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五岁的莫慈，每天的日常就是跟在祭酒韦卓远身边，接受知识的熏陶，便是吃饭的时候，都跟在祭酒身边。
也就晚间课业全部完成后，左娴会来接他回去。
和他这边岁月静好的生活不同，另一边的齐王府，之前塞给莫慈荷包的那个小厮来到齐王身边，恭恭敬敬的回着。
“王爷，您吩咐的事情，小的已经做了，小世子收下了荷包。”
“嗯，下去领赏吧。”
齐王微微颔首，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那小厮也恭恭敬敬的离开，领赏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齐王一个人，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幅画了一半的画像，即便只有一半，也能让人认得出来，这不是齐王府里的任何人，反倒是某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
齐王深情地望着画像中的人，语气淡淡的道，“孱弱的活着，比死更痛苦吧，真是可惜... ...”
没人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对谁说的。
至于齐王妃，回到府中后，便没再出来过，也没有去找过齐王。
好好的一个王妃，在这齐王府中，却和齐王恍若陌生人一般，住在王府的两侧，离着很远的距离。
齐王和齐王妃之间的生疏，外人并不知道，毕竟，二人在外时，都端着脸面，不会那么撕破脸皮。
然而，自从齐王对赵怀清下手后，齐王妃对齐王也越发冷漠，曾经的她以为自己嫁了个好夫君，时至今日，她才清醒，这明明是个狠毒的毒夫。
要不是要给自己的儿子铺路，齐王妃恨不能立马就和齐王撕破脸皮。
齐王夫妇的貌合神离，莫慈突然被放进国子监，这一切的事情，看似毫无关系，但有心人已经开始暗暗的查探了起来。
毕竟，能让陛下亲自开口，让一个不过五岁的孩子进入国子监学习，这怎么看都觉得有蹊跷。
洛京城的暗潮涌动，被面上的和谐掩盖住，而作为整件事核心人物的莫慈，正在祭酒韦卓远爱才心切的目光下，摆脱了启蒙书的教导。
在韦卓远看来，莫慈就是个可塑之才，短短几天，就能将那些启蒙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原本只是因为陛下的命令，才多加照顾莫慈的韦卓远，如今倒是因为莫慈的能力，更尽心了几分。
韦卓远于文学一道颇有建树，也是这方面的大儒，能做国子监的祭酒，自然是有他的厉害之处。
只是也因为对学问上过于纯粹的喜爱，才让他不愿意掺和进官场之中。
而莫慈的到来，说到底与官场有关，之前韦卓远迫于陛下的命令，无法去管，还要将人放到身边教导，那时候他其实是不情愿的。
然而到了现在，韦卓远突然想管一管了，莫慈是他这么多年难得遇到的好苗子，他不希望莫慈成为被牺牲的棋子。
此时的莫慈并不知道，因为自己表现出来的过目不忘和聪明机敏，让自己多了一个靠山。
他刚被左娴接回院子，莫慈一回到房间，就朝着角落里走去，前几天他抓了几只偷吃的老鼠，将他们框在角落里，又把那荷包里的香料放到了笼子上方。
短短几日，老鼠的变化并不算大，莫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放进笼子里，观察着这些老鼠的举动。
之前的老鼠，他只要把吃的放进去，就会争抢着去吃，然而现在，它们的动作似乎都慢了下来，看上去还有些食欲不振的样子。
莫慈看着这些老鼠，眼中的神色也越来越冷，这个东西他大概能猜到有什么作用了。
这算毒又不算，贴身放着，时间一长就会让长期佩戴这个东西的人体弱多病，虽然不会危及性命，但重一些会让人卧床不起。
还不如伤及性命好。
果然如他所料，那个给他荷包的小厮不对劲儿，还好他谨慎。
想着，莫慈离开那个角落，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一个本子，开始在上面记录一些东西。
这段时间他跟在韦卓远的身边，学习之余也能听到韦卓远的一些题外话，莫慈现在记录的东西，就是他从韦卓远的话里提取出来的信息。
首先，就是那个救了他一命的皇帝，这个世界并非以各方势力和宗门划分，而是国与国的界定。
这里是所谓的启昭国，而皇帝，就是整个国家话语权最大的那个人，这里的人都得听他的。
