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以后，沈栖暮觉得胃部的不适感缓解很多。
倒在后排座位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三个多小时，直到耳边传来妈妈徐莲玉的声音。
“栖暮，栖暮，醒醒，到家了。”
沈栖暮睁开眼睛一看，堂哥的车已经停在家门口的院子里。
她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喊了一声，“妈。”
徐莲玉穿着一身浅黄色碎花衬衫，以前红润的脸色此刻看上去竟有些苍白，两边鬓角花白的头发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站在车外，正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刚才在镇上的时候，听你堂哥说你晕车，胃也疼得厉害，现在好点没？”
“好多了，刚才在高速路上吃了药。”
“妈，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是不是贫血了？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她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问得徐莲玉一愣。
随即笑着说道：“你一下问那么多，我先回答你哪个？”
接着她又说：“快下来，车里闷，一会儿你更难受。”
“我的情况已经找医生看过了，医生开了补血的药，我已经吃着了。”
“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不就是贫血吗，多吃点补血的食物就行了。”
虽然她没读过书，但是医生说的意思她还是懂的，吃药加食补，药的话医生已经开了。
剩下就是食补了，那些补血的食物她也向医生咨询过了，她都记住了。
沈栖暮拉着妈妈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说：“你做了那么大的手术，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莲玉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说：“什么手术？你别乱说。”
沈栖暮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打算瞒着自己。
她说：“妈，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那么大的手术，万一有个什么，你让我……呜呜呜。”
徐莲玉被女儿的眼泪吓得半死，慌忙掏出纸巾边帮她擦眼泪边说：“栖暮，别哭，妈妈不应该瞒着你的，是妈妈的错。”
“我和你爸也是怕你担心，你说你在医院那么忙，有时候忙得饭都吃不上，我们再和你说，那不是给你添乱吗。”
徐莲玉被儿女那么一弄，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掉。
母女俩就这样手拉着手，泪眼婆娑，相对而站。
直到后下车的杨舒发出一声惊叹的声音，两人才各自抹了抹眼泪。
“哇，小栖，你们家这里风景太好了吧。”
杨舒深吸一口气，跑出院子，“唔，空气也好清新。”
徐莲玉看着跑出跑进的杨舒，偷偷在沈栖暮耳边说道：“你堂哥这媳妇生得真漂亮，听说和你是同事？”
“嗯，我们一个科的，她叫杨舒。”
徐莲玉眼含笑意，“刚才在镇上你堂哥就介绍过了，那姑娘嘴甜，落落大方的，一点城市小姑娘的娇气都没有。”
沈栖暮笑笑，的确，杨舒性格外向，虽是城里人，家庭条件也不错，但却平易近人，不娇气，不摆城里人的架子，毫无市侩气息。
这也是自己能够和她成为朋友的原因吧，沈栖暮想。
这边，杨舒院里院外看了个遍，眼里藏不住的兴奋。
她兴奋的跑到男友的身边，一会儿问这石头建的房子，石头要从哪里运来？
一会儿又问，家门口这些菜地里的各种蔬菜是不是天然肥料？显然，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沈聪见她神色愉快，似乎很喜欢这里，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三分，嘴角跟着扬了扬。
沈栖暮走近好友，轻笑着搂住她的肩膀，”好了，我们先进去，坐了一天的车，你不累吗？”
“看到你家门口那片绿油油的菜园和不远处的绿水青山，刚才坐车的疲惫感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栖，你确定这不是田园生活吗？”
沈栖暮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她往屋里走去。
“嗯，你喜欢就好，就怕你住不惯惯。”
“怎么会，这是我在春城永远体会不到的另一种宁静生活。”
沈栖暮说道：“最近这几年国家政策好了，村里两年前修了路，交通发达了，粮食收了以后可以直接拉到县城里卖，所以日子好起来了。”
“以前村里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哪里有心情欣赏你所谓的田园山水。”
杨舒不懂沈栖暮描述的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她只知道，自从进了这个村子，就被村里的这种宁静祥和的村貌吸引了。
“好吧，我不懂你说的这些，但明天我一定要村里村外到处走走，好好的感受一下这种没车、没高楼，没喧闹的宁静。”
“好好好，明天我一定奉陪，现在就请杨大小姐移驾堂屋休息，我去看看堂哥他们做饭。”
