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王爷中的毒极为古怪，属下也只能暂时抑制住，不确定能否解开。”胡膏脸上有些愧色，觉得有负烨王爷信任。
“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沈玥璃抬抬手，让所有人退下，自己坐到了宇文钰烨床边。
他像是忍着极大的痛苦，所以牙关都咬得极紧，刚毅的眉目中尽是坚韧之色，沈玥璃拧了个帕子给他擦走脸上的冷汗，看他肩头那处被剜了一大块肉留下的伤口，血流出来染红了纱布，握住他向来宽大始终粗糙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沈玥璃一直以来都是很坚强的人，可以一个人扛过很多很多的事，再大的磨难她都受得住，可是只要一看到宇文钰烨，她就愿意放下所有的坚强躯壳，窝在宇文钰烨怀里放肆撒娇，尽情软弱，因为她知道，只要有宇文钰烨在，她就不必有任何需要坚强的地方，他会保护自己，天大的风雨他不让自己沾半分。
但是此时的宇文钰烨，他脆弱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而自己坐在这里，沈玥璃知道，这种时候，是她该保护宇文钰烨了。
“为什么不让黎锦来通知我，怕我担心，还是怕我做蠢事？你不告诉我，等你病死了我找谁去？”沈玥璃低声跟他说话，倒也没有哭，只是觉得有些难过，她割破了一点手指掰开了宇文钰烨的嘴，挤着指头里的血给他喂下去。
血顺着他嘴角流出来，他像是在拒绝一般不肯咽下去，沈玥璃便继续跟他说话：“你得活下去，你不活下去，我们做的所有事都白费力气了，宇文钰烨，你要活下去，保护我，你答应了我的，你记得吗？”
她自己吮了些血水，喂进他嘴里，抬了抬他下巴让血水可以顺着他喉咙咽下去，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勉强一试吧，反正异人之血古怪的地方多了，谁知道是不是也可以解毒呢？
她陪着宇文钰烨待到下半夜才出来，神色很平静。
黎锦一行人在外面等着她，知道这个时候沈玥璃怕是有不少的事情要交代，她问了黎锦一些话，主要是问一问当时的靳祈是何神色，是何模样，黎锦只能说，面目依旧，故人不在。
沈玥璃便一个人坐了很久，静静地望着月亮出神，白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都有些银辉，白快要透明去的脸色透着浓浓的病态，此时宇文钰烨不在，沈玥璃连掩饰一下的心也没有了。
“还有战事的，对吧？”她突然轻声问道。
“沈小姐的意思是……”
“我与你们一起去，把靳祈救回来。”
靳祈跪在地上，**上身，面无表情，光裸着的后背全是鞭伤，他手中拿着一条长鞭反手抽打着自己后背，一鞭一鞭“噼啪”作响，整个后背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的背脊滑落到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而他始终不曾有半分疼痛的神色流露出来。
“停。”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水南天轻抬手指将靳祈拘起在半空，“今日为何不杀了宇文钰烨？”
“回主上话，是我无能。”他的声音机械得没有半分人味在，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
“废物！”水南天手指一捏，靳祈痛得腰都弓起，不能说话。
水南天手一挥，靳祈重重砸在地面上，扑腾起一地的灰，他撑着身子跪起来，等着水南天说话，水南天冷笑了一声：“宇文钰烨中了毒，明日便不能上阵，靳祈，明日出战，你若是再敢败阵，本尊便让你知道，蝼蚁死去时，也会有千种痛苦。”
“属下知道了。”
“滚下去。”
“是。”
生前我欠你，死后我护你。
此时的靳祈已经全然不记得这句话了，那时候沈玥璃他们将萧凤来下葬，他来到萧凤来坟前，手指轻抚过萧凤来墓碑，说出这句话时，站在他身后的人是水南天。
水南天是不会放过萧凤来，哪怕她死去了，水南天也要物尽其用，将她尸体挖出炼成活死人，如水南天所说，萧凤来是他最好用的棋子，萧凤来的身体从小是在水南天的调教下长大的，那是一具最好的器皿，他不会轻易放过。
靳祈多绝望啊，他根本没办法对抗水南天，他知道，那时的宇文钰烨与沈玥璃也没办法对抗他，可是靳祈多渴望至少在萧凤来死后护得她安宁，她说，她很怕，怕死后也逃不过水南天，她怕了那么多年，活着的时候始终只是水南天掌中玩物，连死后也怕依然成为他的工具。
唯一能替她做的，便只有代替她，哪怕她已经死了，已经没有知觉，不能再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但靳祈依然愿意替她受这些难，总是自己欠了她太多太多，对不住她从始至终的情深，对不住她一再救自己，那么，替她去成为水南天的傀儡，将这副残躯供他驱使，又有什么不可以？
就当是保护她，尽管保护的，只是她一具完整的尸体也是好的，也能令靳祈觉得稍感心安。
从此他再不记得过往事，再不记得他曾是风流无双的温太子，也不再记得那些旧友情谊，他甚至不再记得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不再记得萧凤来，他不再有自己的思想，不再有自己的感情，他成为水南天掌心之物，由他操控，供他利用，不会升起反抗的念头，不会再记得，是这个人，将所有的人都拉入一个巨大的痛苦漩涡中不得解脱，是这个人，将晋都一手毁掉，让靳祈这个晋都皇帝终失国土。
从此，他再不是靳祈
所以他次日便能听令领兵，趁宇文钰烨中毒未解之时，大举进攻，眼中的仇恨比之那日更盛，亮如星辰，闪着点点冷光，他不再认得当年旧人，他只是，水南天的傀儡。
沈玥璃不会武功，所以冰灵与荆伊护在她身侧，她看着靳祈挥动着大刀如一个真正的敌人那般，疯狂地杀过来，蒙嘉与黎锦都拦不住他，他有着要杀尽自己这方所有人的狠毒之色，好像，大家都是他的仇人。
沈玥璃遥望着他，眼中没有泪，只是心里苦得不能言语，最终，水南天到底是没有放过任何人，就连靳祈，也终于落入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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