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花顶着风雪到了县里，脸已经冻得通红，睫毛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沾在上面，抖都抖不开。幸亏她来的时候还拿了手套、帽子和围巾，要不然她身体都得冻僵。
将车停好，许春英告诉她，“妈已经醒了，就是有点不对劲。”
张秀花掀开被子，这才发现婆婆嘴歪了，说话也含含糊糊，不利索。她心道不好，立刻让大嫂跟她一块将人抬下车，又用推车将人送到检查室。
医生做了检查，告诉她们结果，“老人可能有心血管疾病，摔了一跤，偏瘫了。”
张秀花上辈子听过这种病，偏瘫也称为半身不遂，“我看她左边嘴角歪了，她左脚还能动吗？”
“不行！身体左侧都不行，以后不能干活，尤其是手不能用大力。”医生还告诉她们注意事项，比如每三个小时翻一次身，要注意病人大小便失禁，要经常更换垫布，保持局部清洁等等。
许春英急问，“能治好吗？”
“这得看你们护理情况。我先给你们开药，平时也要进行日常锻炼。”医生写了药方，然后叮嘱两人要引导老人家尝试着多动一动，刚开始可以少量运动，后期可以加大力度，“一定不要劳累。饮食也得清淡易消化为主。”
张秀花看着病人，许春英去付钱拿药。
在医院看完病，两人又重新将人抬上车，运回家。
回到村里，雪已经下了，到处白茫茫，村里的孩子们憋坏了，出来玩耍，大人也出来透透气。
听到许春英和张秀花回来了，忙上前问情况，“你妈身体怎么样？”
“医生说偏瘫了。半边身子不能动。”许春英脸色难看，还有点担忧。平时婆婆也不干重活，谁能想到只是摔了一跤，居然半身不遂。
李四婶叹气，“年纪大了，身上就会出现各种毛病。”
许春英和张秀花将人抬进屋。村里陆续有人过来探病。
刘淑君已经醒了，但是她现在口齿不清楚，别人也听不懂，只能用眼神表达。
村里年纪大的老人家神色都不怎么好，既有同情，也有窥探自己命运即将到来的悲凉。
但他们依旧说着宽慰的话，他们声音大大的，“你好好养病，多听医生的，锻炼一下手，等你两个儿子回来了，你就好了！”
刘淑君回答不了，就只能用另一只手点了下，算是回应。
她这一病，把许春英许多计划都打乱了。
她原本早上要送菜去县里，还要送猪肉和鸡，现在呢？她什么也干不了。得照顾婆婆的吃喝拉撒。
张秀花又冷又累，等人群渐渐散了，她也回了家。
也不管家里除了她，没有别人，她就烧了炕。
炕刚烧，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热起来，她就在炉边烤火。
王二婶拎着玉米袋过来找她唠嗑，“听说你婆婆病了？病得还挺严重？”
其实她也想看来着，就是怕弄湿棉鞋，不好跑去看热闹。
张秀花颔首，把婆婆的病情一五一十说了。
“心血管疾病，跟什么有关？怎么得这个病？”王二婶显然更关心病症。
张秀花也问过，“以前日子过得太苦，吃太多咸菜，营养不够，血管堵住了。”
王二婶听完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她这个岁数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吃咸菜很正常，东北天冷，尤其是冬天，吃的都是咸菜。她也开始为自己身体担心，“完了，我也是！不知哪天也出毛病了。”
张秀花见她自己吓自己，也没笑话她，年纪大了就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她笑道，“医生说平时要多吃点生洋葱，凉拌一下，能软化血管有效果。”
王二婶忙不迭点头，“好啊，回头我种两分地的洋葱，我多吃点。”
她说完这事，又问张秀花怎么照顾。
张秀花是最不喜欢照顾老人的，她上辈子就是做保姆，她敢说月育儿嫂都比照顾老人要轻松。因为婴儿大多时间是睡觉的，而且很轻，哭了，要么是饿了，要么是拉了，很好解决。可老人呢？年纪大，口齿不清楚，身体还重，没办法像婴儿那样轻轻松松就抱起来。
她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怎么办。得等大哥和我男人回来再说。”
王二婶也理解她的烦恼，“她能动的时候，就待在你大哥家，分家的时候，也分了大头。照我说，应该你大哥大嫂伺候。”
张秀花觉得以大嫂的脾气有点悬，“她开了那个蔬菜批发公司，生意还挺好。要是天天在家照顾病人，她能乐意？”
王二婶仔细一想，还真是！“你婆婆能走吗？”
张秀花摇头，“现在还不能走路。医生说要好好锻炼，要是练得好，还可以做些简单的家务，比如拖地，抹桌子，扫地等等。”
王二婶松了口气，“她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比中风好多了。”
中风那就是彻底没救了，不仅走路困难，而且口角歪斜，说入唇也不利索，甚至有可能拉在裤子里。那才难伺候呢。
张秀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偏瘫只是开始，随着年纪加深，她的病情只会越来越重。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有人进来了，张秀花原以为是来客，谁知是李建国。
他顶着风，拎着行李袋，冻得脸通红，走进来，摘下棉帽子，嘴里全是雾气。
“还是家里暖和！”
屋里的炕暖和了，王二婶看到他回来，打了声招呼，冲张秀花使了个眼色就回来了。
张秀花让李建国把帽子戴上，李建国疑惑看着她，“咋啦？”
张秀花把他妈偏瘫的事说了，李建国脸色大变，行李袋一扔，把围巾随便绕了两下，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张秀花也没跟过去，到灶房给他下了面条，又重新炒了两道菜。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建国终于回来，似乎哭过，眼圈都红了。
“快进来吃饭吧！”张秀花招呼他坐下吃饭。
李建国接过筷子，沉默地吃着饭菜。
张秀花没话找话，“你妈吃了吗？”
“大嫂给煮了粥，喂饭时，米汤洒出来了。”李建国大概没想到母亲会病得这么严重。声音一直很闷。
张秀花把医生的话又说了一遍，“好好训练，自己吃饭也没问题。”
李建国点点头，“也不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张秀花之前一直瞒着没开口，这次却是不得不说，她把他们可能拿不到工钱的事说了。
李建国怔了好半天，“难怪这么长时间，他们连一个电话也没打！”
长途电话相当贵，要是连工钱都要不来，他们得勒着裤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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