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思考的间隙。
“叮、咣，刹！”
冰雹一样的砸门声吓他一跳。
尘看看门、又征求阎王的意见，后者默许后，他才走向一阵阵急促乱响的门，光听声音跟一堆丧尸挠门要吃你脑子似的。
尘侧身一开，外面的人就和太阳的光线一起摔进来了。男人大口喘气到干呕，浑身被汗打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跑了多久的马拉松。
鞋也丢了一只，脚上都磨出了血，袜子就更别提了，他穿的也奇怪，明显是急忙跑出来的。
尘用脚尖踢踢男人的小腿：“发生什么事了？”
瘫倒在地上的男人正拼命干呕。下一刻跟原地刷新了一样，噌地站起身命令尘：“把门关上。”
这充满权威的中性音色、又具有神秘感的语调，尘再清楚不过了。
他怨愤地喊了一声：“大死神！”但还是关上了放进阳光的门。
这句话被大死神故意无视掉了，他又摆出那副谈判桌上的贵族架势，四下巡视，端腔拿调的样子，让人怪恶心的：“你家好像还蛮大的。”
尘也没爱搭理他，毕竟现在阎王搁这呢，自己是有靠山的。
阎王在幽暗中骂了一句：“碎怂。”
附身的大死神，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桌前，不过少只鞋的身体1米6、1米7。
他从阎王身前的贡品中掏出一罐可乐，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咔咔吃起薯片来，随意的样子跟在自己家客厅似的。
端坐在他对面的阎王呵斥一句：“有屁快放！”
大死神这才蹦出几个字：“我有办法送你回去。”态度优雅而上流。
听完尘气都乐了。你有这么好心？我就因为这个契约没履行完，你都能从地府的十八层地狱里给我薅出来。
他不由得讽刺大死神：“我信你个鬼，你贼的很。”
“...等会？”他眨眨眼：“契约，什么内容来着？”他的记忆模糊，像被水晕开了的墨汁。
我为什么记不清契约的内容了？
象征契约的印章又在哪儿呢？
尘茫然四下翻找时，大死神看似随意地抛给尘一个东西，尘下意识接了过来，手中是个小印章。
尘摩擦着这个印章：“哦，我想起来了。”
——繁尘要将印章盖在召唤死神14之人的额头上。这一契约由大死神全程监督。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给搞忘记呢？”尘自嘲一笑，挠挠后脑勺，“我可真是煞...笔大死神！”
他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印章：“你tm的，你不是又给我下套了！”
大死神的态度非常谦逊：“我们之间的契约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刚刚经由我把它修复了。”
大死神指定是还有事没说，他就是故意瞒着尘。但他不说尘也没法撬开他的嘴，这可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油条了——动暴力、打不过；讲契约、契约是他自己定的啊！
“腻能弄个怂！”阎王有些生气了，“妮儿，这碎怂就是个棒客（强盗），你一句话都莫信他滴。”
大死神保持一个优雅的姿势端着可乐罐，跟端红酒杯似的：“请你说话尊重些，我此行并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我的契约者。”
阎王一双幽冥鬼眼照向尘的灵魂：“腻和这个碎怂还有契约？”
尘点头：“是有这个事，他不来我都快忘了。”
“你个瓷锤！”阎王看起来真有些生气了。
尘是赶紧跪下就磕：“王啊~王啊~我也是被这奸人所害啊，我是被逼的。”
当当几声，头磕在地板上，一边的空酒瓶都跟着震荡。
阎王沉吟一声，烦躁地挥下手，仍板着脸。
尘这才千恩万谢，谢王开恩。谢王开恩。
“我没有逼你。”大死神说话时的调子，像大提琴一样优雅，“你是用理性权衡好了利弊以后，凭借着自由意志签订的契约。”
这次尘一点没惯着他：“你放屁！你就是在逼迫我！”
他仿佛一名话剧演员，耸耸肩、又无奈地摇摇头：“谁看到了？”
“大张伟看到了！”
大死神含蓄的笑了、笑容却是那么的微妙、值得玩味：“那么他人呢？”
尘一时语塞。14当晚非要回去是他背后指使；还是另有魔怪从中作梗；又或是其他什么可能？
大死神越是这样保持神秘的笑容，就越显得整起事件如蛛丝一样纵横交错。而此时、他就是在暗示尘，我大死神才是那个有意布线的蜘蛛。
