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光明的父亲戴着眼镜，也凑过来，但离得太远，他看得不是很清楚，立刻想伸手，“来！我瞧一瞧，这北大通知书到底长啥样？”
孙光明小心翼翼接过去。许春英眼睛不眨眼盯着这录取通知书。
孙父接过来，与媳妇好一阵欣赏，“不错！红文这孩子不错，将来肯定有出息。”
孙母瞥了他一眼，“还用你说？念这么好的大学要是还没出息，那这分数不是白考了？”
孙父冷笑一声，“那可说不准。我之前也听说有个天才，十五岁就考上清华，可是毕业后连工作都找不到。”
孙母手心拍手背，“你说的是那人，又不是红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居然吵起来了。许春英脸拉得老长，这两人不是来家里庆贺，是来砸场子的？她伸手想接过录取通知书，要将两人请出去。她刚伸手按住通知书一角，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撒手。
许春英蹙眉，盯着孙父看，“亲家伯伯，松手了。”
孙父像是没听到似的，只顾着跟媳妇吵架，许春英想夺回通知书，这么一用力拉扯，通知书居然撕开一道口子。
虽然只是撕开一角，但是众人却是吓了一跳。
孙父孙母也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忙回头，“咋了？怎么撕坏了？”
孙父先发制人，“你夺什么。我正在说话呢。”
许春英气个倒仰，“你才不到六十，就聋了？我明明让你松手，你就是不听，还倒打一耙！这什么人啊！”
孙光明见许春英生气，立刻过来拉架。
张秀花原本站在边上看热闹，见他们挤到一起，怕他们撞到自己手里的暖水瓶，立刻挤出堂屋。
李建党听到这边吵架，立刻过来劝架。
李建国想进去，但他根本挤不进去，只能询问张秀花，“咋回事？怎么吵架了？”
张秀花把事情三言两语说了一遍。李建国蹙眉，十来年没过来，这一来就敢吵架，把录取通知书给撕了。说他们不是存心，他都不信。这哪里是亲戚，分明是仇人！
最终李建党和孙光明进去拉架，孙光明让父母先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张秀花看到孙父孙母来时体面的衣服和头发全被抓烂了。许春英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她的战斗力一人顶俩都绰绰有余。他们居然以为许春英是李凤娇那种软柿子，任他们揉圆搓扁。这下好了，被削了一顿。还是被晚辈欺负。这下老脸都丢光了！
李建党也劝媳妇消消气，“这通知书用透明胶粘一粘还能用。你别吵了，今儿可是红文的好日子，你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许春英这才回过味来，她刚刚太生气，脑子都蹿出血，“他撕了红文的通知书，不仅不道歉，还倒打一耙！倚老卖老！什么东西！跑我们李家耍威风来了！这是欺负我们李家人欺负习惯了？！”
李建党拍了拍她脊背，“算了！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以后凤娇还在孙家过日子呢。真闹大，对凤娇不好！”
许春英瞪了他一眼，四下寻找凤娇，却见她因为拉架，头发散乱，张秀花正在帮她梳头发呢。
她有点尴尬，刚才气头上，她压根想不到凤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给凤娇添了麻烦，她讪讪走过来，“小姑子，我不是有意的。你那公婆不是个东西，太气人了。明知道今天是红文的好日子，他们还故意吵架，还把红文的通知书撕了。这就是来砸场子的。”
张秀花插了一句嘴，“凤娇，不是我说你。你没必要忍着他们。城里人又怎么样？你也不差什么。你靠自己找到的工作，没吃他们没喝他们，干嘛任由他们欺负。你就挺直脊背，堂堂正正的活，我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李建国见她不像话，把她支开，“那边大厨在叫你呢。你快过去帮忙吧。”
张秀花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李建国冲凤娇道，“你二嫂说话直，你听在心里，面上要过得去。要不然你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李凤娇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见大哥二哥都关切地看着她，强挤出笑脸，“我没事！”
见她真的没事，众人也就放了心。
接下来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宴席办得很顺利。
等客人都散了，才轮到自家人吃饭，张秀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胳膊又酸又累。
吃饭时，许春英叮嘱自家男人，“你去县城送货的时候，记得去凤娇家瞅几眼。咱们不吃他们的，但是也得亮爪子，如果他们敢欺负凤娇，你就吓唬他们。他们都是一群软蛋，我一个顶仨！”
李建党抽了抽嘴角，打了一架可把她能的，他叹了口气，“到底是亲戚，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打老人，传出去不好听。”
许春英哼了哼，不以为然，“他们欠打！我要拿回通知书，他明明听到了，还装听不着。当我瞎啊！”
张秀花也给她作证，“他确实听到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嫉妒红文考这么好的大学，他孙女没考上。”
许春英撇嘴，“我听凤娇说请家教给两个孩子辅导功课，那两个老家伙嫌钱太贵，死活不同意，要不是他们拦着，巧玲不会只考这个分数。鼠目寸光的玩意儿！只想让孩子靠自己，他们也不想想这世上只靠自己的天才有几个！”
李建党听到还有这事儿，也觉得这老两口掉钱眼里了，“又不是他们出钱，他们拦着干什么。巧玲那点分数，上专科都费劲！一辈子被他们耽误了！”
张秀花好奇，“那巧玲能做什么呀？城里现在工作很难找吧？”
李建党点头，“难找！自打上面下来文件，各大厂都在开源节流，我听说服装厂现在已经发不出工资了。”
改革开放冲击最快的就是服装厂。因为这些是低产能，南方工厂建得最多，国有工厂很容易被取代。
许春英想了想，“巧玲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嫁人，要么去南方打工。就看他们怎么选了。”
“一个大姑娘独自跑南方打工？”李建党本能觉得不妥，“你们没去过，不知道南方水有多深。有许多地方乱着呢，那巷子里都埋着尸骨，不知道是谁。凤娇要是让她一个人去，我必须得提醒她。”
巧玲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也不丑。属于小家碧玉的长相，这么多年又一直在学校读书，没见过什么世面，很容易被骗。李建党当舅舅的，不可能眼看着外甥女跳火坑。
“那你去县里看凤娇记得提醒她。”李建国也开始担心起来，顿了顿又道，“也别急着嫁人，她才十八岁，着什么急。”
李建党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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