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心一凉，蹙眉无可辩驳，只能接受大伯的这剂预防针，点头答应了。碰了一头壁回集团，他的脸无比阴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让任何人进来，眼睁睁看着夕阳西沉一直到万家灯火。
人都下班走了，邱明在门前转了又转不敢进去，林颖路过时问了问情况。
“仨小时没出来了。”邱明说。
“因为陆琦？”
“对，主任找不到人，在生闷气。”
“那我进去看看。”
“别，”邱明伸出手臂虚拦了一下又立刻松开，“你这个时候去，不太，不太合适。”
“他分得清好歹，要是因为一个女人就丧失理智，那他就不是周衍了。”
推门而入时周衍看都没看，在落地窗前插兜站了好长时间，八成现在腿都麻了。
“实在不行你就去追，站在这里有什么用？”
激将法也未能在平静的湖面上拍打出浪花，周衍只用余光瞥了一眼林颖，淡淡问她来干什么。
“我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知道了。”
“周衍，你是该想明白。别忘了你是做什么的，不想给陆琦带来危险的同时也不能让她对你构成任何的潜在威胁。”
这时周衍才转身缓缓回到沙发上，他依旧垂眉丧眼将嘴巴绷成一条线，抬着十分平静的双眸看林颖。
“我知道你的意思。”
“经不起考验的感情是无效的，咱们都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今天，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衍点了一下头，随便找个理由下班离开办公室，出来时也看到了邱明，一句话没说开自己车去了健身房。
三个小时的独处得出的解决方案就是把自己复归沉默。周衍承认自己是个拧巴的人，平日有睥睨一切的底气，今日却在面对陆琦时生出无力之感。他不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问题出于他身上，因为总是在忙，所以确实没有照顾到陆琦的情绪。
不知道怎么认错并不代表没错，包袱太多，抛下一切买车票去追也不现实，所以还是选择用简单粗暴的办法——等。
还在集团的邱明试着拨了陆琦的号码，响了几声后接通了。
“喂邱明哥，有事吗？”
“你现在在哪？”
“我还在火车上呢。”
“你去哪？”
“大西北。”
邱明顿了顿，心感于陆琦对自己信任的直言相告，“你应该和主任联系一下。”
“他怎么了？”
“把自己关办公室一下午，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你告诉他我没事，就是出来旅游散心的。”
“只有你说才有用。”
火车上信号不好，穿隧道过山路的，话音时断时续，俩人没说几句就挂了。陆琦点开和周衍的聊天页面，最近几天根本没有说过什么话，上一条还是她发过去的。
在键盘上删删减减，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独自跑出来虽然有负气的成分，更多的是她怀疑在周衍出国的那几天里她做错了选择，后悔没有在听完陈文良和靳清的劝告后就分道扬镳。
“我没事，人很安全，专心忙你的工作。”
一条消息发出去，对方几乎在下一秒就打来了语音通话，想想陆琦还是接通了，她没先开口，静静地等着周衍说。
“怎么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尾音是低沉沙哑的，能听出委屈和疲累，仿佛一伸手就能戳破伪装起来的坚强。
“我只是想出来静一静。”
“那我等你回来。”
“嗯，别不吃饭，照顾好你的胃。”
“等你回来。”
周衍再次重复着这句，陆琦怕自己绷不住，她率先把通话给挂断，靠在座位上去看窗户中的镜像。
从东南跑到西北是段不远的路，陆琦选的第一站是宁川，周衍身份证上写的籍贯。在当今交通发达经济充裕的前提下，她还是选择了最朴素的火车，而且还是硬座。
一晚上车厢内的交谈声不断，到后半夜才安静了一点，陆琦时睡时醒，胳膊被压麻后打开手机看下时间，发现两小时前收到了一条银行卡汇款转账的信息。
金额不少，绝对是周衍怕她出门在外钱不够花给转的，老是不吭声搞这套给谁看，陆琦心里嘴硬着，但恐怕又要伤感唏嘘一阵。
吃林颖的醋吗？她没那么小心眼，令她介怀的是结婚二字。似乎不结婚就像是没有合法性，在圈子里的所有人看来都只是男图美貌女爱金钱，被贴上傍大款拜金女的标签。这套衡量两性情感的标准放在周衍和陆琦二人身上自然是错的，而周衍从未想过要去澄清。
承认了，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心口不一，预想的洒脱散漫在现实不由自主的斤斤计较面前微不足道，在前进与后退的失悔中权衡不定，陆琦甚至都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第二天，睡了五个小时的周衍去集团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上一杯不加糖的咖啡，苦味钻进嘴里的时候才感觉稍清醒一些。提了神后去许宗寅办公室，听着面前的老板和林颖瞎叨叨，点到他时也只是三缄其口，心思根本不在这。
“阿衍，你这魂都被勾走了啊。”
话里带了些玩笑的意味深长，在许宗寅这里周衍和林颖的事早就翻篇了，也不忌讳在林颖面前提陆琦。
“哪有，我在听着。”周衍以最快速度恢复了以往淡漠又严肃的表情，他微微调整了坐姿，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了。
“我就挺纳闷的，你真拿陆琦没办法？不应该啊。”
“随她便吧，”周衍有些想逃避，“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机场了。”
三人同时站起身，许宗寅又和林颖交代了几句，把人送出办公室。
同行路上周衍只是扮演一个称职的司机，到机场下车时给林颖拎了行李箱，直到把人送到安检口时，他还是沉默着。
“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路平安。”
“江州险之又险，这次回来我的感觉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你多加小心。”
“好。”
“对于陆琦的事，我要说声抱歉。”
终究还是绕不过前天傍晚咖啡厅的事，周衍摇了摇头，“这和你没关系。”
“祝你们能够长久。”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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