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站在树丛之中，太阳将他的影子拉长。
原本踌躇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宁儿他不想做自己的皇后，他不爱那些荣华富贵，不爱皇后的虚名，更不爱自己。
沈霁的手垂在身侧，指尖紧紧掐入掌心，血液顺着掌心一滴一滴流下。
男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墨色在眼中晕染开来。
总有办法的。
如今也只剩下那一条路可走了，只要撑到那时候，宁儿定会改变心意的。
沈霁抬头，再看了一眼洛宁便离开了。
“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洛宁看着洛夫人低声道。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洛夫人满眼担忧：“宁儿，你若是想走，娘亲就算拼上这条命不要也是要护你周全，将你从这泥潭里拉出来的。”
洛宁笑了笑：“我知道的，娘亲。”
洛苏一直沉默不语，充当着一个隐形人的角色，此时也忍不住开口。
“阿宁，你若是想走便要尽快，倘若拖下去，陛下改了心意，你便再也走不了了。”
洛宁沉默着点了点头，洛夫人瞧出些问题，心都被提起来。
“宁儿……莫不是喜欢上了……陛下？”洛夫人不敢置信地说着。
洛宁的眼神也有些茫然。
“娘亲，什么样的才叫喜欢？”
“我喜欢娘亲喜欢爹爹，可陛下他……我不知道。”
“他待我很好，他替我养好了这具身子，处处小心，生怕我忧思过重。”
“宁儿……”洛夫人哽咽了起来。
洛苏更是紧张地握住了洛宁的衣袖。
“阿宁……”
“娘亲和二姐也不必如此担忧，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像是被两人的反应取悦到，洛宁笑了笑。
先给两位打个预防针，再铺垫一下，这样子之后他们就算知道自己要和沈霁在一起也不会过多阻拦了。
“娘气，其实他很好，虽说前些日子我差点……可那本就是我的命，即便没有他，我依旧会如此。”
“如果没有他，或许我会更早一步就面临那样的困境，如今我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也都是多亏了他的悉心照料。”洛宁简单地为沈霁说了几句好话。
洛夫人和洛苏沉默着，虽然心中厌恶，但洛宁说的并没有错。
两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洛宁也不想让他们考虑太多，干脆站起身带他们去别处转转。
从京都到寺庙路途有些远，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因此一行人今晚就是在寺庙里住下的。
洛宁和沈霁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住持便也将他们安排在了一间房，寺庙的屋子有些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椅子，桌子便没有了其他东西。
沈霁坐在桌边转头看向洛宁：“宁儿歇息便好，孤……不会过去的。”
洛宁瞥了眼椅子，那椅子瞧着有些老旧了，这冬天坐着不仅冷还硌人，他们又坐了那么久的马车才到寺庙，本就疲惫，他就算是想让沈霁吃个教训也狠不下心再让他睡这冷板凳。
洛宁叹了口气，然后往床的里面挪了挪。
“陛下还是来床上吧，这板凳又冷又硌人，陛下路途奔波已是疲惫至极，如何能在这板凳上委屈？”少年嗓音轻柔。
沈霁一怔，一时之间也没有回得上话。
洛宁见他不说话干脆就从床上爬下来。
“若是陛下觉得小，洛宁……”
洛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霁按回了床上。
“不觉得！”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高，沈霁立刻调低了音量。
“孤自是愿意的，只怕宁儿介意。”
洛宁垂下眼眸，敷衍地笑了笑，然后就往床铺里面去。
他也不管沈霁，自己就睡下了，沈霁看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躺下又小心翼翼地探过来。
寺庙的床小，两个人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交集，沈霁闭着眼，可身旁少年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清新的皂香却让他越来越精神。
害怕自己翻身会吵醒少年，沈霁最后也只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到了院外，冰凉的风吹在身上带去了一丝烦躁。
“陛下为何要站在风口。”洛宁的声音突然从沈霁身后传来，沈霁心下一惊，赶忙转身，就看到少年披着一条单薄的外袍站在门口。
看着少年瘦削的身影，男人微微皱眉，顾不上太多，他几步上前就将人带回了屋子里，又用披风将人完全包裹。
少年眼神清醒没有睡意，见男人站在原地不动，便也跟着坐到了桌边。
“陛下心情不好？”
沈霁沉默着盯了洛宁许久，而后突然开口：“宁儿，你恨孤吗？”
恨到不愿意施舍给他一丝感情，恨到不愿意在这皇宫中多停留一刻。
洛宁抬起头看向沈霁。
明明灭灭的烛火照亮了少年的眼眸，也将人衬得更加温柔。
“不恨。”
沈霁又沉默了一会儿。
“倘若孤求你留下，你……”
“罢了，还是莫说这些惹你心烦的东西了，孤知道你不喜欢这皇宫。”沈霁转过头，低沉的嗓音也带上了苦涩。
洛宁也转过头，看着被关拢的纸窗陷入沉思。
“这皇宫里有太多太多我不想面对的。”
“皇后的责任，陛下那能让我窒息的宠爱，如牢笼一般的宫殿，四方的天，四方的地，走不出的养心殿……”
少年喃喃自语着。
“太多太多了，我只觉得好累，好累好累，我不想面对那些，我本就是个福薄之人，注定是活不久的。”
“所以我只想在我还活着的日子里，畅快一些，肆意一些，自由一些，我不想如那笼中之鸟一样，在这小小的金笼里了却自己的一生。”
沈霁听的心中苦涩，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可他们的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似乎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挽回。
“陛下曾说会为了我改，陛下说爱我，可陛下你连爱自己都做不到，又谈何来爱人呢？”洛宁转头看向沈霁，目光落在他锁骨上那道若隐若现的伤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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