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忽然传来大鹅“嘎嘎嘎”的叫声，付友的声音传来：“连山，赶紧出来看着你家大鹅，不然它再扭我就把它杀了炖着吃。”
老爸庆连山赶紧出去了：“可别——我家养的狗看到人就摇尾巴，只有大鹅才看家。”
“全村子就你家的大鹅最凶，六亲不认。”李老三的声音响起，“咱们两家是邻居，我每次来它仍然扭我。”
“别说是你了，我刚才回来还挨了它一口呢。”老爸庆连山笑着说，“气得我真想踢它一脚，又怕踢坏了不下蛋，我老闺女最爱吃鹅蛋。”
八一“嘻嘻”笑了起来，家里养的两只母鹅都贼凶，是看家望门的好手。
那只黄色的田园犬，性情非常柔顺，看到谁来了都当做亲人，不停地摇着它那条尾巴，真担心哪天会摇断了。
大鹅是老妈兰花请前院李三奶奶孵出来的，她抱回了家，按说性情应该像老妈才对，温柔贤淑，从不和人吵架。而小黄狗是老爸庆连山抱回来的，应该是性烈如火才对。
可惜啊，整个一个大反转。
以往，老妈兰花一去抓猪就带着二姐庆文林，说什么她“上食”，什么都爱吃，吃什么都香。果然，二姐庆文林提回来的小黑猪都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总是小肚子溜鼓，特别爱上膘。
可是为什么到了大鹅和小黄狗身上就不灵了呢？
“三哥，走吧，这几天就等你了，队里一直在吵吵着分田的事情，听说有文件下来了，允许试一下的。咱们研究一下到底包多少水田？包哪里的比较好？”李老三说道。
“走吧，去大队看看去。”老爸庆连山答应下来，冲着屋里喊道，“别等我吃饭了，你们先吃吧，反正我也不饿。”
“知道啦。”老妈兰花答应着。
“妈，你快来看看好没好啊，我觉得好了。”二姐庆文林在外屋地喊了起来，“我大姐不让锨锅盖——”
“没好你要是锨锅盖就跑气了。”大姐庆文革说，“你怎么就那么着急？大馋虫。”
“你才是大馋虫，咱家数你最馋了，专门吃好的，大饼子小渣粥就吃一点点，要是大米饭你就能吃两碗。咸菜不吃，山菜不吃，蘑菇也不吃，就爱吃鸡蛋吃肉的。还有我带回来的苹果基本都让你给吃了。”二姐庆文林不甘示弱地数落起大姐庆文革来。
“谁像你属猪的啥都吃。”大姐庆文革回怼道。
“大姐，我才是属猪的。”三姐庆文真接了话，“二姐属鸡的，爱吃虫子。”
“去——我才不吃虫子呢，那个杨拉罐和知了猴我从来都不吃，都是你们在吃好嘛。”二姐庆文林辩解道。
“可是你吃蚕蛹啊，那不也是虫子吗？”三姐揭短。
“那个······那个不一样，蚕蛹身上没有毛。”二姐庆文林辩解道。
“杨拉罐的毛很少，而且一烧就掉了······”大姐庆文革说。
“那也恶心人。”二姐立刻说道。“还有什么知了猴，黑乎乎的你也不嫌脏了，吃的那叫一个欢。”
“可香啦，比肉都好吃。”大哥庆文吉吞着口水说。
“你可拉倒吧，打死我都不吃。”二姐庆文林的声音里都带着嫌弃。
老妈兰花出去打开了锅盖，热气腾腾之中铁帘子上红通通的大螃蟹，才让几人的争执告一段落。
不出意外地，二姐庆文林又吃多了，她捂着肚子横躺在炕上叫唤着：“哎哟，我的肚子要爆了。”
老妈兰花赶紧上前给她揉肚子：“你说说你，叫你少吃点偏不听，非得吃的肚子疼才罢休······”
“我忍不住嘛。”二姐庆文林噘着嘴拧着眉，像只鼓肚子大蛤蟆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看起来非常可笑。
“侧过身子躺着，看看你躺的像什么样子？”老妈兰花对她说。
“为什么？”二姐问。“这样你不就能给我揉肚子了吗？”
八一也有些好奇，躺着还需要什么姿势吗？没有听说过啊。
“这样子会冲撞神灵的。”老妈兰花说，“再说了，只有死人才会这样躺呢。”
这都哪跟哪啊？
“妈妈，刚生下来的小孩儿不都是这样子躺着吗？”八一歪着脖子问道。
