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看上了那件大红色滚着雪白兔毛边的披风，考虑到青书现在穿着男装，她选了一件石青色的披风，披风摆上绣着竹子的花纹，虽然是铺子里卖的成衣，但因为开在东大街，也是面料做工都很好的斗篷。
玉环红着眼泪帮青书把披风披上，遮住了后背上触目惊心的鞭痕。
青书好笑地瞥了玉环一眼，“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你别安慰我了，都渗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疼！”玉环抹了抹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不想姑娘和青书担心。
青书笑了笑，虽然渗血了，但是真不怎么疼。
她冲动了，不该扑过去，她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姑娘，执行姑娘的命令，但是和玉环相处了那么久，玉环细心，平时在各处都照应着她，她没办法做到对玉环坐视不管。
卫圆圆看玉环把自己的头发束好，给青书穿上了披风，她戴上了买的面具，三个人一起往卫府的方向走去。
路上有很多耍杂耍的，喷火的，钻火圈的，周围都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卫圆圆也很有兴趣，这是她两世不曾见过的景象，她只挤着人流往前走，没敢停下脚步。
还是赶快回去，给青书上了药才好，青书这才十六七岁，年轻的姑娘，留下疤痕总归是不好的。
她们穿过了一团又一团的人流，走马观花地看到了各种民俗表演，不管是表演的人，还是观看的人，脸上都漾着喜悦的光芒。
人越来越多，卫圆圆的脚步也被迫慢下来，青书本想说劝卫圆圆多玩一会儿，她的伤口真的不疼，而且已经不流血了。
但倏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之感抓住了青书，让她张了嘴巴又合上，没发出声音。
今天的人太多了，摩肩擦踵，这种情况太容易出事了，还是回去的好。
一切发生都在一瞬间，突然，旁边表演吐火和钻火圈的人失手，火圈飞了起来，落向人群，接着是尖叫声，哭闹声，人群向四面八方散去，但是到处都是人。
于是有人被撞到了，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涌过来的人踩住了，一层一层的人摞了上去，街道拥堵混乱成一团。
豆大的汗珠从青书额上滑落，一个又一个的人推撞着她的后背，撞到了她刚受伤的伤口，她没觉得痛，而是害怕。
深深地恐惧攫住了她，她找不到卫圆圆了！
青书只来得及拉住玉环，让她环抱住店铺门口的柱子不让她松手，她则是扑向了那挤成一团踩成一团的人。
更多的人涌了过来，又挤了过去，青书的身影很快就看不到了。
玉环紧紧抱着柱子，泪水和汗水一起落了下来。
京兆府尹没想到，快要致仕了，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真是让他不得善终啊。
京城发生了几十年没遇到的骚动，民众在大街上发生了拥挤、踩踏，还起了火，少了几件店铺，等京兆府的人赶去，将群众疏散，天边都已经亮了起来。
卫府的人得到了消息，派出了府里几乎所有的小厮和婆子，在街道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地寻找卫圆圆。
京兆府在街道上找到了三十七具尸体，其中有十九具承认和十八具孩童的尸体。
那些尸体多数都已经看不清长相被踩的稀烂或者被烧的焦黑，现场一片惨淡，连看惯了生死的仵作都不忍心。
卫夫人在听到消息时就晕了过去，卫大学士和卫风来了现场，玉环跪在她抱着的那个柱子边，青书还在一具具地翻看那些孩童的尸体。
她仔细看过了每一具尸体，整个人仿佛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
青书的斗篷已经丢了，头发凌乱，脸上沾满了鲜血和火烧的脏污，她的眼神异常的亮，她检查完最后一具尸体，回身去看玉环，张嘴想和玉环说，“没有姑娘。”
可是，她的眼前一片混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确定玉环是不是还在原地。
卫风看到青书的模样，拳头握起又松开，对身边的小厮说，“让那俩丫鬟回府！”
小厮认识青书和玉环，一个去找玉环，玉环看到认识的人，隐忍了一夜的眼泪落了下来。
而青书，则是像没听到一样，转身往街道深处而去。
卫风皱着眉走过去，“回府梳洗，你先冷静下来才能找圆圆！”
青书呆愣住，缓缓地回头看到了卫风，她想行礼，一弯腰一头栽了下去，额头在石板上撞出了一大片青紫。
卫风这才看到，青书的背后已经被鲜血整个濡湿了，干涸的鲜血形成一片坚硬的如铠甲一样的东西。
“送她回府，请大夫给她看看！”交代完，卫风转身走向卫大学士。
“爹，没有妹妹，妹妹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唉！”卫大学士深深地叹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为了京城这一场混乱，这么多无辜的民众丧生，查下去，又不知道多少家族要在一夜之间湮灭。
“爹，你回府吧，娘还在府里！”卫风劝卫大学士，他要去找找京兆府尹，京兆府尹是卫风的岳父。
别的不说，京兆府尹这次是惨了，最好的结果就是致仕，保全全家。
但是这个结果太难了。
卫风从妻子叶氏想到了两个儿子，想到了晕倒的亲娘和丢失的妹妹。
越想越心慌，越想越绝望。
青书和玉环被送回了卫府，大夫已经在府里等着，青书和玉环没敢让大夫看，到了正院里跪了下来。
卫夫人服了凝神的汤药，昏昏沉沉的，却不愿意躺下休息，听说青书和玉环回来了，让她俩赶紧回来回话。
青书和玉环垂着头进了主屋，一起在卫夫人面前跪下。
两个人都披上了府里下人出门的斗篷，将自己裹得严实，裹去了一身的狼狈和脏污。
“到底怎么回事！圆圆为什么会找不到了！”卫夫人着急地说。
站在她身旁的张嬷嬷已经劝了卫夫人两个时辰了，她看先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看出了青书的不妥，但是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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