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少主把晋都那两千精锐全生擒了，现在关着呢，没有杀他们。”冰灵笑着说，这大概是小姐一早就料到了的结局吧。
沈玥璃点点头，笑了一下，她自是知道宇文钰烨不会杀他们的，那是自己送过去的人，他怎么会杀，怎么会让自己为难？
前几天姜庆哼哼唧唧着进宫来找过沈玥璃一次，问她能不能把那两千人给他还回来，反正这个仗怎么都要打了，那毕竟是辛巴的人，姜庆跟辛巴已有前仇，要是把他这两千人再折了，那就是新恨，以后他在朝堂上就真没日子过了。
沈玥璃安慰他，宇文钰烨一定不会动那些人，姜庆则是叹气，一边叹一边擦眼泪：“我也就是想好好混个吃等个死，没想在乱世里做个英雄，沈小姐，我招谁惹谁了啊？”
他眼泪是假，想套话是真，姜庆是整个晋都，最聪明的人，他想从沈玥璃这里探得，宇文钰烨到底还准备做什么，好去告诉他那个年轻的帝王，皇上啊，你该这般应对，才不至于惨败。
沈玥璃却不能告诉他，他想要听的话，不能告诉他，宇文钰烨在商洛设了一个圈套，就算是靳祈攻过去了，也未必能拿得下商洛，不能告诉他，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公平，宇文钰烨带着不胜便死的意志回去大周国，待得他重头再来晋都时候，就是他的铁蹄踏碎晋都山河的时刻。
也不能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场源自近二十年前的笑话，因为一个人的疯狂，要将整个天下颠倒打乱。
所以沈玥璃只能望着姜庆轻笑装傻，什么都不能说，心里备受煎熬与折磨，却半点都不能向别人诉说。她只能用自己的力量暗中做一些事，如姜庆期待的那样，至少，保得晋都不会四分五裂，百姓不会受太多的苦。
谈何容易啊，天下大势便在眼前，这些在大势之下的凡人如同蝼蚁，要改变一些事情，逆转一些事情，哪里那般容易？
便是几夜几夜的不睡，彻夜长熬的苦想，也不知该对这万恶的老天做些什么。
马车备下得很快，沈玥璃在马车里偎着厚被子想睡一觉，救一救自己这张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免得楚殇看了担心，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一双眼睛眼看着到了皇陵。
百转举着一把伞仍然孤立在陵墓旁，伞上都积了些雪，目光微直地望着陵墓后方，坐在轮椅上的她，在瑟瑟寒风里好像是要被风雪掩去。
“你来了。”百转对沈玥璃轻轻笑了一下，她眼中原来的那些调皮与机灵渐渐不见，越来越多的哀伤神色在她眼中堆积，快要把原本那个小神棍埋住不见。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就算不想住在宫里，你可以住在原来我们那个院子里，我也可以派人照顾你，百转，你再这样下去，你师父还没出来，你先不在了。”沈玥璃眼眶有些痛，她这样干等着何苦呢？
“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每个人都在说自己挺好的，可是没有一个人过得好，每个人都害怕对方替自己担心，每个自己都知道，骗不过对方，却依然说着一个又一个苍白的谎。
她解开封印，让沈玥璃下去，照例交代不要呆得太多，免得受了鬼气侵袭，对身子不好。沈玥璃发现她解封印时，手掌中的金光颜色深了一些，那双手，也越来像楚殇的手了，沈玥璃让冰灵陪荆伊说会儿话，自己一个人下去。
“外面很大雪，你不要总是往我这里跑。”楚殇睁开眼睛笑望着沈玥璃，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在这地方要被困很久很久，每次看到她，才觉得这时间没有那么难熬。
沈玥璃坐在椅子上解了狐裘，照以前的样子抱着膝盖看着他：“你在里面，怎么知道外面很大雪呢？”
“我会算啊。”楚殇温柔地笑道。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今年这么大的雪，下得要疯了一般。”沈玥璃下巴靠在膝盖上，问着楚殇。
楚殇的眼神微滞了一下，继尔笑道：“天还有不测风云呢，下雪，不过是最常见的天气罢了，哪里有什么古怪？”
沈玥璃低头一笑，然后对他道：“楚殇，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很不会说谎。”
“是吗？”
“大概是因为你是国师，从小不可说有违天命的话，不可说大话，所以你说谎的样子，一眼就能被人看穿。”沈玥璃望着楚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心里头却更难过，这么好的楚殇，为什么要被困在此处？
楚殇无奈一笑，对沈玥璃摇摇头：“你啊，是没有人可以在你面前说谎罢了。”
“是不是跟我有关，所以你不想告诉我真实的原因。”沈玥璃轻声问他。
“你不要总是想太多，天要下雨要打雷要落雪，你哪里管得着。”
“是不是因为，我是天之异人，跟靳祈的帝王之气相冲，导致晋都国运迅速被扭曲衰败，而今冬这场大雪是异样的开端？”
“沈玥璃……”
“楚殇，你能不能教教我，我可以做些什么，至少，让我为我的罪孽，付出一些代价或者努力也好。”
“这不是你的罪孽，你只是……无法选择你的出生，你的命运，跟天下所有人一样，没有人选择自己的人生如何开始，沈玥璃，这不关你的事，就算你不是天之异人，总有人是，这些事情还是会发生，或许会变得更糟糕，你不是已经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来挽救这一切了吗？”
沈玥璃的头深埋在膝盖里，这样的一生啊，这样毫无办法，毫无选择，毫无道理的一生。
“我可以做些什么？”
“你若真的觉得要做点什么事才能安心的话，让晋都多备些过冬赈灾的粮食吧，这场冬雪，会下到明年三月，春天不会来了。”
“会死很多人对吧？”
“可是你现在，不是在准备救他们吗？沈玥璃，你一向可以做得到的，我知道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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