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背过身，往花园的方向看去。他没露脸，应该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悲伤。
“我早已经不恨她了！”
“母亲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可是又害怕你怨恨你。于是……她写了很多文章，来纪念你们之间的一切！”依侨想了个委婉的方法，“她以深之蓝为笔名，写了很多小说。或许……沈先生可以去看看！”话毕，扬起手来，轻拍上了沈凌的肩，“说真的，沈先生，我真希望你是我的父亲。”
沈凌惊了一瞬，神情恍惚，他看着依侨，“你说什么？”
依侨微笑着，抿了抿唇，“当初沈先生同母亲情投意合，即便后来没有相伴一生，也到底是心心相印的夫妻。母亲少时领养了我。按……按这辈分，沈先生也称得上是我的父亲了。”
沈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从最初的惊讶和震撼，再到最后的欢喜。他这么久，一直活在自责，愧疚，伤悲的过程中，脑海里反复地想着，自己深爱的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
可上天在关上所有门的时候，也给他开了一扇窗。
这扇窗子的外面，有光。
光照耀着女孩儿的微笑。
如太阳花，生机盎然地开在前方。
花丛里，现出一条路。
他可以走过的路。
……
依侨同沈凌告别，上车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凌。
她不能为养母依晓做点儿别的什么，只能以欺骗性的谎言，让那位深爱她的先生，看到一点儿希望。
魏笙开着车，笑问，“依侨小姐真能安慰人？”
依侨手抬起，放到嘴唇上，几不可察地咬了两口，随即笑着说，“沈先生是一个可怜人，如果不是遇到我母亲，他或许会很幸福。但……”
最后几句话放在心头，她没敢说出来。
可我感谢沈先生出现在我养母依晓的世界里，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养母那黑漆漆的世界里得到了一丝光明。
光明中，养母依晓一定笑过，她虽然不知道母亲死前，是否留下过什么，但她一定是怀抱着美好的回忆，同沈凌先生美好的回忆离开的……
*
第二天，听付渊说，沈凌在图书馆呆了整整三天。即便是吃饭，也最多耽误十来分钟。
每一个看书的顾客，看见他那么废寝忘食的男人，甚有些吃惊。便好奇地偏过头，去看他到底看了什么书。有的对比嗤之以鼻，有的却成功地被深之蓝的书吸引了。
看着情深处，沈凌还会不由自主地痛哭。
泪水自眼眶流出，滴在书页上，有人看见，便觉得他入了书，太过痴迷书中的细节。却无人知道，其实那里面女主人公同男主人公发生的很多事儿，都是他同依晓经历过的。
养母依晓在文中如此欢喜地记录那些事儿，便足以告诉她，她对他们之间那段爱情的珍视度。
正看得认真，忽而有人插了一句话，“叔叔，你也喜欢看深之蓝的书么？”
是个高中生。
沈凌顿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高中生看了她两眼，高高地举起手中的书本，“大叔，既然你也是深之蓝的粉丝，那我不得不给你推荐这本小说《空间的自己》了？”
沈凌注视到那本书的封面，上方是袅袅白雾，白雾之中隐约有一个女人的背影。
是很形象的封面。
他还没有看到那本书。
接过来时，说了声谢谢后，就怀疑地问，“小妹妹，你曾经见过这个作者本人么？”
“作者本人么，啊，没见过。新书发布会的时候，她只给一百名粉丝签了个名。”高高地扬起脸蛋，从手机里拨出一张照片，“咯，这是我同学当时去到现场，得到的呢。”耸耸肩，“但很可惜，深之蓝大大却没有来。”
“是么？”沈凌失望地说到这两个字时，目光是瞅着那张照片上的签名的。
没错，是依晓的风格。
看到那个笔名，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那是尘封在他脑海，他们的初见。
“这位小姐在看什么？”那会儿他问。
依晓答，“蓝天啊，如海水一般的蓝天！”
如海水一般的蓝。
深之蓝。
……
想到那里，他再次哭了起来。
许久因为碍不住，他放下书本，走了出去。
在图书馆不远的地方，悲痛欲绝。
泪水哗哗，将他明亮的眸子淹没。
我一直害怕自己辜负你，然而你离开我时，我才知道，其实我怕地是……错过！
……
沈凌看完深之蓝那本书后，给依侨打了一个电话。
他向依侨说了声谢谢。
还同她说，要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
依侨问他，“那么你……还恨么？”
“恨！”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那么你会怎么样？”
沈凌笑着回答，“我不原谅，但我没必要报复。”
依侨感动他的豁达，“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的机票！”
“明天，我去送你！”依侨在手机里说道。
“不用了！”沈凌迟钝了下，忽而笑着问她，“依侨，你说你想认我做爸爸的事儿，是……认真的么？”
依侨玩味一笑，“对，爸爸，我认真的。”
“好，好。”沈凌幸福地无言以对。
第二天一早，依侨说话算话，于机场相送沈凌。
沈凌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依侨，“好孩子，这……这是我当年存给你妈妈的，现在她离开了，我也要离开了。”
依侨摇头，“不，爸，我不要。”
“仇我是不想报了，这些钱原本就是我存给你母亲的，所以……”沈凌两手按这依侨的肩膀，“依侨，说起来，这么些多年，我似乎也只是执着地那么一个谎言。而我真正想要地，不过是你母亲一句亲口承诺的话罢了。但现在，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银行卡塞到依侨的手里，他叮嘱，“密码是520和你母亲的生日。”
依侨没有再反对，她收下，笑着挥手，“爸，有空的话，回来看我？”
沈凌点头，走了。
偌大的机场，依侨站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四周喧闹的声音。在觉得飞机起飞后，她就离开了。
长呼一口气，她喃喃，爸，一路顺风！
沈凌离开的消息，提前给付渊说过。但是付渊因为做手术，所以来迟了。
带着妻子，也就是小姨依如跑进机场时，却只看到转动身体，正望着他们的依侨。
“依侨，他呢？”付渊满头大汗地问。
依侨诚恳回答，“他已经走了，你们……来晚了。”
“……来晚了？”付渊失魂落魄，眼睛红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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