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走出来时天才蒙蒙亮，千娇已经在外面了——因为她是接替钢盔巡夜的。
看见尘、她大大的地伸了个懒腰：“小张伟没和你一起练吗？”
他努下嘴：“没有，我也没去特意喊他。”
“这次他坚持了几天？”
“整7天，比之前有进步。”
千娇的样子有些奇怪，完全没有平时那种荡然的感觉了，扭扭捏捏的想要说些什么。
尘故意激她：“老妪、何故悻悻然作处子态？”
“你爬！”千娇还是说了，“你不晓得，昨天他那个样子，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尘应付着：“我认识吗？”
她的话有些没头没尾：“你不认识。但是你知道。”
尘想了想：“他死了？”他知道千娇只是想找个人当树洞倾诉。
“还没有。看起来、他的未来并不太好。”说着她撅起嘴、向方侧侧头，“我觉得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个。”
尘知道，她后一句指的是小张伟：“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他自己又不想走不是吗？”
“你不明白的。”千娇贼似的左右看看才凑过来，压低声音：“他是想当伟人的。”
他语气轻快：“嗬，这我还真没想到。有志气，这是好理想啊。”
千娇难得的瞪着尘，带着些许怒意：“你这个人硬是、你什么时候能改改那爱揶揄人的毛病？”
“抱歉。”尘吧唧下嘴，“那你觉得我们能帮到他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难过。”
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是女人了。”
她瞪着尘：“你爬！要吵架嗦。”
尘含着笑、挡了几下她象征性挥来的拳头：“夸你呢。你和A一样，有类似的情感。”
她停下手：“A？”
尘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对，我心中的智慧女神。”
千娇显然是不想扯上什么关系：“我要回去睡一会儿，今天该你开车送荣回去了。”
尘随口答应，也找地方练晨功去了。千娇是一个迷一样的同事，自己也不了解她，这没什么问题。
眼看到出发的时间了，小张伟也没出来。尘本想要去敲门的，却被白琢玉抢了先。
才敲几下、门就开了。小张伟的衣服被压得皱皱的，看来是和衣而睡的，又或许是一夜没睡着。
车内广播中正在播放昨晚的事故，官方说法是：初步推测为煤气管道破裂引发的爆炸。暂无人员伤亡。
被采访的路人把事情说的惟妙惟肖。好像亲身参与了一样。
尘一连换了几个地方频道，大同小异。里面无端的猜测很多，和真相有些接近的也有几个。
尘故作轻松：“听起来、我们没什么事儿了。”
“对面没有管控信息，算是想撇清关系吧。”千娇也是装作不在意的语气，茫然地看着车窗外，“没人愿意和灵异之类的东西扯上关系。”
广播里的各种专家仍在分析着，他们对关键线索与核心问题一致无视，绝口不提。
这些专家才是有些真东西在身上的，跟那种混证书的不一样，因为那种“混子”满嘴瞎咧咧，总会有说错话的时候。
而这些专家，轮番对峙快两个小时了，没有一人失误。
嘴里都是相同概念的不同词汇，一句句带着误导性质的车轱辘话听得大家都困了，要不是是主谋之一，真就信了专家的鬼话。
盯着手机的小张伟自语般地：“就是不知道领导那块会怎么办。”网上也有一些的帖子在讨论这件事，热度不是太高。
他和尘不一样，昨晚他躺在硬板床上想了很多。想自己的事，也想他人的事。所以他现在仍很困。
他想：如果是领导会怎么做；是首相会怎么做；是暗中的敌人会怎么做。有没有蛛丝马迹是遗漏的，这次行动后，这几方势力会有什么变化。内线的知情人怎样看待山重山，会不会对我们刮目相看。
尘的手机响了，是内部邮箱的信件。
他开车是没法弄手机的、只能是递给副驾的小张伟：“搭把手。”
小张伟飞快地打开邮箱，上面只有两个字。
“平了”。
