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斯雷和朴松民回来了。他们经过姹紫嫣红的花圃，来到石桌前。方才的争吵一并停止。
“大人。”斯雷对三位长辈微微点头以示尊敬，“二位先生。”
“顺利吗？”安格斯问。
“F区不肯移送。因为我们手续不全——缺少总监大人的手谕。他们拒绝执行命令。”
“可是大人病了。”安格斯做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如果他们非要手谕的话，估计我们会被耽搁很久。”他沉吟片刻，又道，“斯雷，你没同他们讲清楚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吗？死的人可是诺克·莫斯，这可不是个一般的案子。”
“都说清楚了，但……”斯雷欲言又止。
“但什么？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大人。主要是他们探长不同意，分区代表倒是很愿意配合。维托里奥探长是个只认死理的人，性格还比较倔强……他说了，如果手续不全，他绝对不会执行命令。而且，他为这个案子，也忙了很久了——比如收集物证、整理线索、现场勘查、范围划分、走访排查什么的，基本都是他们的人在做，我们的人，只是略微帮了点忙而已……我觉得，他不想放手的原因，应该还有‘不想被我们摘果子’这一项。谁都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这个我也能理解……我虽然能理解他，但我无法认同他的做法与说辞……他说，就算是大人亲自前来，他该拒绝还是会拒绝——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凌驾于规则之上。后来，他和西格德代表还为此大吵了一架——一个认为手续可以事后补全，一个则认为规定就规定，谁都不能违反……大人，我觉得我不应该在那种场合中逗留太久，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马格努斯愤愤不平道，“一个小小的探长，都敢如此嚣张了？他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十大家族的事，岂是他能管得了的？”
“老兄不必生气，他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而已。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规则之上，我们更该如此。毕竟规则，才是社会稳定的基石。”安格斯说，“斯雷，不许找这个人的烦恼。如此赤诚之人，岛上可不多见了。”
“是，大人。”
“赤诚？”维赛吉冷笑道，“大人莫不是眼拙了吧？我为何看到的是一个伪装成老实人的阴谋小人呢？”
“内兄，此话怎讲？”安格斯略显疑惑。
“为了查个命案，把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了？”维赛吉笑道，“值吗？同自己的直属上级发生冲突，顺带还把大人您给得罪了，这真的值吗？呵呵，大人，你觉得这正常？”
“内兄，你没见过这样的人，便不能擅加论断。这对他们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我是没见过，”维赛吉冷笑，“可我明白人性。人，永远是无利不起早的动物。或为名，或为利，或阿谀奉承，或曲意逢迎，或伪装善类，或表忠里奸，或两面三刀，或阳奉阴违。人呐，也是最善于伪装的动物。所以这人平白无故地闹这么一出，大人觉得合理吗？就为这么一件凶杀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办的是什么大案呢。”
“死的是诺克·莫斯嘛，”安格斯微微一笑，“也算大案了。莫斯家族的掌舵人，豪门望族的后代。如果他能把这个案子破了，那他的晋升，也就指日可待了。有可能，莫斯家族还会出面感谢他，或赠与他金钱，或送给他地位。内兄，我觉得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可评价的——因为渴望进步，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追求。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追求自己的进步，何乐而不为呢？你说对吧？”他深深望向维赛吉的双眼，突然话锋一转，“内兄为何会说——诺克的案子是小事呢？”
维赛吉一愣，随后仰起头，哈哈一笑，“我说了吗？是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吧？我说的是——凶杀案是小事，可没说诺特被杀是小事。或许是我的说法过于笼统，让大人误会了吧。我想说的是——为了一件凶杀案，不惜得罪自己的直属上级与咱们的次辅大人，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呢？呵呵，我指的，是这个意思。”
他解释得很牵强。很明显，他刚才说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就不是为诺克的事情来的，而是借着诺克被杀的事，来图谋其他事项的。但至于是什么，芬格里特就猜不出来了。
接着，维赛吉喝了一口茶，又引出了别的话题，“对了，刚刚大人说——霍拉德病了？”
安格斯点点头，“累病了，在住院。总监大人无论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我也曾提醒过他不要太过劳累。可他就是不听。结果就……唉。”
“那岛上的治安咋办？该不会随着他的住院，一并停歇了吧？”
安格斯笑了，“这怎么可能呢？总监住了院，还有总长和次长在啊，各课的负责人，也不是摆设啊。”
“可什么事都需要总监拍板不是？”维赛吉说，“康纳德那会儿就是如此。主心骨都不在了，侦探公会跟停摆了有何区别？”他转向马格努斯，“老兄，咋办？有人想要我们的命，可我们现在连申请总部‘特殊保护’的事都弄不成了。”
（特殊保护——在社会地位高的人，受到严重安全威胁时，可向侦探公会申请二十四小时全方位保护。其车马费，由被保护者承担。说白了就是雇佣。这也是侦探公会业务的一种。不过其价格过高，几乎没人能承担得起，只有十大家族这种财力的豪门，才购买得起相关服务。）
“大人……”马格努斯用卑微的语气请求道，“自从诺克的事出了之后，我太太就被吓得不敢出门了……我小儿子也是，学都不敢去上了……这闹得人心惶惶的……大人……我们今天来呢，主要是想得到守卫队的保护……但您刚才又拒绝了……而霍拉德大人，又因病住了院……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让我们自己招兵买马呢——不是保镖那种，而是能配枪、配防弹衣、有调查侦查权的那种……不多，五十人就……”
“老兄，”安格斯直接挥手打断了他，“就没这种规矩。五十人，还都能配枪，这都是一支小型连队了……内阁那一关，你们就过不了，更别说上日照台提案了……老兄，诺克的案子还没查出真相，你不能妄下结论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万一只是遇到抢劫了呢？老兄，不要自己吓自己。很可能，这件事并没有你想得那样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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