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只是如梦一场的恍然，努力了那么久，辛苦了那么久，终于，到了要实现的时候，她只是冷漠而平淡地收割着战利品。
她有一瞬间，好像失去了眼中所有的色彩，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以冰灵的武功要拿下一个宇文钰枫是很容易的事，但宇文钰枫却突然猖狂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反复失常，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他指着沈玥璃大骂：“你以为你真的能赢得一切吗？沈玥璃我告诉你，你太天真了！”
沈玥璃的心口微微一缩，抬了抬眼角：“我能不能赢得一切不重要，我赢了你，就够了。”
冰灵眼底有一丝慌乱，像是有不好的预感，提剑上去要架住宇文钰枫，却被突然出现的青衣人打断，那些人武功极强，冰灵周璇之下竟然一不留神，让宇文钰枫被人救走了！
她提剑要追，沈玥璃却叫住她：“不必了，他会回来的，如果我不猜错，他会回来的。”
“小姐，这些人跟……”
“跟蛛网的人太像了，是吧？”
“但他们绝不是蛛网的人！”
“我知道。”沈玥璃理理裙摆。
楚殇平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沈玥璃与宇文钰枫之间的言语交锋，他平静得好像置身事外，好像这个人不是他一直努力辅佐想将其送上帝位的，这种平静，令人害怕。
沈玥璃望着他：“走吧，去贺喜。”
宇文钰烨平定宫变之后策马奔驰赶回王府，他应该要换上新郎的衣服，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沈玥璃，这是他们说好了的，待他回来，就娶她为妻。
可是王府里空空如也，飘着的红绸和悬挂的字静静而立，成亲所要用的事物也一应俱全，下人们身上还穿着喜庆的红衣，空气里早就没了血腥味，宇文钰烨知道，在他回来之前，黎锦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处理好。
这里唯独少了一对新人，便是一场婚嫁之礼，他的内心陡然生起了恐慌，直觉告诉他，有不平常的事情发生。
“少主，沈小姐在胡府。”有下人壮着胆子来说话。
“胡府？”宇文钰烨皱眉。
“对，今日妩娘下嫁胡大人，沈小姐认了妩娘做妹妹，送亲去了。”
宇文钰烨眉头一抬，不知沈玥璃这是在做什么，又调转了马头直奔胡膏的胡府。
宫里宫变闹得热闹的时候，宫外的沈玥璃并没有闲着，从烨王府里出去的轿子一路招摇，唢呐声吵闹，沿街的百姓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好了烨王爷娶妻吗？怎么从烨王府里出来的是新娘的喜轿，还直往胡府而去？
莫非是迎亲变成了送亲？那从烨王府里嫁出去的女子是谁？
妩娘娇媚动人，赶制而成的嫁衣并不敷衍，相反十分隆重，沈玥璃既然应了胡膏会让妩娘嫁给他，就不会草草了事，一场婚事对一个女子而言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她不会委屈了妩娘。
既然是胡膏要成亲，他这个新任的左相自然是府门大开，广宴宾客的，宴席开了百余席，京中能请的大臣们都请来了，酒是好酒，席是好席，只是这些宾客们能不能吃得下去，就另当别说。
他们中有许多自是不愿意来的，但是刀架在了脖子上，就由不得他们愿意不愿意。
妩娘与胡膏拜过了天地，沈玥璃与胡莱坐在高位上接受着新人敬茶，胡大人笑得开怀：“少卿小将，这新人的茶喝了可是有大喜头的。”
沈玥璃弯着眼帘儿笑，与他碰了下茶杯：“胡大人，那可就借着你的吉祥话了。”
胡莱笑着点点头，喝了新人茶轻声道：“少卿小将你要做的事，尽可去做吧，这新人吉祥兆头，我胡家并不介意。”
“谢胡大人体谅。”沈玥璃垂首道谢。
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无数，这权势最集中的地方，总是容易出命官，只要有钱有势，谁都买个一官半职，这于官场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也正因为如此，京中官员抱团抱得厉害，大多都结了朋党，狼狈为奸也并不奇怪。
