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麻苏月和关豫他们送了好几个人远行。
本来，头一个该是吴敏铎，毕竟西南铁路建设指挥部九月份就成立了，但他手头的工作太多，上级部门便将他的调动日期推迟了几个月，
如此，他倒是可以陪老婆孩子过完这个年再出发了。
接到通知，他就开始利用一切空闲的时间出去逛游：逛庙会、逛街头、逛百货，逛郊县的大集。
给媳妇买东西，给儿女买东西：衣服、帽子、围巾、木制的小车、泥塑的娃娃、草编的小笆斗……
不仅买还亲手刻，用雷击的枣木给孩子刻宝剑、刻葫芦……
不仅刻还上手捡，捡雨花石、捡螺化石……
去山上去矿坑去水库捡不太现实，他就去砂石场那小山状的砂石堆里，手脚并用地用小钉耙一下一下地翻。
看他翻，砂石厂的工人也把好看的石头递到他跟前，他边挑拣边嫌弃：我老婆喜欢圆形纹路的，这个不好看！这太小，我闺女还不到三岁，吃肚里怎么办？
那挑剔的，看的一帮子粗憨的老爷们儿偏了头不忍再看。
麻苏月总感觉他是想把未来几年对妻子儿女的爱一股脑儿都表达出来，觉得不吉利，想拦，可知道没法拦，
问关豫，若换成是他是不是也这样，
关豫搂住她的手臂一下一下收紧，不说话，
麻苏月不问了，问什么啊，心酸。这年月啊。
吴敏铎依旧很专注地忙，很爽朗地笑，同时没忘记攀着关豫的肩头下指示：
逢年过节别忘了给你嫂子和侄子侄女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一样不能少！
保证每年至少去看他们一次！
信也要写，你别写，你写的信跟工作报告似的，看见就牙疼，让弟妹写……
“赶紧生个孩子，等我回来给打金勺子金碗……”他又补充。
转头再给麻苏月上课：
你很快就会成为钢梁计算组的正式组员，不用担心做不好，你百分百能做好！
我走之后，组长不再另外任命，暂时由五处的副处长兼任，这意思，你明白？
不用担心年龄小会怎样怎样，咱们这个组和桥面组一样，都是年轻化的队伍，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八岁，有好几个都是和你一样刚毕业的大学生，但你有先前的功劳在，能力也比他们高出好几个档，能服众。
别傻乎乎的跟关豫学只知道闷头干，他是男人，当过兵，耐受力强，无论体力还是意志力，都跟被鲁迅的铁掌挤压过的海绵似的，再一挤，还能出水，你不行！
再一个，他是铸桥墩的，讲究的是能承重、够结实，咱们是架钢梁的，除了牢固还得讲究美观，讲究韧性！
懂了？
“懂了！”麻苏月深深点头，明白吴老师是教她在踏实勤奋自信之外，还要懂得圆融。
这种掏心掏肺的教导啊，至真至诚！
只是，您眼中的关豫怎么始终就跟个桥墩子似的梗且直？
看关豫，关豫咬着笑眯了下眼角，跟人家说的不是他似的，就手扯过日历簿撕下最上头的一页，一下一下地折，
两分钟后，将一个小纸船扔到吴敏铎怀里，说：“一帆风顺，回来时带着给我们孩子的金勺子金饭碗——”
吴敏铎咂嘴嫌弃地捏起来举到灯下看，随之又仔细地装进了贴身的衣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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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通知不早，但启程比吴敏铎还早的是朱、何二位教授，
两人因为他们的密度泛函理论，被国科委点了名，去干什么没说，但不猜也知道是为了那个能绕着地球飞的小东西。
651任务吗不是？算算时间，快到了。
麻苏月知道后大舒了一口气，心里跟偷喝了一大碗人参水似的高兴，那里可是被周先生亲自指示说不开展“四大”的地方啊，去了那里就等于进了红色保险箱，
两个小老头的晚年——
稳了！
姓何的小老头对工作和学生都极负责，走前，盯着麻苏月把专业课都考了，收了试卷，锁进抽屉，很难得地起身亲自送人向外，
看出他是有话要讲，麻苏月顺势提议说陪他到校园各处走走，跟钟楼林荫道图书馆宣传栏什么的道个别，
何教授翻翻眼皮，轻嗯一声背手走到了前头。
麻苏月在后面偷笑：这小老头，是觉得沾了自己学生的光，不自在啊！
瞧这别扭的，下楼梯都得扶扶手了，至于的吗？
那密度泛函理论，确实是我提出的概念，但也仅仅是概念和一点应用方向，我既不懂理论研究，又不能将它运用于实践 ，更不消说我还做了弊，
能研究它，并将他搬到世人面前的，只能是您二位。
谁让你们是我这个水洼子边的楼台了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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