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指的就是在启昭国的土地上，皇帝便是那个“王”。
而莫慈如今所在的国子监，是各个朝臣家孩子学习的地方，不过国子监招收的学子，都是十三岁以上的。
而莫慈为什么会进入国子监，这一点韦卓远并没有说过，只是在莫慈询问的时候，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也是这般，让莫慈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的被所谓的皇帝救了，相反，这个皇帝让他进入国子监，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具体是什么原因，莫慈不得而知，不过他也不急，修炼已经初见成效，至少目前的莫慈心头不太担心。
这里没有修士，便意味着他这唯一的一个修士，拥有着绝对的自保能力。
除此之外，莫慈还知道了左娴是宰相家的公子，马上就要参加科考，若是榜上有名，就会成为又一个官员了。
至于有关齐王府的事情，莫慈是半点没得到消息，但也知道自己身为王爷的孩子，有多少的特权。
平日里的礼仪和吃穿用度，也让莫慈有了新的认知，他现在知道那些银钱大概怎么算了，也明白五百两很多，只是对于皇家子弟来说，就不算太多了。
但莫慈并没有觉得少，他在国子监的吃穿用度，都被齐王妃打点好了，至于另外的东西，他并没有兴趣。
最重要的是，莫慈现在还不想出国子监，他虽然有自保的能力，却并不想这么早的暴露出来。
以齐王这杀不了自己儿子，也要下药让人病痛缠身的性子，莫慈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脑子一抽又派人来杀他。
到时候他逃脱了，若是没人看见还好，要是让人看见了，他小小年纪能杀人，恐怕会吓到其他人。
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为了自己好，莫慈选择宅在国子监，就是其他学子放假的时候，莫慈都没有踏出过国子监一步。
倒是齐王妃，每隔十日会来看望莫慈一番，母子俩的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
不过，莫慈依旧没得到齐王府的消息，毕竟以他的年岁，真要向齐王妃打听消息，别说齐王妃会不会怀疑什么了，他自己就得暴露出不同寻常的一面。
所以，莫慈只能听着齐王妃偶尔间的抱怨，勉强拼凑出一个故事来。
齐王妃名唤庄芯菡，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和齐王赵彦算是当今陛下赐的婚，两人是盲婚哑嫁。
不过成婚后，齐王妃一直觉得齐王对她还算不错，也很体贴的和齐王相敬如宾。
只是到如今，齐王妃已经不再爱齐王，还很恨他。
至于为何恨，莫慈... ...或者说赵怀清在其中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
甚至于，莫慈觉得要不是自己及时躲了起来，此时已然是一具尸体了。
不，自己成为水卿淼是因为水卿淼在那个时间节点死了，那么现在他成为赵怀清，是不是也意味着，赵怀清在当时那个节点上也死了，并没有等到皇帝派的人来？
那么，齐王妃丧子，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莫慈想到这里，眸色就越来越冷，要不是他年岁尚小，他都想翻墙去一剑杀了赵彦这个渣爹了。
学子放假的时候，齐王妃又来了一趟，询问莫慈要不要回外祖父家，外祖父也就是齐王妃的父亲，礼部尚书。
不过莫慈坚定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可不想在去外祖父家的途中遭人暗算，更不想有人受到贿赂，对他下毒什么的。
总之，以防万一，莫慈觉得还是这个归皇帝全权管理的国子监更安全一些。
左右，祭酒韦卓远也待在国子监，以他的性子，这段时间绝对不会让莫慈感到无聊。
再退一万步来说，莫慈可是修士，修士最不怕的就是寂寞。
就这么，在其他学子离开国子监回家休息时，莫慈继续跟在韦卓远身边，偶尔迎来一次考教，又带回一些课业。
这般充实的生活下，莫慈觉得自己还能再学一百年，不过等假期结束，左娴得知了莫慈的遭遇后，看莫慈的目光，跟看小可怜一样。
弄的莫慈一头雾水，还被左娴好好关心了一番。
虽然不知道左娴具体想了些什么，但莫慈觉得这个感觉还不赖，就理所当然的享受了一番左娴的关心。
