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食上，沈南星觉得秋菊是个吃不饱的，这一碗热汤面下了肚，叫嚷着还要再去盛一碗来吃。
沈南星将自己的空碗让秋菊捎回去，打趣道，“你这样子，还以为你小时候常常饿肚子，吃不饱呢！”
秋菊一边朝着厨房那边走去，一边道，“没错啊！小时候确实常常饿肚子！”
沈南星愣了愣，看着秋菊那下身的深蓝色裙摆消失在转角处。
她以为像秋菊这样不是丫鬟的小姑娘，幼年是没遭过罪的呢。
她站在廊下，看着雪越下越大，正欲进屋，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沈姑娘。”
沈南星转过头去，见是冯清走了过来。身上是大红蟒绣妆花曳撒，在这雪天里格外醒目，头上是内侍三山帽，腰间挂着牙牌，茄袋，八寸长的青穗在空中摆动。下身的马面掩盖下的褶子里的纹斓样式是用金线绣的，只少许的光便可看出华贵来。
干净的皂靴没有一点脏污，这一看便是刚从陛下身边回来，衣衫还没来记得换。
“冯大人，下值了？”
冯清点了点头，“今日落了雪，怎不去屋子里待着，在这里站着？”
“穿的好看，总是要出来让下人瞧瞧。”沈南星笑着道。
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冯清却上下打量了起来，认真道，“早上还没看清，此刻是看清了，这身衣衫确实好看，你也很好看。”
如此认真的夸赞让沈南星觉得这天都没这么冷了，忙扯其他的。“今日冯大人回来的晚些。”
“宫中出了些事，所以回来晚了。”冯清道。
他期待沈南星问自己宫中出了什么事，可沈南星没问，他只好自己说出来。
“宫中一位太妃自杀了，对外说是受不得宫内寂寞，去陪先帝了。”
沈南星这才来了兴趣，“这还有隐情？”
冯清点了点头。
“听说是与侍卫。”冯清没能说下去，他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说给沈南星听，可这话头都引起来了，若是不说完，总是不好。
私通，他是太监，想和旁人私通也做不了。
沈南星当即明白了冯清那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皱起了眉头，“那个侍卫呢？”
“自然也不能活。”
沈南星这才心情平顺一些，有些事情做错了，那便两个人一同受罚，若是今日这事只单单女子去世，她是不乐意的。
可当即她就又有了疑惑，太妃？那年岁应该也不小了，毕竟当今皇帝年岁都多大了，这样大的年岁还和人私通？
“应不是私通罢？”沈南星问道。
冯清微微点了点头，“可这事往史书上记，只能是太妃病故，追先帝而去。至于那些文武百官们怎么想，那就是各种的都有了。”
而他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就是在处理这些事情。
陛下觉得他稳重，处理起来会更妥帖。
沈南星顿时有些生气，“既然能入后宫，那女子样貌应不差，且又是服侍过先帝的人，又怎么会想到和侍卫私通？”她是见过皇帝的，那位皇帝的面容虽然阴郁些，可总归是俊朗多些。
想来先帝也不差。
后宫中不受重视的太妃，会遭遇什么，沈南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她朝着冯清看去。
冯清却对着沈南星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现下什么都不要说。有些事，说了没任何用处。
沈南星什么都没说，不过此刻才明白过来，冯清是在给自己说他今日做了什么。
她不是也要给冯清说一说？
“我今日在皇觉寺遇到了林善薇林姑娘。”
冯清与沈南星并肩站立，看着雪疏疏落落的飘落，只轻轻嗯了一声。
“可林善薇和黄岩好像有牵扯，我以后得离林善薇远一些，你也打发个人对玉沁说一声，让她也离林善薇远一些。”
“好。”
沈南星吃惊，“沈大人，你不吃惊吗？”
“自然是惊讶的，可也不好什么时候都露在面上，若是在陛下面上露出惊讶之色，那便是殿前失仪了。”
沈南星点了点头，“那你以后还应小心些才是。”
“好，多谢沈姑娘挂怀。还有就是袁永已经给张大人送银钱了。”
沈南星也学着冯清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而是看着落雪。“张大人接了吗？”
“没有。”
沈南星微微皱眉，“若是这样，岂不是陷入了僵局？”
“应不会，袁永那样的人，送东西就没有送不出去的。”冯清道。
沈南星疑惑，“冯大人的意思是说，他还会继续送。”
冯清点了点头，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沈南星的侧脸，此刻难得的宁静，万籁俱静，他想，这雪能不能下的再大些，再久些？
不远处秋菊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
冯清对沈南星道，“也别在外面待太久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是不得了。”说完便转身离开，看样子是去了远星轩。
秋菊上前，“夫人，你和老爷说什么呢？”
沈南星笑着道，“宫中辛秘！要不要听？”
秋菊心说她才不乐意听那些东西，那些东西自有其他人去收集，便摇了摇头，低着头喝汤。
沈南星本还想给秋菊说一说呢，但见秋菊不想听，只能闭口不言，然后看着秋菊喝汤，“你慢些，这一碗都是你的，又没有人跟你抢。”
“知道，喝完了咱们好进屋去。”秋菊笑着道。
“不过是一碗热汤面，食快伤胃。”沈南星道。
秋菊已经将一碗热汤下了肚子，“虽是这样说，可我小时候能有的吃就已经是极好了，哪里还会想着这些。”
沈南星笑着道，“我还以为你小时候没挨过饿呢。”
“挨过，我娘去的早，我爹没空管我，他也挣不了什么大钱，将我丢给婶子便不管了。我又不是人家亲生的，自然是不会将我照顾的面面俱到。”
秋菊一边说，还一边朝着屋里走去，“夫人，天快黑了，咱们去屋里罢，里面可暖和呢！”
“好！”沈南星跟上，由着秋菊给自己挑开了棉布帘子，进了屋子。
屋子里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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