——发件人是领导。
“领导把事平定了。”说着他又把手机递给尘。
尘再不用压抑心情了，他深吸一口气，“heaeaeae...”狗叫般地叹了出来、这一刻的轻松不是装的。
小张伟现在闭上眼仿佛能看到两名棋手在那凝神对弈的画面，他控制不住的想，热血沸腾。
他终于是睡不着了。她终于是睡着了。
专家们仍在广播中说着车轱辘话一样的废话。
终于、尘打了个呵欠，揉揉发花的眼睛，离老远就看到乡村诊所的路边站着一个焦急的男人，在那伸脖子看着他开车过来。
开到诊所的门口的车还没停稳，他就急冲冲的把侧门拽开了。
因为怕吵到她，所以是尽可能压低了的紧张声音：“荣你没事吧。”
荣仍坐在座位上，看起来那么端庄：“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看新闻说爆炸了，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呢。”男人根本就没搭理其他人——连客套话也没有一句。
他几乎是捧过荣的胳膊，一双眼睛不停上下检查再检查的，一边护着、一边拽着她进屋了。
荣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向车的方向摆摆手，算是告别了。
“哎呀。”尘伸长胳膊打个大大的哈欠，“完事一项。”
他扭头看着后面的几人：“哥们几个有想去的地方么？”
千娇睡的口水都要出来了，整个人几乎靠在白琢玉身上，不时打几个鼾。
车内没有人回应他。
尘也不觉尴尬、仍继续询问：“这可是难得的自驾游啊，你们就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他看小张伟，后者看白琢玉，她摇摇头。
“唉，就真是了、你们。”他实在是没人问了，“钢盔呢？”
一直观察有无跟踪的钢盔也没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话。
14看看几人都不说话了、才试探着吱声轻脆脆地：“我想回去。”
尘把脸拉下来了：“14你老惦记回办公室干嘛啊。这是旅游，山水啥的，大自然、新鲜空气、多好玩啊。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14说的很笃定：“没有游戏好玩。”
这句话给尘干无语了。
尘扭身又坐回去，盯着手与握着的黑色方向盘：“咱现在回不去，我也不回去。你们你就当出来玩来了，不行就当约会，再好好想想乐意去哪，反正报销的玩意。”
几人又你问问我、我问问你，还是没人提什么意见。
尘仍不甘心的招呼着：“爬山？游乐园？美食城、电影院、再不行温泉大保健，唉大保健行。谁同意谁反对？”
白琢玉鼻子哼一声没说话。小张伟腼腆笑笑。
尘苦着脸，这要是大张伟在这早咋乎开了，哪怕千娇醒着呢：“跟你们几个唠嗑真没劲。我先导航了，等千娇醒了再问问她，反正好几天的时间呢。”
直到车开到了地方、停好了，散着头发的千娇也没睡醒。
其实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白琢玉就一溜身跑到后座去了。留千娇一个人躺在那睡得呼呼的。
尘歪脖看着千娇、没目标地随口说着：“瞅这家伙睡的，嘴张多大。”说罢探身碰碰她肩膀，“唉，醒醒。”
她胡乱扇了一下尘的手，哼哼几声，就那么蜷着腿，翻个身接着睡，也不觉得难受。
已经站在地上的白琢玉，扶门催促尘：“你快点。”
嫌我慢你咋还跑了？尘故意没搭理白琢玉，又捅捅千娇：“醒醒，上班了唉。”
“嗯...”她吧唧了几下嘴，没说出什么成逻辑的梦话。
尘只好用着以前对待其他懒鬼的办法，这边捏住鼻子那边捂住嘴。果然有效，她很快就“自然醒”了。
千娇难受的猛一扭头，抬手粗暴的打掉了尘的手：“爪子。”说着又试图把脸塞进座椅和靠背的夹缝中。
尘晃她肩膀：“你赶紧起来，洗澡去了。”
千娇的脸塞进去一半了、声音发沉、恶狠狠地语气却清晰传来：“不去！”
尘实在是为她感到惋惜、不去拉倒：“啧。大保健。”说着就要走下去。
后者可算是艰难的转回头，睁开了散乱头发下的眼睛，嗓子还是有些哑：“咹？”