这段时间，莫慈抓来的老鼠，也已经到了不亲自喂食就吃不下的地步，确定了荷包的效用后，莫慈把老鼠丢掉，又把香料收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把这东西留着，当然不是想自己用，而是莫慈觉得这香料不错，打算等以后有能力了，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得还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呢？
再说了，他心里有个想法，既然赵彦想用这个让他卧病在床，那么，他礼尚往来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吧？
虽说这个世界遵从孝道，可父慈子孝父慈子孝，要为父慈了，为子方能孝。
这父不慈，凭什么要求子孝？
当然，这话莫慈也就在心里想想，以这个世界的礼教，他若真说出来了，就得受着那些人的口诛笔伐了。
祸从口出这一点，莫慈还是一清二楚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成长，加大自己的筹码。
就算是作为一个棋子，他也要做最重要的那颗，这么一来，就不会那么轻易被舍弃。
等他羽翼丰满，自然也能摆脱作为棋子的命运，成为那个执棋之人！
在莫慈努力汲取知识的时候，当初派人将他带到国子监的皇帝，也于百忙之中想起了他。
这天，皇帝处理完事务，准备到御花园里逛逛，这才走出去不久，就想到了莫慈，和他那个不伦不类的行礼方式，当即询问着身旁的福德。
“福德，朕记得齐王世子被送去了国子监，这段时间，那孩子如何了？”
“回陛下，奴才听闻这齐王世子年岁虽小，却有过目不忘之能，引得韦大人都爱才心切，想要将人收做弟子呢。”
“哦？过目不忘？那韦卓远当真如此看中齐王世子？”
“这... ...奴才不敢妄言，也是听说韦大人教导齐王世子后，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这话一落，皇帝的神色也变得晦涩难懂了起来，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这御花园之中，沉默的想着什么。
作为贴身太监的福德则习以为常的埋着脑袋，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皇帝的下一个指示。
好半晌，皇帝才开口说着，“齐王世子聪慧机敏，一会儿送些赏赐到国子监，让他好好学。”
“是。”
福德应声，又跟着皇帝继续在这御花园中逛着，突兀的，皇帝口中冒出一句话。
“齐王，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句话，福德全当没听见，听过就忘，至于皇帝为何会突然说上这么一句，就不得不说齐王世子了。
也是齐王想杀莫慈的心思太过重了，齐王妃是第一个发觉的，她待在齐王府没办法阻拦齐王的动作，只能去信求助自己的父亲。
礼部尚书庄浩一得到自己女儿的信件，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结果就见到自己的女婿要杀自己的外孙的消息。
庄浩对这个女儿和孙子都很喜欢，当下顾不得其他进了皇宫，找到皇帝言明这一切。
起初，皇帝是不相信的，毕竟，赵怀清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孙，自己的儿子，要杀自己的孙子，这怎么听都觉得荒唐。
但看庄浩这么着急，皇帝只得让他先回去，他会处理这些。
于是，皇帝派了自己手上的势力先去齐王府查探了一番，确定事情无误后，这才让福德去齐王府将莫慈带回来。
对皇帝来说，惦念他屁股底下的龙椅的儿子，让他不喜，那残杀皇孙的儿子也让他更加不喜。
尤其是，赵彦杀便杀了，偏偏还让外人知道了，这于皇家来说，便是一桩丑事。
若没让外人知道，莫慈也已经死去，到时候赵彦就算随便找个借口，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惜，这个儿子狠毒又愚蠢，令皇帝非常失望。
不过，也让皇帝再次正视了莫慈，他想将莫慈当作自己手中的棋子，在该用之时使用，就当是报答他这个皇帝救下他一命的恩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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