“这怎么行，你都去帮忙了，我也要去，再说了，不是说一会儿你堂哥的爸爸妈妈要来吗？我这不得表现表现。”
沈栖暮被她逗笑，“好吧，那你跟我去厨房看看吧，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两人来到厨房，沈知和沈聪两兄弟正在杀鸡，把刚进厨房的杨舒看得一阵心惊。
虽然是学医的，但是乍一看到这种场面还是有些犯怵。
一旁的徐莲玉正在洗一块烟熏肉。
见女儿带着侄儿媳进来，忙说道：“小舒，快出去，这里油烟大，让栖暮陪你到处转转，一会儿饭就熟了。”
“婶婶，没关系的，我和小栖来帮你们洗洗菜，转是要去转的，等明天吧，明天我一定要去走走。”
一旁正在烧火的沈大强也说道：“栖暮，带着你嫂子出去吧，这里有我们，或者你带着你嫂嫂去看看你二叔二婶回来了没? 刚才打电话说已经快到家了。”
“二叔二婶去哪儿了？” 沈栖暮这才想起来，刚才进门的时候并不见二叔二婶的身影。
“我打过电话了，他们说去地里弄点新鲜的山药，估计这会儿该回了，我和杨舒去看看吧。” 刚把鸡弄好的沈聪说道。
“也好，小聪带着媳妇去最合适，一会儿记得快点过来吃饭啊。” 正在切菜的徐莲玉说道。
纵然杨舒性格大大咧咧，但始终是个女孩子，听到徐莲玉口中的媳妇儿，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沈栖暮看着她笑得一脸暧昧。
杨舒没等沈聪，率先踏出了厨房，那样子倒像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沈聪洗了手，对着两位长辈说道：“叔，婶婶，那我就先过去。”
“嗯，去吧，你妈妈他们回来就赶快叫上他们过来，一会儿饭就熟了，我就不过去喊你们了。”
“嗯，好的，不用婶婶过来了，我们会自己过来的。”
沈聪出去，杨舒正在院子里的牛棚旁边拿草喂牛。
见他出来，她颇有些撒娇的说道：“你婶婶刚才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解释？”
沈聪看着心爱的女孩，嘴角扬了扬，似有些故意，“解释什么？”
“哼，沈聪，你给我装傻，你说解释什么？”
“我不知道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你都愿意陪我回来了，而且看你也很喜欢这里，难道你还想反悔不成？”
杨舒脸色一红，“谁……谁反悔了。”
沈聪笑着拉住她的手，“那我还解释什么，难道你不是我媳妇吗？”
“话……话虽这样说，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也会害羞好不好。”
“好吧，那是我的错，下次我让婶婶别当着其他人说你是我媳妇，只当着我的面说，好不好？”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杨舒就意识到自己被沈聪调侃了。
“好啊你，沈聪，想不到竟然打趣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追着沈聪假意要打他。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到了沈聪家的院门口。
沈聪家距离沈栖暮家也就六百米路程。
中间隔了好几户人家。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村里人议论纷纷的对象了。
自从两辆一黑一红的车子驶进这个村子的时候，村里的人就炸开了锅。
众人议论纷纷， 沈家祥和沈大强兄弟俩家祖坟冒烟了，姑娘儿子都开上了小轿车。
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着。
“哎，听说没，沈家祥家那个捡来的儿子沈聪，听说在城里混出点名堂，带着个城里媳妇回来了。”
“你才听说，我还看见嘞，那城里的媳妇就是生的漂亮呢，那皮肤，那眼睛，都是顶好看的。”
“我也看见了，两兄弟一人开着一辆好看的小轿车，那样子可威风了。”
“可不是吗，不过，要我说，还是那沈大强家的那闺女变化大呢。”
“小时候面黄肌瘦的一个，也没见生得多标致，啧啧啧，你们是没见到，现在的样子，准叫你们认不出。”
有人问道：“怎么个认不出？”
“那皮肤，白得哟，像那个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
另外一人则推了推旁边的人，“真的？你也看到了？”
“当然，我看啊，徐莲玉家的那闺女比沈聪带回来那个小媳妇还漂亮呢。”
“你也不想想，那徐莲玉年轻时候就是个标准的美人，要不是家里穷，会嫁给沈大强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大老粗吗。”
“也是，也是，这两姐弟长相都随了徐莲玉，标致得很。”
“我还听说这沈家的一双儿女都在外面找到了好去处，把那沈大强夫妻高兴坏了。”
一个看上去五十七八左右，满脸横肉的女人对这样的说法似乎很是不屑。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帮人家打工，那点工资，还不够我儿子包个小工程请客吃顿饭。”
“那倒是，这沈大强夫妻拼死拼活打工把女儿儿子供到大学，出来还不是帮人打工，和我们的有什么差别。”
“就是，那么厉害的话，做个手术还不是没个一儿半女在身边照顾，有什么好羡慕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你一言我一言。
这边，沈聪带着自己的女友到了家门口。
看着半开着的院门，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杨舒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那个，沈聪，我有点害怕。”
