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掌柜的就赌气地把林幼卿点到的所有糖果，一样不落地摆在了台面上，空荡荡的木质柜台上，立时挤挤挨挨地摆满了各色糖果。
诚心要给她难堪。
林幼卿不想教掌柜做人。
但掌柜的这一手，摆明了是想要教她做人的。
看到台面上摆着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罐子，林幼卿就有些傻眼了。
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此时的商品还不讲究包装，都是盛放在一个比较大的容器里，客人要多少，店家才会按量称出来，用桑皮纸给包起好，再用麻绳捆扎结实了，交给客人拎走，比如糕点，再比如糖果。
其实，改革开放之前买东西都还是这种方式，有的东西还要买家自带盛放的器具，比如买油要带油壶，买醋要带醋壶。
只是林幼卿早就习惯了后世商品的过度包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
思绪电转间，她便伸手掀起罐子上的木盖一样样地过目起来，不去看掌柜那副满是算计的嘴脸。
都看过一遍后，林幼卿问道：“你店里的糖，哪一样卖的最好？”
掌柜见状不由微愣，心里嘀咕起来，难道这小姑娘还真要买不成？
这念头一闪过，他脸上立时挂起了笑意，如实地作答：“一般平民百姓们买的最多的除了饴糖，就是这个芝麻糖了，多是用来哄孩子的。而大户人家一般用来待客，多喜欢买山楂糖、软松糖这类的，哦，还有刚出来的缠糖与乳糖也很受欢迎。”
“都什么价啊？”
“芝麻糖八十文一斤，山楂糖九十文一斤，牛皮糖九十三文一斤，软桃糖一百文一斤，软松糖一百一十文一斤，缠糖与乳糖则要略贵上一些，分别是一百三十文，与一百四十八文。”
“我想要先尝后买。”林幼卿略一沉吟，又道，“不如，你每样先夹出来三块，我们尝过后觉得好吃了，每样就多买些，如何？你放心，就算我尝过之后不买，这些夹出来的糖我也会付钱的。”
在场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射向了她。
还能这样买东西吗？
今天真是开眼界了。
莫远山都不忍直视，恨不得不认这个弟子了。
木香却颇为自豪，自家主子就是与众不同，买东西都能买出花儿来。
店掌柜则恨不能把这一行三人给轰出去，这是逮着老实人欺负没够是吧？
他就长得这么好欺负？
林幼卿可谓是在老掌柜愤怒的边缘疯狂试探。
而在她眼中，她并没有故意跟谁为难的意思。
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本意是要多买些糖果当成喜糖发出去的，但又没尝过这个时代的糖果，不晓得味道如何，就有些犹豫，怕到时味道太怪异了，送出去被人嫌弃，不仅好心办坏事，反而自个花钱买不痛快。
算怎么回事？
林幼卿就是这么一个注重细节的人，有时还有那么点完美主义的倾向。
偏偏时下的生意人，又不具备后世商家的那种销售理念，会给顾客提供试吃的机会。
但没有机会，不代表她就不能创造机会了。
掌柜的一时没说话，脸却是垮了下来，心下自也是极不痛快的，几十年了，就没遇见过这样奇葩的主顾。
于是，林幼卿又使出了一招激将法：“难道掌柜的看不上我这单生意？还是说你对自家的糖果味道不自信？”
俗语说，响鼓不用重锤敲。
若这老掌柜还是顽固不化，她不介意换家店试试。
这还让掌柜的怎么接话，再说一百步已经走到了九十九步，只剩最后一步了，即便是窝了一肚子气，也得把最后一步走完了。
正巧这时，守在店外的那名壮汉正伸长了脖子探头往里瞧呢，不经意地就跟掌柜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吓得掌柜的心头一跳，当即就把赶人的心思生生压下了，急忙应道：“哪里的话，我这就给姑娘取糖。”
说着，就在柜台下面摸出一张桑皮纸，托在左手掌心，右手取出一个竹夹来，分别从每个糖罐中夹出三颗大小不一的糖块。
下来他使了一个心眼，没有把手中的糖交给林幼卿，而是搁在了台面上，静等着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林幼卿只当看不懂他心里的小九九，直接招呼身旁的莫远山与木香上前试吃，并道，“你们好好尝尝，看看哪一样好吃？”
三人为众。
一个人的口味可能不具有代表性，但若是三个人的口味都趋于一致，那就说明是真的不错了。
见木香傻愣愣地看着她不敢动手，林幼卿直接捡了一块芝麻糖，塞进了她嘴里。
那厢，莫远山尴尬劲过去后，在学生的招呼下已经拿起一块糖品尝了起来。
心里却盘算着，就算这丫头最后不买，大不了他就替她买上三两斤，怎么也不能太坑人家掌柜的，正好拿回府衙哄弟子家里的孩子，也算物有所用。
故此，他吃的一点也不心虚。
经过试吃后，林幼卿觉得口味都还能接受，不过最受她青睐的是越嚼越有味的芝麻糖，与酸酸甜甜的山楂糖。
莫远山则喜欢乳糖与加了薄荷的缠糖。
而木香觉得哪一样都好吃。
在她心目中只要是甜的，就都好吃。
最后，林幼卿干脆一样要了五斤，自己喜欢的芝麻糖与山楂糖又多要了两斤。
并提出让店家送货上门。
她付了银子，让掌柜的把乳糖与缠糖各包了一斤交给她，又留下木香与仇虎随店伙计把糖搬运回去，就跟着莫远山离开了。
掌柜的这下就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给砸中了似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刚才那么无理的要求都应下了，更别说只是让送货上门，那还不是小意思。
当即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一迭声地答应下来，“行行行，保管一块不少地给姑娘您送到府上。”
来到大街上，林幼卿正好瞧见有挑着箩筐担子叫卖的小贩，立时出声叫住，买了一个竹编的带盖提笼放糖果。
竹笼挎在臂弯里，双手算是给解放出来了。
“接下来还要买什么？”莫远山笑眯眯地问道。
他觉得跟这丫头逛街还蛮有意思的，看她买东西一套一套的，一会能把气得给送走，一会又把人喜得能蹿上天，挺惊心动魄的。
事后回味起来还颇觉意犹未尽，很想再经历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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