意在明年讨伐贵教，不知如今贵教有何打算？”
“说来有趣，他们原先是想来黑木崖的，不过如今却突然换了目标，杨左使可知为何？”
杨逍抿了抿唇，并为立刻回答。
先前为这些江湖上的名门正派，的确是想讨伐日月神教的。
但是因为‘英雄大会’之事，就耽搁了下来，随后东方不败回教的消息，又在江湖上传了开。
出于对东方不败这位半步天人的“尊重”，这帮人也就打消了心思。
最后。
不知是谁撺掇，这些人又将目标放在了明教。
许是私怨，又或者是不想平白组织一场，亦有可能泄愤，反正光明顶的明教，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杨逍抬起头，盯着龙蓬双眸，眼神中含着些许怒意。
“杨某，最厌旁人威胁。”
龙蓬有些惊讶的笑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这如何能算是威胁，龙某仅是陈述事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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