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栖禅来到讲堂时一些死者的家属正放声大哭，还有人正扯着杜思远的衣服，责问他为什么不救自己的亲人。
伤患这么多，大夫却只有一个，哪里忙得过来。
杜思远这一日忙着救人连口水都没功夫喝，这会见大家竟然责怪他没有救活所有人，气得不干了。
“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你们就看到死了人，也不看看我救了多少。既然大家不信我的医术，那我这就下山，你们另请高明吧。”
“不行，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受伤的人怎么办。”
“不是怪我医术不行救不了他们吗？那还拦着我干什么，让开。”
“......”
褚其见杜思远气得不轻，赶紧让大家住口别再惹得他生气，又劝杜思远。
“杜大夫别生气，大家不是说你医术不行。只是见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太伤心了才会这样，你别和大家一般见识。”
“我不是气话，书院的药材都用完了，没有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去找，一定把药找来。”
“不，褚郎君你不能走，这里还得你主持大局呢。这样，我去找药。”
“......”
宁栖禅听了一会还是没有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有心想找人问问，可那些人正闹着，想来也没心情理她。
她虽挂心亲人，可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还是先找个地方处理好伤口再说其他。’
这么想着，宁栖禅离开了讲堂往刚才来的反方向去了。
除了竹林那块用来放死人没人在那里待着外，其他地方多少都有些人在。
宁栖禅身上有伤，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躺在死尸堆里也没人管，不发烧才怪。
再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满是污泥不说，也不知道被什么划的，几乎划成了布条。
她想这里这么多人，估计也没有干净的衣服给自己换。
竹林里有些死尸身上的衣服倒是完好，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忌讳是不是死人衣服。
回到竹林找了具身形与她差不多的尸身，将他的外衣扒了下来准备换上。
脱下自己的外衣，她发现有人给她的伤口包扎过。只是那给她包扎伤口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赶时间，只帮她包扎了左肩上的刀伤。
原本只打算换了外衣，可她的中衣比外衣好不到哪去。
想了想又找了具女尸，暗暗向她告了罪然后将女尸的中衣脱了下来。
衣服是有了，去哪换又是个问题，总不能在这死尸堆里换衣服吧。
没办法，她只能拿着衣服杵着木棍淋着雨再次回到了讲堂后面的屋舍。
一间一间找过去，总算找到了一间没人的屋子。
房中连茶壶里都没水，更别提其他。
好在宁栖禅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只要拿水擦干净再换件干净衣服就行。
她从新石巷带出来的药全没了，好在匕首还在。先是将帷帐用匕首割了下来分成好几块，再用茶壶去外面装了一壶水倒在帷帐，然后才开始准备擦洗伤口。
以防有人突然进来，还是先把门栓上为好。
谁知就有那么巧，她刚要栓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褚其的衣服、鞋子沾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整个人就像从血水中泡了一遍。
这副样子实在太吓人了，本打算回房间换一套，没想到那么巧，宁栖禅进的就是他的斋舍。
宁栖禅此时满身都是泥巴，脸上也是，但从身形还是能看出她是个姑娘家。
褚其乍一看见一个女孩子穿着破烂又全湿了的中衣站在自己眼前，他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房间。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我这就离开。”
“.......”
说着褚其转身就要走，宁栖禅正愁找不到人问话，忙伸手拉住了他。
褚其不知她要干嘛，忙问道：
“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仔细看看，这里是你的房间吗？”
“好像是。”
“那你稍待一会，我有话问你。”
“好。”
“......”
听到他说好，宁栖禅示意褚其进来又要关门。
褚其不解，忙问道：
“娘子你关门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看起来比我更吓人。”
“不是，我是在前院......”
“既然这是你的房间，那你可有干衣服？”
“有，我这就去拿衣服给你。”
“.......”
宁栖禅从死尸上扒下来的衣服虽然完好，可那衣服是湿的，如果褚有干衣服那就更好了。
褚其匆匆出了房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都借给灾民了，便是他自己也没有衣服换洗，哪里还有多余的借给宁栖禅。
没办法，他只好找到叶氏向她借衣服。
叶娘子虽好奇他一个男子竟然向自己借妇人的衣服却没有多问，只以为是替灾民借的。
可她的衣裙也都拿去给灾民穿了，并没有多余的，倒是她家女儿还有一套刚晾干的旧衣服。
褚其想着有总比没有好，又想到刚才宁栖禅说他更吓人的事，打来水把脸洗了，又把外衣脱下。
本来想扔掉，想想又没扔，他的换洗衣服全借给了灾民，这件再扔掉他就没衣服穿了。
叶氏与褚其的关系比较好，之前也多次帮他洗衣服，这次也没例外。
褚其向她道完谢，拿着借来的衣服顺带还端了一盆热水回来。
宁栖禅见到褚其洗干净的脸，觉得有点熟悉，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
她想可能是因为失了太多血，记忆力也跟着下降了。
不过这只是小事，并不重要。赶紧处理好伤，才能去找人。
当下没跟褚其客气，接过衣服，然后才准备处理伤口。
考虑到褚其毕竟是个男的，便去了屏风后面。
虽然有屏风遮挡，隐隐约约的还是能看清一些东西，褚其赶紧出去了。
宁栖禅花了不少时间才把伤口处理干净，褚其在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回到厨房给她拿了些吃的过来。
宁栖禅换好衣服时，他也正好回来了。
“娘子饿了吧，我给你拿了些吃的，你赶紧坐下吃吧。”
“......”
所谓吃的，只是一碗稀的见底的稀饭和小小的一块胡饼。
任是宁栖禅正生着病吃不了多少东西，眼前的这两样吃完也只管了个五分饱。
褚其有些不好意思向她解释道。
“山下发生地震，镇上又被水淹了，书院的储粮不够，这些......”
宁栖禅没等他说完，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海书院。”
“这里就是如海书院？”
“娘子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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