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多多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脸上带上疲惫的父亲。
“哦。”
他在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站在对面的父亲应该大骂自己的冷血，因为他的心平静的可怕。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对面的父亲，男人微红了眼眶。
“她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平多多歪了歪头，他对于父亲的反应不解，而后他看到了父亲背后的镜子里自己脸上的泪痕。
面无表情的少年目光中没有任何的悲伤，只是不停地向外涌动着液体。
他哭了。
平多多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注视着指尖的眼泪，而后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心。
父亲上前搂过他的肩膀，声音中带着哭腔：
“走，我们该回家了。”
或许是因为年幼，或许是因为哭得更加大声的父亲，平多多擦干眼泪后，就成为了葬礼上的幻影。
除了一开始的眼泪，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情绪，他看着父亲与爷爷的悲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个异类。
但是这个年纪没有人会责备他，他甚至只需要坐着。
“别太伤心。”
一个被家人带着过来的女孩，对着平多多道，甚至将一颗糖递到了平多多面前。
平多多看着女孩手中的糖，伸手接过，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我没事。”
但是葬礼上的形单影只，加上平多多与奶奶的关系，所有人都没有接受这句没事，很快平多多被母亲带走塞到了房间中与所有人隔开。
【我……为什么呢……】
平多多迷惑了，他的内心产生了罪恶感，刀在心上随意地划动，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
一年后，成为一名初二学生的平多多脸上没有了笑容，他开始变得沉默，他开始喜欢观察，他总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他成为了一个怪人。
他开始阅读大量的作家的书籍，如果查阅平多多的图书借阅记录，那么你会发现其中大部分跟心理学有关，其次就是大量作家有关人心人性的描写。
《人间失格》、《罪与罚》、《脑髓地狱》、《无人生还》、《魔山》……
【我知道结果一定有所偏颇，但我相信向人诉苦终究是白费力气，我只能选择隐忍，不说真话，继续搞笑。——太宰治《人间失格》】
平多多注视着这行文字，用笔在白色的笔记本上留下印记，阅览室内，男孩的周身在那一刻似乎找到了跨越时空的理解者。
他知道自己挽留，父母必将继续纠缠，就如同他们商议好的那样等到自己高中毕业，但是一个人的痛苦总比三个人的荒废好不是么？
【谁最会欺骗自己，谁就能过得最快活。——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老师，我绝对很奇怪吧。”
心理咨询室内，平多多趴在桌面上看着对面目露心疼的老师，嘴里讲着自己的事情，将伤口撕开给别人看，并且加上自己的艺术加工。
“没有，你意识到奇怪来看我，那就说明你没有任何问题……”
平多多注视着自己的心理老师，内心有些东西陷落了进去，啊，对了，老师只是兼职的心理老师而已，不过接下来自己会好过很多吧。
课上班主任开始对平多多多了几分的注视，原本蠢蠢欲动的男生们收敛了些。
“多多回来了？学校怎么样？”
一路的沉默后，平多多迎来了明显苍老了很多的爷爷，他唇角挂着标准的笑意，一边脱鞋，一边将书包放到一边走向厨房：
“很好！爷爷我来帮你洗菜吧。”
“要好好和同学相处，听老师的话。”
“知道啦，爷爷当心，我来。”
一番折腾后，两人坐到了餐桌前，奶奶的遗像在柜子上注视着室内的一切。
“奶奶，晚安！”
灯被熄灭，心脏被蚂蚁啃食着的少年在黑夜中失去了笑容，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中。
【一时间完全搞不清楚到底自己是疯子，还是别人是疯子，就好像高兴、悲伤、恐惧、不甘心等感觉，甚至过去、现在或宇宙万象都与自己无关，只是颓然地靠着椅背而已。这么一想，不知来自何处的一种快感便从全身每个毛孔渗入骨髓。——梦野久作《脑髓地狱》】
“平多多，你别以为老班护着你有用，你爸都有二老婆了根本顾不上你。”
平多多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人只觉得无聊，他对于莫名其妙地传起来的自己喜欢校花的传闻匪夷所思，明明自己只是帮人捡了一块橡皮而已。
而且更让他无语的是：这群脑残会为了这样的事来跟他找茬。
他背着书包看了眼小巷，有些后悔为了省时间而翻墙了。
“你们已经无聊到这个程度了么？”