胡莱给沈玥璃找了一间安静的偏房，从屋子的装饰就能看出一户人家的底蕴，胡家并未有多名贵的装饰，但处处都透着风雅，几副画，几笔字，就能将屋子装点得满是儒生气。
胡膏未像其他的新郎官那般去喝酒，而是静立在沈玥璃一侧，说道：“小姐，可以开始了。”
“你是左相，今日之事由你主持，坐下吧。”沈玥璃按着他肩膀坐在首位，自己坐了侧边的椅子上。
偏房里挨个轮流进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大臣，这些人高瘦肥矮不一而同，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都不干净，还是很不干净的那种。
这一批进来的几个人沈玥璃是老熟人，这几人也去过宇文钰枫府上，质问宇文钰枫为何他们的女儿一夜之间死在了皇宫，皇后还不闻不问。沈玥璃见到他们几人时，给了胡膏一个眼神。
胡膏立刻会意，笑容可掬地问着几位大人：“本官也不与各位大人客套，毕竟外面等着的人还很多，只想问问几位，你们可是要跟着二皇子造反？”
问题问得辛辣直接，半点弯也不转，几位大人对看一眼，集体摇头，称绝未听过此事。
胡膏便细列一二三，几位大人还是不要再狡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时候这些读书人也讨厌，这种时候还这么文绉绉的。
沈玥璃看了看窗外的斜阳，估摸着再过不久宇文钰烨他们就该出宫了，所以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出声说道：“你们倒是想帮宇文钰枫谋个好前程，你们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你们可知道，今日宇文钰枫意图行刺皇上？”
“这不可能！”大臣人失声喊道：“二皇子殿下绝不可能做出此种事来！”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否则你们怎么会把女儿送进宫做寡妇呢？”沈玥璃懒散地笑道，“待得皇帝一死，他就是新帝，到时候你们放在宫里的那些女人就是人质，你们想不听话也不行。”
“微臣不明白左相大人还有沈小姐到底在说什么！”死鸭子嘴好硬！
“不明白不打紧，杀了就是了，反正你们这种官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沈玥璃轻描淡写一句，旁边等候多时的暗卫不等别的话，直接拔刀断人命。
“跟那边的放在一起，等下一起拖出去扔了。”沈玥璃指了指墙角堆着一堆死尸。
身着喜服的胡膏并不介意这场杀戮发生在他的大婚之日，与他的父亲一样，这种事，这种为大周国除害的事，并不用挑日子，赶上哪天适合，就在哪天杀个利落。
只是楚殇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有些奇怪，他并不介意沈玥璃做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哪怕沈玥璃笑着杀了许多人，杀了许多对宇文钰枫重要的人，楚殇也不做半点阻止。
妩娘也不似普通闺阁里出来的女子，她早已自己揭了盖头，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嫁衣，来了这偏房中，知道沈玥璃有喝茶的习惯，先是给她上了一杯茶，然后说：“小姐前几日叫我去的地方，我去过了。”
“怎么样？”沈玥璃看她脸上的红妆，真是让人艳羡，出嫁中的女儿总是最美的。
“小姐，您别生气，那里的确什么也没有，被人封起来了，我问过管事的人，能进去的人只有两个。”妩娘小心地说道，那两个人是谁，她不敢说，但她不说，沈玥璃也知道。
“不说这个了，先帮你夫君把这点破烂事整理完，不然你们怎么春宵一刻？”沈玥璃逗她，脸上的笑容显得真诚又温和。
