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你怎么来了？”沈玥璃让他进来坐下，加了些银炭，火光又更明亮了些。
“来看看你，再过两月便是新年了，你今年想怎么过？”靳祈探着手取暖，似是闲话家常一般。
“都可以，你怎么安排我怎么过。”
“宫里过年可无趣得很，大臣们进来朝见，一起吃年夜饭，闹腾一番，你大概是不会喜欢的。”靳祈笑了笑，笑得很好看。
“你不必为了我坏了规矩，当初嫁给你，我知道你也不甘，也委屈，该做的事情我不会拒绝的，我不会让你为难。”
沈玥璃知道，靳祈为了让自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将很多她必须出席的场合都给自己挡了，从不逼自己出面，怕自己不喜，其实，真的不必。
靳祈被炭火烤暖的手理了理沈玥璃的白发，纵使过这么久，他看着这头白发依然难过，于是眼中都有些心疼的情绪在蔓延：“哪里还舍得你受苦？你啊，你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孤零零的，还要替宇文钰烨操心，担心他在大周国的事，我哪里还舍得让你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
“靳祈……”
“你不必安慰我，你要安慰的人已经很多了，我也很好，越来越能从容地坐在龙椅上，越来越批得习惯那些奏折，越来越能自如的运用手中权利，我很好。”
“我很抱歉，让你变成这样。”
“哪里是你，是命罢了。沈玥璃啊，你要是能好好的，我就很知足了，至少你看，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是我陪在你身边，不是宇文钰烨，不是楚殇，这样我不也应该满足吗？”
他理好沈玥璃鬓角的白发，叹了一声：“我知道你跟姜庆一直有来往，我不会怪你，更不会怪他，相反我很高兴你能为我晋都着想。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输给了宇文钰烨，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沈玥璃抬眼看着他。
“替我向他求情，放过晋都子民。”靳祈温柔地笑着，“毕竟啊，只有你能说得动他，我怕他到时候杀红了眼，真的要活生生杀出一个天下太平来，那就真的是晋都浩劫了。”
他温柔得如同要滴水一般的眼神望着沈玥璃，火光倒映在他眼中，明亮又炽热。
“你跟他说，他一样会答应，靳祈，他一直当你是朋友。”沈玥璃诚恳地对靳祈说道，不要这样怀疑自己的意义，靳祈，你很重要，作为朋友，我们从未否认过你很重要这件事，虽然我们之间都有过错误的选择，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曾经一起共历生死过。
“两个月后的新年，我们两个加上冰灵一起过吧，我也不喜欢太多人。”靳祈跳开话题，似乎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
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炉火的光始终一明一暗，没个定性，窗外的大雪落得都有了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偶尔也会说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靳祈会笑得眼角都扬起。
他走时风雪未停，依然很大，迷蒙蒙一片，走出几步便要看不清人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盏宫灯微黄的光，一点点在飞雪里消失淡去。
冰灵走到沈玥璃身边，给她披上外衣：“小姐，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啊。”沈玥璃望着在指尖下方忽明忽暗的炭火，淡淡地应了冰灵一声。
是的，靳祈不对劲，他走出沈玥璃的院子之后，遇到了在一地白雪里红得如同火焰的萧凤来，她坐在一棵梅树上，火红的衣服与梅枝相交映，晃荡着的裙摆在风雪里扬着。
她歪着头对靳祈笑，哪怕是冬天她也更乐意赤着双足，而不是穿鞋，分不清她的双足与大雪哪个更白一些，只是那铃铛快活的声音始终在回响。
“你决定了吗？”她懒懒的声音微哑着问。
“派兵吧。”靳祈目不斜视错过她，像是错过一团明明可以温暖他的火焰，孤注一掷地要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里。
“你会不会后悔？”萧凤来跟着他，走到他旁边依然在笑问他。
“我后悔你便不会出兵吗？”靳祈笑了一声，不冷不热，只是随意拉扯脸皮，停下步子来看着萧凤来，“我后悔，你就会收手吗？”
“我……”萧凤来有些答不上来，因为答案是不会，她既然答应了主上要毁掉这天下，战争，战乱，战祸，是最直接的方式，她不能违背。
靳祈看她犹豫的神色也没有过多追问，没什么必要了，现如今走到这一步，没有什么谁对谁错，谁是谁非，不过都是不得已。
“你想要孔氏遗帛吗？”萧凤来依然追上去，依然笑着问，“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拿来给你。”
靳祈听了她的话站定步子，没过他脚步的积雪里，留着一对深深的印子，直直地看着萧凤来。
萧凤来依然只笑：“我知道孔氏遗帛在宇文钰麒手中，靠他是握不住这东西的，这会儿多的是人打那遗帛的主意，如果你要，我抢来给你呀，好不好？”
她的眼睛闪着光，极明亮，如果出兵是靳祈不太愿意做的事，那么用孔氏遗帛补偿他，他应该会很开心吧？毕竟，那是天下人，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晋都能提前知道孔氏遗帛之事的人不止有姜庆，还有萧凤来与靳祈，他们的消息总是要比普通人的更灵通些。
“是我们一起拿过来，萧凤来，虽说你手握大军，可是没有朕同意，你也不能顺利出兵，所以，不是你给我拿来，是我自己去争取。”
靳祈一字一句纠正她的话，或许别的东西都是萧凤来逼着自己接受的，但是这一回不一样，这一回，靳祈有自己参与。
萧凤来有些发怔，然后又笑起来：“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要，我就给你。”
靳祈不再搭理她，自己往前走，萧凤来跟上去挽住靳祈的手臂，靳祈也不推开，只是继续往前，根本像是无视着萧凤来这个人，连以前觉得恶心的感觉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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