闻声尘一扭身、站回到座椅的侧面。手指搭在她下颌、捧着她的脸，弯腰看着她：“大、保，健。”故意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你不得先洗澡吗？按摩、推油，足疗，帅小伙！你来不来？”
千娇愣住了，食指节揉揉有些血丝的眼睛：“什么时候？”
“现在到地方了，赶紧的。”尘说着用手架起千娇的上半身来就往后拖。
“莫挨我。”她翻身下地的功夫尘就下车了。
千娇又对着玻璃的反光抚弄几下乱发，跺几下发麻的腿，这才扶着车门下了车。
不远处的尘正勾着小张伟的脖子悄声说话，好像在传授什么不可见人的经验：“唉这块我跟大张伟早就惦记来了，可惜他没那个享福命。
我跟你说，就他们那个8号女技师，听说技术唉、那叫一个精湛，还有那个4号，整个一水灵灵女大学生，一样一样的。
你进去就指名，没有再挑别的。你不好意思？没事，到时候哥帮你。”后者被勾得只好以一个猫着腰、撅屁股的别扭姿势顺着尘的节奏。
“还有，你那眼睛待会你进去别摇哪‘撒嘛’（看）啊，别给我掉价...咱哥俩直接全套。要是进屋就剩你俩的时候，她再说什么加项目，你别怕花钱，就‘行’，就点，别怂，咱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
小张伟脸肉眼可见的就红了：“不好吧，别。”话都说不明白了。
尘露出了邪魅的笑容，勾起的嘴角扬起，媚眼如丝：“这是正规地方，没有你想的那个。
说着用手刮一下他的下肋沿：“对了，也别加完项就傻乎听技师的，别当小费给她啊，让她回头算你账目上，我点让他们给我多开两张发票，回头报销呢...”
看着尘与小张伟，跟在后面的走白琢玉与千娇总觉得哪不太对劲。
千娇回头看向面包车，显得有些患得患失：“钢盔在车里？”
“对呗，他来干嘛，那一身伤从温泉里出来不点跟漏勺似的，四下滋水啊。”尘仍搂着小张伟，又窸窸窣窣的说着什么。
不对。千娇认真想了想：“那14呢？”
尘用左手在半空虚兜个半圆：“它下边是平的，你懂我意思么？而且它那衣服也不能脱下来。没事，白琢玉把手机给它玩了。”
千娇拉着长音：“喔...”可还是觉得哪不对。
就快到门口了，偌大的玻璃门与辉煌阔气的装修衬得面前的尘越发的娇小。
“尘，你跟我们干嘛去？”千娇终于意识到了。
尘当时就不乐意了：“你才睡醒咋地啊，我去洗澡啊。我埋汰地，都赶上逃难的了。”
“跟我们一起去？”
尘站住了，他皱起眉，回头看两人：“对啊！不地我嘎哈来了？”
千娇指着尘又指指自己与白琢玉、一字一顿地：“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洗澡？！”
“不是咋地了？”尘解开勾着小张伟的胳膊，摘下帽子挠挠头，迎着她俩的锐利的目光，“那咋的，澡堂子不让我俩男的进了？”
小张伟“哎呀”一声，低头看着自己一米五几的尘哥，刚想说什么，却被紧张时涌起的口水呛了一下。
白琢玉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软软又冷冷的：“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语气白雪花一样的凉。
“我什么样子了？”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挺正常的，衣服没破、有点脏，裤子和脚看不到——因为胸的缘故，他只好扭过腰看自己侧面。
——时间定格了。
“这么大的地方能没有单人间么？！再说了你俩瘦得跟龙似的有啥可看的！”尘在车里来回直打滚，“我不管！我要去、我要去！我就要找这里的8号小姐姐！！！”
“莫发批疯！”千娇终于连踢带踹的抢走尘搂着的钱包，随便抽出几张票子扬给他。快步下车时“嘭”一声狠狠的关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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