尘从心底涌上一阵阵无助：眼前的这老光棍子，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多少事是故弄玄虚？！
“少皮干！”阎王打断了还要接着说什么的大死神，问起尘来，“腻给饿细说，到底是怎个事。”
尘跪在那里仰视着阎王，他那宽大的身体坐在单人沙发上，身后逐渐浮现各种阴差魂魄交织在一起的七色华彩，脑后现金光。照得单人沙发犹如龙椅。
这威严的华光在黑屋里格外夺目，阎王是真心想帮尘：有王在，大死神就别想放肆。
尘没有丝毫隐瞒，他结合刚才的事，言简意赅的尽数说出。
一旁看戏的大死神脸上始终挂着看不出含义的迷之微笑。
说着说着、尘就发现大死神的蹊跷来了。
阎王命令尘：“妮儿，有话大胆讲，饿给腻撑腰。”
尘也不怕这个那个了，直视大死神那玩味地笑脸：“根本就是契约已经作废了。就在这大死神把我拽回来以后。不然我模糊的契约没办法解释。”
大死神仍是无视阎王，仍是态度谦逊：“契约没有作废。我们之前只是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误会而已。不是吗？”
“狗屁！”尘拍桌起身，“那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监督。”
他手指节当当点着桌面：“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监督！”
尘越说越来气，终于是指着大死神的鼻子，后者仍是挂着礼貌的微笑。
“明明是你违约在先。你现在还他妈在骗我。我死了。而这不是自杀，咒杀对我来说是不可抗力，可对你不是，是你没有尽到监督的责任。但是你为了维护契约，你把我强行给拽回来了！什么印章提醒你我死了，明明是契约告诉你：你违约了！”
大死神仍是含着笑，清清嗓，声音自信平稳：“我首先要声明一点。你的用词并不够严谨与恰当。我、并没有违约，只是契约中出现了一些可以弥补的小漏洞。其次...”
阎王呵斥一声：“少皮干！”
尘气的都跳脚了：“你他妈的就是来送印章的！害他妈搁这瞪眼骗我！你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早不来，晚不来，这次卡点来？你肯定还憋着事坏我呢！”
被阎王打断思路的大死神有些不悦：“我算计你？你不配。”
他打开了翘着的腿：“想想吧，你活不过几天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你，因为你本就不该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而我只要一个响指、你就能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你可以继续过你那精彩的人生，继续去主宰你自己的命运。为表我的诚意，我可以先送你回去，只要一份新的契约...”
尘一听到契约两个字，灵魂都开始打颤：“说的那么好听，代价是什么？！”
他仍是谈生意的客气语调：“你的命。”
“我的命？”尘冷笑一声，“那是我的命。本来就是我的！别说的好像是你的‘东西’一样。”
大死神也笑了、礼貌又得体：“契约履行期间，你就是我的东西，现在也是一样。”
这句话带着的现实重量把尘震住了、他梗起脖子：“这么大的事当时你怎么没说？”
大死神又将身子靠在沙发上，他在说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你没问。”
这句话气的尘差点背过气去：“就给我两句话的明文契约，这么大的霸王条款你偷摸包起来，还我不问你不说、什么道理？！”
大死神笑了，笑的是那么的儒雅随和：“这...”
“少皮干！”阎王又强硬打断他，“妮儿、你莫信这个目白撂谎的日八欻！”
大死神尽量无视阎王的大嗓门，浅啜一口可乐、缓解不悦，又端起腔：“你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让你立刻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只有我能马上解决你全部的苦恼，这一切只需要你偶尔帮我点小忙。”
尘不傻，眯着眼睛：“就像你现在附身的这个身体一样？一个指令下、爬也要爬来是吧？来了干嘛，就为了吃一口阎王的贡品？”
大死神礼貌的笑了：“这只是极端特殊情况，通常...”
