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在想什么，乐得嘴角压都压不住了？”耳边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淳于越尿急想出门去茅房解决一下，走到林舒身侧时，小姑娘眼神直直的盯着虚空，还自顾自的笑起来，幸好是大白天，还有这么多人，要不然瘆得慌。
林舒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想孔子杀人。”
然后语音一停，猛的抬头，看到淳于越脸黑得跟墨汁似的，眼睛里冒着火光，她好像还听见关节咔嚓咔嚓的骨脆声。
目光落在淳于越双手攥紧的双拳上，林舒眼睛一闭，双腿并膝提起，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头埋进怀里，双手捂头，闭口无言。
过了许久，林舒见没有动静，小心翼翼的挪开一只手，抬起头，发现淳于越早就没了踪影，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我以为淳于越要揍我呐！】
咸阳宫后殿，嬴政躺在床榻上小憩，迷迷糊糊的正快睡过去，耳边突然传来林舒的声音。
眼皮顿时睁开，翻身坐起来。
林舒不是去监察评卷官了吗？怎的惹到淳于越了，还把他惹得要揍人？
嬴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好久没听见什么有用的心声了，大多数都是林舒的碎碎念。
而且他也已经琢磨过味来了，不是所有的心声他全能听到，只能听见部分。
他需要自己在这部分心声当中提取到有效的信息，因为林舒只要没有正事儿，碎碎念含量过多。
这也是他升任林舒为御史中丞的原因之一，别成天闲的没事干，吐露些有效信息出来。
距离嘛，目前测算得知，隔着上百里，他也能听见，再远的，他没试过，不知道是否能听见。
知道距离还是因为他有事去了黄河边一趟，凑巧听见了在咸阳的林舒在心底吐槽他。
王内侍见嬴政坐起，踱步走上前：“王上。”
嬴政摆摆手，示意没事，让王内侍退下，别打扰他思考人生，好生再琢磨琢磨林舒那事儿。
就在王内侍退到门边时，嬴政突然出声道：“你去找一趟林舒，让她干完活过来陪寡人用膳。”
王内侍应下，转身走出殿，吩咐下面的小内侍赶紧去找林舒，传达王上要陪膳的旨意。
“阿嚏，阿嚏。”林舒低下头猛打两个喷嚏，擦了擦鼻子，心里念叨着，谁在惦记她，没啥好事。
目光一顿，视线从椅子前的一双脚慢慢上移，直到落在淳于越那双不苟言笑的脸上。
林舒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好巧啊，淳于博士，今天天气真好，你吃了吗？”
淳于越呵呵两声，巧什么？
林舒这么大喇喇的坐在大门边，只要出门就得路过。
而且今天天气很不好，才出头的日头就被一片云给挡得严严实实的，碍眼死了。
吃了，才用过午膳，又被气得半饱，现在撑得肚子鼓鼓的。
淳于越刚想开口，嘴唇才微微张开，林舒快速说道：“我先前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屋内一片寂静，淳于越表情复杂看着林舒，然后扭头看向十几名同事。
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这么激动干嘛，瞧吧，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能不能注意些场合啊！
淳于越一个眼刀杀去，那些阅卷老师齐齐低下头继续手中批改的动作，只是耳朵支得老长，听着门口的动静。
林舒闭上嘴，抿得死死的，她好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光啊！
淳于越目光冷冽扫了林舒，心里还在冒火，不知道说林舒这混不吝什么好。
孔夫子也敢随意编排，今天幸好只有他一个人听见，要是别的儒家学者听到了，说不好气上头，手撕了林舒。
淳于越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的朝门内走去，坐在了桌案前，开始批阅卷子。
林舒半瘫在椅子上，真的太尴尬了，谈论孔子杀人的事情，本来搁现代很正常，但是在这个时代，那不亚于掀别人家祖坟。
谁叫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祖师爷。
就跟齐景公叫伶人唱《敝笱》，当面讥讽鲁国，你家君主戴绿帽子啦似的。
淳于越横眉怒眼的瞪她，不是很正常吗？
林舒惴惴不安了一下午，时不时就偷偷瞟两眼淳于越，看看他的表情。
日头西斜，屋内的光线逐渐黯淡，咸阳宫内的钟声响起，十来名阅卷的老师已经批改完了四百多份卷子，看得眼睛都发花。
等所有老师收拾好走出殿门，林舒仔细检查一番门窗火烛，落好锁，收好钥匙交接各项事宜，转身就看到淳于越站在院门口的树下。
林舒吓了一跳，抬头望望天，心底嘀咕着，能不能当做没看见淳于越呀？从他旁边越过会不会被拦下来？不会是真的来找她算账的吧！
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林舒发现淳于越还在死死的盯着她。
林舒沉吟一声，不管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本来就是她的错，嘴没把严实，说错话了，淳于越要骂就骂吧，她不跟他计较。
“林大人，王上让您去一趟前殿。”院门外一位小内侍疾步跑了进来。
林舒眼睛一亮，政哥怎就来得这么及时了，救她于水火之中，头一次觉得内侍传话的声音如此悦耳动听。
【感谢风感谢雨，感谢阳光照射着大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政哥......额...】
林舒突然词穷，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夸奖，总之，太感谢政哥了。
“走，赶紧走。”说完，林舒迈着小碎步就往前冲，一溜烟的跑过院门，路过淳于越身侧时，眼神都没扫一下。
小内侍进来时没瞧见树后站着的人影，要走时看见了，行了个礼，没敢耽搁捉紧跟上林舒的步伐。
淳于越气愤的一甩衣袖，鼻孔直冒热气：“哼。”
忍了一下午，压下心中火气，凝气静神，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别影响了阅卷，又特意等所有人都走了，站在门口堵林舒，最后还是让她跑了。
问题是王上的命令，他想撒气都撒不了。
“啊~~”淳于越气得一巴掌拍向树干，力道十成十，没有一点儿收敛。
过了几息，院中传来男子雄浑的叫喊声：“疼......疼死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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