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天满城白缟，惨白的颜色一直从宫里传到宫外，年轻的男女也赶紧脱下了颜色鲜艳的衣服披起了麻衣，爱说爱闹的孩子们让大人在在屋中不能随便说话上街。
再怎么昏庸无能的皇帝，那也是皇帝，是万万人之上，是一个国家的象征，纵使百姓对他毫无爱戴与尊敬，也是一国之君，是稳定这天下人心最重要的力量与支柱。
可是萧凤来多可笑，她如同捏死蚂蚁一般地杀了晋都的国君。
她过于疯狂，必将灭亡。
当荆伊闯进贾瞒的茶庄找到沈玥璃，低呼“少主出事了”，沈玥璃只是让她细说完所有事，听罢之后却不急着进宫要讨回宇文钰烨，与宇文钰烨一样，她看得出此次萧凤来的目的不在宇文钰烨身上，而是在贾瞒，在大周国。
所以急不得，总要慢慢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与不想招惹麻烦，她同样换了颜色素净的衣服，来到了姜庆大人的府上，与他细说一番旧话。
“姜大人……”
姜庆大人他披麻戴孝，一见着沈玥璃就求饶：“亲姑奶奶，您消停些成不成？现在这会儿萧皇后和新帝只怕怒火未消，你别推着我去送死行不行？等他们火气劲儿过了，我保证让你进去找宇文钰烨好不好？”
“此事并非是宇文钰烨所为，谋害皇帝的人是萧皇后，目的嘛我想以姜大人你的智慧要想到不难，那么姜大人真的认为让我坐在这里坐着能使萧皇后和……新帝平息怒火吗？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怒火，只是在等着宇文钰烨与大周国做出妥协。”沈玥璃眉目安然，半丝紧张的样子也没有，好似关在天牢里的那个人不是宇文钰烨一般。
姜庆神色一凝，像是在分辨沈玥璃这番话是真是假，萧皇后谋害先皇，这听着的确像是她干得出来的事儿，他整个身子都趴在桌子没了力气：“作孽啊，怎么什么事儿我都摊得上？”
沈玥璃只是笑而不语，得了姜庆一些不要命才敢给的通融，又等冰灵和荆伊打理完了士卒与之守卫，这才来到天牢里。
所有的天牢都长一个样，阴冷潮湿，恶气四溢。
“你来了？”宇文钰烨却过得十分自在一般，看到沈玥璃走进来，笑得一脸轻松，半分蹲狱之人该有的狼狈也没有，他笑看着沈玥璃。
“还笑！”沈玥璃瞪他，“这会儿怕是靳祈和萧凤来拼了老命要杀了你，你还笑得出！”
“反正他们也杀不了，我又何必不开心让他们如意？”宇文钰烨笑道，只是看向沈玥璃的眼神有些怜惜：“就是又要辛苦你四处操劳了。”
“说得倒是挺好听，我可是听说你在宫里跟萧皇后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什么我必然无事，何必紧张？这不是你的话？”沈玥璃暗恼，萧皇后好狠的招，这天下第一大的诬陷架在他们头上，要怎么样才能想办法摆脱。
宇文钰烨哈哈笑着拉过她，清了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与她道：“萧皇后此举不过是想逼我们不再与贾瞒来往，让贾瞒痛痛快快地给她银子而已，而靳祈也有此意，所以虽是会对她不满，但依然在暗中会与她做法相合，此事说来的确有点棘手。”
“他们若是不修那些船，不养那些兵，贾瞒老老实实按着他们的条文规矩上交税银又能如何？现在他们这船逼迫，越发显得其心若路之昭马了。”沈玥璃叹道。
萧凤来不懂，她越是这般强烈地想要银子，越是容易让沈玥璃谨慎，不会就这样放弃贾瞒，不管是出于对朋友的维护也好，还是出于对大周国安危的保证也罢，沈玥璃都不能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
蒙嘉好不容易费尽心机办成的事，怎么可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老皇帝皇上的死这回事，说来实在让人心情颇为抑郁，大家都知道是萧凤来栽赃的，但就是谁都奈何不得，沈玥璃也算是吃到了明摆着事实在那里，但你有嘴说不清的苦头了。
往日里总是她这样整别人来着，现在轮到别人整她。风流轮流转，谁的三十河东谁的三十河西这个事儿，果真有些道理的。
她给宇文钰烨带了些酒菜，陪他吃完喝完又坐了会儿，外面的狱卒来催时辰到了，沈小姐该离开了。
沈玥璃也没有多做停留，按着不成文的规矩给了狱卒些银子，至少别让宇文钰烨在这地方受他们的气，便叫宇文钰烨放心，她总能把他捞出这天牢。
“你也不必过份忧心，大周国暂时不会抛弃我这位质子的，萧凤来也没想真个把我杀了，只是要让贾瞒妥协让步而已。”宇文钰烨理着沈玥璃衣角，替她宽心。
“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让你没事老招惹晋都皇族一群神经病，一会儿长贤公主一会萧皇后，你就在这里好好吃着苦头吧。”沈玥璃戳他胸口。
两人都说得极为放松的样子，但谁的心中都不是真正的轻松，横竖都不是退路，只能逼着往前走，往何处走？
靳祈在天牢外边等着沈玥璃，未乘皇帝的龙辇，只是牵着一匹马，也没有穿着那身气势逼人的龙袍，只着了一件普通的长衫，手里握着扇子，腰间垂着珥铛，等着她。
“见过皇上。”沈玥璃依帝王臣民之礼拜他。
靳祈眉眼一黯：“我早晚是皇帝，你……你不用这样。”
“是，皇上。”沈玥璃不想再与靳祈有任何拉扯，两人终是远到连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不是我做的。”靳祈他难过地解释道，他不会弑父，不会用这种手段坐上龙椅，虽然他也希望宇文钰烨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世上。
“我知道。”沈玥璃垂着眉目，“但如今，谁做的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晋都皇帝，而我是大周国子民，他是大周国王爷，皇上，草民还有事，先行告退。”
沈玥璃说着与他错肩而过，靳祈拉住她手臂，目光散乱地望着前方：“就算我是皇帝，你也是看不起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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