借胡膏婚事，将京中官员都聚来此处，是沈玥璃那日替妩娘和胡膏说情时，就定下了的想法，她并不介意别人说她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胡膏有些不明白，为何偏偏要定在九月九。
这一日，本该是沈玥璃下嫁烨王爷才是，他若不记错，沈玥璃的嫁衣已经制好，那是一件极其华美的衣裳，费了烨王府许多人的心血，只等着她披上。
沈玥璃听了他的疑惑摇头笑：“我是想着，若我跟烨王爷完不了婚，这些东西也不好浪费了，妩娘在京中无亲人，我便正好送她一场婚事。”
“小姐，你……”妩娘不甚明白，她并不是沈玥璃的心腹，当不起她这样的厚待。
“我是为了胡膏。”沈玥璃说得直接，“胡膏，今日宫中惊变，是你朝堂立威的日子，你需在今日，定下朝庭脉象，哪些人当留，哪些人当斩，你在蛛网时日不短，又有妩娘帮你，你自应有所分寸。”
胡膏见沈玥璃神色严肃，不敢再坐着，连忙起身行礼：“是，属下谨记。”
“我让黎锦将京中官员名单都整理了一份，你看着来，我在只在一旁替你做恶。”沈玥璃把那本黎锦辛苦整理出来的名单册子递给胡膏。
“好的，小姐。”胡膏总觉得沈玥璃的语调有些怪异，但又不上来是哪里有怪。
“胡膏，我并不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是你父亲让我明白匹夫的责任，我能做的就这么多。”沈玥璃笑声说道，“别让我失望。”
“小姐，此话何意？”胡膏越来越难解沈玥璃的话。
“继续吧，天黑之前，我还要回烨王府呢。”沈玥璃重新安坐回椅子上，但凡是胡膏不太好下手杀的人，沈玥璃不介意做恶，杀得血光四起，满手罪孽。
等到宫中的大变被宇文钰烨定下，宫外的百官也被沈玥璃重新洗好了牌，所有被她杀的官员都扔去了宫中抛尸的地方。今日宫中死了那么多人，沈玥璃大可说这些人是策划宫变的同谋，在混乱中被人杀死，皇帝若要怪，就怪他自己想看好戏，更何况，皇帝怎会怪？
他要看这么大一场戏，就是想让这些人替他做一些他自己不好出手的事，毕竟惩治一下这官场，杀几个他看不顺眼的人，扶几个他喜欢的人上位，一直是他想做的。
而沈玥璃在他眼中，一直是一把用以对付宇文钰烨的剑，如今磨好了，沈玥璃便如宇文钰烨一般，替他做一做京中刽子手。
宇文钰烨本应来胡府找沈玥璃的，可是许久都不曾到，直到冰灵传了话过来：少主在府上等着你。
沈玥璃只应知道了，又问胡膏一切可办妥了？胡膏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小姐赶紧回去与烨王爷拜堂吧。
沈玥璃一声笑：好。
夕阳总是最美的，美得残酷又凄艳，艳红如血，染尽半天云霞，层层云堆里透出来的金光像是挣扎着逃命，终不敌日头一沉，万道金光就此默然。
黎锦胆战心惊地站在宇文钰烨身边，他不明白说好要去胡府找沈玥璃的少主怎么会半路折了回来，也不明白少主的脸色为何难看得像要杀人，他更不明白当沈玥璃轻轻推开烨王府的门时，少主的脸上为何写着憎恨的神色。
明明今日，他们两个该拜天地，结姻缘。
宇文钰烨坐在院中，手里握着那个他精心雕刻的玉人儿，不擅此道的他不懈努力，终于将那块顽石雕成了沈玥璃的模样，冷冽的眉，半阖的眼，还有轻轻抿着的嘴唇，处处精妙。
他本想将这小玉人儿送给沈玥璃，她那身嫁衣太过夺目耀眼，这玉人儿才能压得住那一身嫁衣的喜色。
沈玥璃进门来，他将这玉人儿藏起，但见他瑞凤眼一抬，眼底尽是冷意，一如当初第一眼，他看到沈玥璃的时候，也是这般残酷无情京中恶鬼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玥璃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真是俊郎无双，刚毅的线条，魁梧的身躯，还有满腹的智谋，他还没有脱下战甲，这玄铁战甲在他身上，好是天生为他而设，处处都透着冰凉和英武，有着摄人心魂的力量。
只是这个男人，太过薄情残忍。
九月初九这一天，沈玥璃特别的忙碌和辛苦，她去了好些地方，见了好些人，杀了好些人，其实她已累极，连说话都要费些力气，尤其是当她见到眼前这个男的时候，更觉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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