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抬眼看他，许是因为他拉成了一张脸，干涸的唇角裂出来皮，眼皮微垂，两侧的白发遮掩了年华，苍老的年岁却还要挺直背脊，顽固得立着。
他究竟在立着什么？顽固着什么？坚持着什么？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一股气，这股韧劲逼迫着他。
老匠人抬起头，目光不时地往那处探过。木雕长廊正对着禹州城最大的花鸟集市，只要每天在位置上一抬眼，便能见到那个人。
逗猫遛狗，嬉皮笑脸。
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那个人从眼底经过，眼睛里尽显阴鸷的恨意。
江郁拧了下眉，顺着这人阴狠的目光看向一处。
“你以前有个小徒弟，后来被迫跳崖了，那个男人被人救上来活了，可她，连尸骨都没能找到，就不想给她报仇吗？”
“挺想的，无关什么正义公道。报仇就报仇，说什么良心。”
酒杯在空中对碰了一下，盏中酒浆曳下，滑落。
三杯清酒酬鬼神。
······
江郁眯了眯眼，目光追朔到对面。
她答应了老匠做事了，可是现在脑子好晕，压根不想做事，可已经收了押金，江郁按了按手上的东西，咧嘴笑了笑，收进了布袋子内，嘴角的笑靥已是敛起。
接下来就只想找一个人。
江郁指尖摁了摁额角，晃着脑袋，清醒几分后，跌跌撞撞地往前倒去。
四下人群拥挤，大街朝两道分开，官兵清理道路。
“前面怎么了？怎么会有官兵封路？”
“是御林军，护送太子陛下和那些个大官到灵修峰山上去，明日可是一年一度的祭祀礼了，灵修峰山脚下都是官兵，好多人都去瞧热闹。”
江郁抬起了手，朝那处招了招，却是隔着很长很长的距离，她看得见那一辆一辆的马车迤逦前行，马车内帘布掩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的贵人究竟是谁和谁。
“徐克玉。”咧嘴笑了笑，“没见到我在跟她打招呼。”
“不行啊，这样她会误会的。我得上前去看看......”
江郁挤开人群往前，一把刀横亘在前。
抬眼，便见那官兵气势汹汹，“往后退。”
江郁面色阴郁，她就想跟徐克玉打个招呼竟还不被允许了。
抬手碰了碰刀鞘，嘴角轻微一扯，冷笑道：“我要见徐将军，要是延误了军机，你担待得起？”
官兵拧了下眉，刀背往前一抵。
江郁不怕死地推开横亘在身前的刀锋，语带戾气：“新来的吧，难怪不懂事。我是徐将军身边的幕僚，快放我过去。”
官兵顿了顿，现下也有些糊涂了。
刀放了下来，挠了挠头。
“你找哪个徐将军？”
他的确是新来的，入了军籍不过三月，这三个月间也一直在屯营里训练，直到被任命编入御林军，为这次祭祀礼仪仗护卫，上面那些将军还没搞清楚，可徐将军的名声还是听说过的。
江郁又急又气，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兵丁，要是大殷落在这种人手上，迟早要城破家国亡，怒不可遏下一把捶了他脑子：“连将军都不知道，大庭广众的，你要我泄露军机，找死啊你？”
那兵丁猝不及防挨了这一记打，身子绷紧，站立得直直的，嘴唇哆嗦道：“小的阶位低，恐怕见不到徐将军，要不然，我带你，带您去见瑾王，小的是瑾王手底下的人。”
江郁拧眉细细沉吟着：“瑾王，瑾王，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快带我去。”
兵丁侧身而站，恭恭敬敬地迎着她去到了燕辞面前。
“瑾王，这里有一个人自称是宣武将军的幕......”
兵丁的话还没说完，又是被身后的人打了脑勺。
“什么宣武将军，我找的是宣武将军的女儿徐将军，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好不。”
燕辞看了下她，皱眉道：“怎么你也来了，有你的地方就少不得麻烦。”
江郁吹了吹拳头：“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有麻烦会来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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