沈聪捏了捏女友的脸颊，“怕什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你爸妈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沈聪刮了刮女友娟秀的鼻头，“笨蛋，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那么优秀，我都那么喜欢你，他们也肯定会很喜欢。”
杨舒这下高兴坏了，什么紧张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里就只剩下沈聪刚才那句，我那么喜欢你。
“你……你刚才是说喜欢我吗？”
“是的，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我不停的努力，不停的让自己变优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和你站在一起，配得上你。”
“现在我做到了，只差最后一步了。”
此刻的杨舒已经泪流满面了，听到他的话，她想，那么几年的等待，终是值得的。
沈聪温柔的帮她擦去眼泪，杨舒抬起有些微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问：“还差什么？”
“当然是让你这个丑媳妇见见公婆啊！”
她 “扑哧！” 一声，破涕微笑。
“好吧，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喜欢我的。”
沈聪笑笑，“我相信你。”
两人正说着，院门“吱呀” 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沈聪的妈妈李慧芳一脸慈祥的看着杨舒。
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小聪，来到家门口还不快进来，让你媳妇在外面干站着。”
杨舒脸色一红，忙挣脱男朋友拉着的手，“阿姨好。”
李慧芳一脸笑意，“好好好，快进来，坐了一天的车，该累了吧？”
“还……还好。”
进了屋，李慧芳倒了杯水递给杨舒。
“小舒，喝水。”
“谢谢阿姨！” 杨舒慌忙起身接过李慧芳手里的杯子。
一旁的沈聪问道：“妈。我爸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回来了，在厨房洗手，一会儿就过来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偏瘦，满脸皱纹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但仍然掩盖不住他身上那种儒雅随和的气质。
此刻的男人，哪里有半分身患精神疾病的样子。
只是，杨舒知道，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时好时坏，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犯病。
也许某个时间点，或者下一妙，他就会忽然爆发，变成另外一个人。
沈家祥进门，眼神先是放在沈聪的身上，语气透着一股父亲的威严，但却不失关爱，“终于舍得回来了？不是说公司事情多吗？开了几小时的车，累坏了吧？”
继而转向一旁沙发上的杨舒，眼睛变得慈祥温和。
“小舒是吧？你好，我是沈聪的爸爸，很高兴你能来我们家。”
杨舒一愣，身旁的沈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带着一丝鼓励。
杨舒起身，鞠了个躬，“叔叔你好。”
沈家祥在两人对面坐下，“嗯，小舒第一次来我们这些地方，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没有不习惯，空气很好，不吵闹，我很喜欢，叔叔。”
“那就好，明天让沈聪带着你四处转转。”
沈聪及时插话，“爸，妈，婶婶让你们回来就一起过去吃饭，她就不过来喊你们了。”
“嗯，知道了，你婶婶早上就来说过了，我刚才和你爸上地里弄了些新鲜的山药，刚煮好，正准备关好门过去，你和小舒就来了。”一旁的李慧芳说道。
“嗯，那就先过去吧，别让婶婶他们久等了。”
“那就走吧。” 沈家祥也说道。
李慧芳和沈家祥走在前，杨舒和沈聪走在后。
沈聪看着女友的表情，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说：“我爸的病最近两年发作的频率没那么频繁了，前年我带他去春城的精神病院找专家看过，开了药，回来吃了一段时间，控制得还不错。”
“只是，医生说他的病不能受什么大的刺激，不然复发的频率可能又会缩短。”
杨舒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所以你一直不答应我，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全是，还有其他原因！”
“不过，现在我决定了，不管什么原因，我都决定试一试，我不想错过你。”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杨舒，听到沈聪这句话，瞬间就泄了气。
沈聪对她的尊重和爱，她通通都理解了。
她想，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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