他看着对面的人跃跃欲试的眼神，发现这群人也只是找个由头打人而已。
“妈的，哥几个早就看你不爽了，拽什么拽，不就是家里有点钱么？”
平多多淡淡地看过了几人，而后扔下了自己的书包，他似乎忘记告诉别人了，他也是跟他的爷爷学过了，老人家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面前的人连受精卵都不是。
“我还有30分钟。”
男生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手表，而后对面的人对视了一眼，拳头齐齐打向平多多。
“艹！”
“闭嘴，你又不是羊，别整天草。”
平多多一个直踹，让领头的男生直接脸绿了。
“妈的，你敢打老子脸。”
“你长得又不帅，不用特别在意。”
侧头躲过身后的偷袭，平多多转身就是一拳砸在了男生的鼻梁上。
“平多多，你……我要告老师。”
“你说老师会信么？”
男生看了眼面前平多多瘦弱的身板，语塞了，而后转身就跑。
平多多捡起地上的书包直接朝人砸了过去，男生本就急急忙忙，被书包一砸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都没练过，还学人堵人，电影看多了吧。”
也许是人肉沙包发泄了平多多内心的郁气，他的话变得多起来，脸上也不是万年不变的冷漠，而是满满地嫌弃。
“浪费时间。”
【很多杀人狂都很文静，不张扬，挺讨人喜欢。——阿加莎《无人生还》】
平多多思索了很久都没有答案，自己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坐在放学后教室的课桌上，身后站着一群套着学校制服的男生，看着地上鼻青脸肿的隔壁中学的男生，叼着棒棒糖，目光有些飘渺：
“我说，你的第三条腿想要么？”
“不好意思，多哥，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
莫名其妙失去初恋的平多多看着一脸谄媚的男生，看了眼身后人群中唯一的女孩子，脸上带着愤怒与绝望。
“啊，她不是。不过她怀孕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你猜我在哪里找到她的。”
“我……我……我不知道啊，多哥。”
平多多心烦气躁地一口咬碎嘴里的棒棒糖，清脆的声音让男生一抖，整个人露出了恐惧的眼神，他似乎预见到自己被打断腿的场景了。
“天台，我在天台找到了她，要是我晚三秒，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人了，而是一滩血泥。”
平多多的语气很平静，出奇的平静，但是室内的人都感觉到他的生气。
一张桌子被平多多单手拧了起来，维持在空中的位置，悬在男生的头顶上，只要平多多一个松手，他就可能成为一具尸体。
“你们在干什么？”
刘老师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看着站在黄昏中的平多多，只见男生脸上的无情瞬间消失，变成了灿烂阳光的笑容，对着门口的老师道：
“老师，他们想看看我的臂力来着。”
*
【一个患病的人究竟能否像健康人那样专心致志地医治或关心别人，这个问题人们是持有保留态度的。——托马斯《魔山》】
“我看了你的借书单，这是我推荐你看的书。”
老师从桌角拿了一摞书，递给平多多，少年看着那顶上的《资本论》有些莫名，他看向自己的班主任，只听对方道，
“很抱歉，我问了心理老师，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些。倒不是我不喜欢那些名家，但是你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你不需要愧疚，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不用去模仿别人。”
刘老师的话语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平多多看着老师的脸，目光停驻在对方的脸上，只见对方好半响低下头。
“我曾经甚至都哭不出来，我知道你爷爷奶奶对你说过的死亡观，所以我认为你只是潜意识认为你奶奶只是短暂离去，所以情绪才……”
骗子，平多多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可是四世同堂达成者，但是这个骗局……
“谢谢老师，我没事。”
“平多多，你长本事了，还帮派老大，把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
推门声伴随着父亲的怒吼，平多多看着班主任越过自己走向身后，与自己的父亲解释，深吸一口气而后吐出，转身。
“嗯，有问题么？”
啪——
巴掌落在了少年的脸上，班主任的声音不在重要，他看着父亲眼底的失望，内心疯狂地大笑着，报复的欲望升腾着，化为利剑洞穿了自己的父亲。
他开始厌恶爱，这个字了，那只不过是大人束缚世界的谎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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