阎王再次打断他：“少皮干！嘴里这咧握咧滴胡交代！”
尘仗着阎王的威势，语气也是硬起来：“别跟我说那没用的。同样的，为了维护契约的公正性，我有权利要求你把我送回原来的身体内。否则你就是违约！”
大死神坐起身子，语气严肃，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眼神同样凝视住尘的灵魂，冰冷刺骨：“我再重申一次，我没有违约。在签订了契约以后你就是我的东西，你这副身体能够履行契约，我有权拒绝你这无理要求。”
尘感觉快被气疯了，两步走到大死神身前，抓住他手中的可乐罐。就这样和大死神较了一下手劲，尘自然是较不过的。
大死神仍挂着微笑，那神情和看一个跳梁小丑没区别：“你又想要干什么？”
尘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是那么的无奈：“来，你起来、来。”
见大死神没反应，尘又拍拍他的脸：“来出去、去、滚犊子！万恶的资本家，签个契约跟尼玛卖身契似的，我就该给你挂路灯上！”
大死神仍含笑坐在那里，看起来只有一点点温怒。漆黑的屋内是看不见脸上的红与微微发抖的肌肉的。
一瞬间，他以绝对的灵力击飞尘。
飞起来的尘感觉跟坐海盗船似的，五脏六腑都失重了（他到底还有没有这几个零件？），两股力量让他晃了好几圈，才平稳落地。
面对还要再继续说些什么的大死神，阎王的决定是：
——“饿叫你少皮干！”
大死神的思路接连被阎王强硬打断好几次，终于是也蚌埠住了。
他站起身子，用手指着阎罗的鼻子，咬着牙、浑身不住地颤抖。
阎王就那么稳当当地坐看大死神，豹眼一瞪、下巴一抬：“咋。”
“Fuck You！！”
FA音未落啊。
一罐可乐就飞了过来。大死神一猫身，可乐正打在他的后背上，铝罐“嘭”一声的砸开了花。
阎王一脚蹬翻茶几桌：“贼你妈！批嘴给你扇扯！！！”
说着他挽起袖子站起身，两步跨做半步、越过茶几就冲上来了。
大死神一侧身就靠翻了沙发、翘起的沙发底正挡住阎王迈到跟前的腿。
他从贴地的沙发靠背上一扭身，躲过阎王抓来的大手，撅着屁股爬起来、四爪着地、拽开门跑出去了。
阎王两大步迈到了门口时，大死神已经快跑到玻璃门前了。
阎王扶着门框：“贼你妈！有本事你包跑！逮住把你俩屎暂出来！！！”
这一嗓子堪称平地起雷，最远处的玻璃门都跟着震颤起来。
那身体直接烂泥样摊在地上，看样子，驾驶员强制弹出了。
既然大死神脱离了，也就没追的必要了。
阎王咚咚五步迈回屋内的一角，端起电磁炉上的小铁盆，“顿顿顿顿”一口气喝光了全部的面条汤。
铁盆被他砸在地上成了铁盘，没再弹起来。
他这才又恨恨骂了大死神一句：“日把歘！”
他竖着眉毛回过头：“时已到。那个碎怂再敢过来找腻。就找饿。”
尘是千恩万谢。谢吾王，恭送吾王。看着他坐回沙发，眼睛一闭，身姿马上塌了下去。
尘唤了句：“达达？”
“你等会儿，我点再缓一会儿。”达达揉着太阳穴，“这找一次，劲你妈太大了。”
见达达回来了，尘也松口气，结束了，该问的基本都问了，剩下就是回去跟大家商量了。
达达捏着眉心、四下看看：“这是咋的了、屋子这乱？”
尘从贡品中翻出瓶老汽水，啜一口、疲惫地搓搓脸：“打起来了。”
达达是有些不信的：“我摇的不是阎王么、谁这么牛逼啊、为了啥啊？”
尘也觉得梦幻：“和冥府的大死神。为了我。”
达达刚扶起沙发、人整个愣住了：“...你说两个大神因为你打起来了？”他扭身就坐沙发上了，“哎呀兄弟那你挺骚、啊不是，你挺传奇呀？给我说说来，我也开开眼，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尘讪笑。应付着打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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