老妈兰花：“······”
二姐庆文林推开老妈兰花的手，一骨碌爬起来：“算了，我不用你揉了，成天的净讲迷信，连我躺一下都是事儿，真是的。”
兰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庆文林举起小拳头高呼：“打倒孔老二！坚决不让他翻身！老整些臭规矩······”
兰花：“······”
手真痒痒啊。
可是大正月的又不能打孩子。
只能一个人坐在那里磨牙。
八一被二姐逗得哈哈笑，老妈兰花赏了她一个大白眼。
······
一直到夜半时分，老爸庆连山才回来。
“研究的怎么样？”睡眼朦胧的老妈兰花问道。
“咱家还有付友家和李老三家，三家承包了两晌水田，紧挨着水渠口。”老爸庆连山说，情绪不太高，没有意想中的兴奋，“今晚又和咱大哥吵了一架，他是里外拐不分啊，人家书记都同意了，他还在那里上蹿下跳的。反正只要是我干的事情他就反对，气死个人。”
“那你也不能在大队和他吵，让人看笑话，回家好好说不行吗？给大哥留点面子······”老妈兰花彻底清醒了，坐起来说道。
“凭什么他不给我面子，我还要给他留面子？”老爸庆连山的声音高了起来，“你没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我是他的仇人一样，要不是他们拉着，我真想揍大哥一顿。”
“唉，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老是和咱们过不去呢？”老妈兰花披着棉袄叹着气下地。
“你干什么去？”庆连山问。
“我下地烧把火，把锅里的饭热一热，你好吃一口再睡觉······”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就是不吃饭也得洗洗脚吧，你走了这么多天，烫烫脚也解乏。”
“那行，你去烧点水我烫个脚，不然太臭了。”
八一从被窝里探出头，正好看到老爸庆连山脱下脚上的棉兀子，从里面掏出了毡袜子放在火墙上面烘着。臭味儿倒是没有闻到，只看到毡袜子湿了半截。
“爸爸，地全分了吗？”八一问道。
老爸庆连山摇摇头：“没有全分，有的生产队不愿意，还是大集体一起干活，就咱们二队分了，作为试点。”
“哦。”八一把头又缩回被窝里，今晚可真冷，“那分牛了吗？”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家里分到了一头大黑牛，是个母牛，脾气非常不好，一给它套上牛车就尥蹶子。老爸总是收拾它，最后气得不行，把它便宜卖给了于四叔。奇怪的是，自从把它卖到了于四叔家里，它的脾气变好了，和好脾气的于四叔相处的特别和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老爸摇摇头说：“大牲口都没有分，我们要用的话去生产队牵。不过你付友叔想买拖拉机，说那玩意翻地快。”
“那可得好多钱，不得几千块啊······”八一猜测着。
她记得上辈子小时候看到那种翻地的履带式拖拉机，一走过去路上就压了两道坑出来，特别费道。
“付友说有那种小型的手扶式拖拉机，也就一千多块钱。”老爸回答。
“可拉倒吧，地还没有收成呢，你们就要投进去那么多钱。”老妈在外屋地喊着。
“你少插话，这是我们老爷们商量的事。”老爸没好气地吼道。
“反正咱家没钱，我可告诉你，卖鱼的钱是老闺女的，你不准动。”老妈兰花拎着烧火棍子进屋了。
“不动就不动，离了你们这臭鸡蛋，我还做不成槽子糕了？”老爸庆连山气呼呼地说，“别废话，赶紧给我把洗脚水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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