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的计划再一次落空，有夏国华在场，他还是有所顾忌，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这时余光偷偷看向了陆家老爷子。
难道他真的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整个凌平市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疼陆庆霖这个独子，捧在手里怕摔了，陆庆霖嚣张跋扈很大层面都是被他惯出来的。
现在陆庆霖死了，等于是断送了他所有希望，难道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这绝对不可能，即便是一头年迈的老虎，依然是百兽之王。
这一切都是表面，越是平静，背后反而越加的暗潮汹涌。
吴刚心里这样想着，缓缓走回灵堂前，“干爹，以后只要有时间，我就多过来陪陪您老，解个闷说说话，庆霖不在了，以后我给您养老送终。”
“有心了。”
陆老微微点头，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这位曾经叱咤官场，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如今只是一个须发花白，满脸老态的老人，眼圈里透出红丝，眼皮不经意地合在了一起。
“老吴，还是让老领导多休息。”夏国华也看到了，不忍心再打扰。
“好，好。”
吴刚连连点头，他意识到留下也没用，扶着干爹缓缓朝着里面走去，盖好被子，然后转身从里面出来，两个人各自上了车离开。
“他们走了。”
房间的门半开着，一人站在门口，看年纪也在六十岁左右，手上的疤痕格外醒目，随着他的声音，躺在床上的老人坐了起来。
“阿九，庆霖不能就这么白死。”
他咬紧牙，这一刻的语气和表情和之前完全不同，这是他多年官场生涯练就出来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是谁，只要是和庆霖的死有关，都要让他不得好死。”
“我来办。”
门口的男人点头，他的右手少了一根手指，缺的位置恰好和手臂上的疤痕连在一起，那是当年替这位市委领导挡下一刀留下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成为陆家的管家，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还有那个李威，重点查这个人，我记得庆霖和我提过，当时就在找他的麻烦，我不想冤枉任何人，但是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庆霖的人，这是我唯一还能替他做的。”
“明白。”
管家老九点头，每一个字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他跟在老领导身边多年，算是看着陆庆霖长大，这一刻他内心的悲痛不比任何人少，如果是二十年前，凌平市第一狠人九指的名头相信无人不知，即便是迎着他砍下来的刀，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最终那个人会被他踩在脚下。
“去吧。”
他说完下了床，很明显刚刚的困倦都是装出来的，从夏国华出现，然后是干儿子吴刚，他都表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对于儿子的被害除了寻找杀人凶手之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陆老的冷静，同样让夏国华意外，难道岁月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或许可以磨掉人的棱角，但是绝对无法做到完全改变，夏国华想到这里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位老领导的城府太深，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夏国华拿起手机，拨通了市公安局长李威的电话。
“李局，杀手那边有线索吗”
这是夏国华第一次过问市公安局的事，尽快抓住凶手结案，相信对谁都好。
“还在查，机场周围的监控都看过，凶手趁乱混在人群里离开机场，然后就消失了，没有在监控里出现过，这有两种可能，一是避开监控，乘坐交通工具离开，第二种可能是乔装，形象上彻底发生变化，警方还在努力追查，希望尽快有结果。”
凌平市公安局，李威正在查看警方收集的监控录像，希望能从监控录像中找出凶手逃离的轨迹。
这不是普通的杀手，出手干净利索，事发后更是极其冷静的离开，凶器是一根伪装的筷子，这样的人都具备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抓捕的难度极大。
“会不会和茶馆有关”
夏国华想到了茶馆，这件事李威向他汇报过，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无上云宫被查封，但是并没有对茶馆动手。
“茶馆附近的录像二十四小时有人盯着，出事前后都没有车子或者人进入茶馆，但是不排除有关联，夏市长，要动手吗”
夏国华沉思了片刻，同样在权衡，陆庆霖死了，很多线索也就跟着断了，被警方救回来的那个叫六子的，虽然参与了很多事，只是局限在无上云宫内部，更高层的秘密，他根本不清楚，比如那间看似普通的茶馆。
“再等等。”
夏国华终于做出决定，“等那个人回来，陆庆霖虽然出事，我相信他们手里的棋子绝对不止陆庆霖一个，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也一定会出现，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明白。”
凌平市公安局，李威放下手机，办公室内，刑侦支队长朱武低着头，两只手用力攥紧拳头，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李局，你处分我吧，我没有任何怨言。”
李威看向朱武，“你和我说实话，为什么一定要让佟强过去，以你的警觉和判断能力，应该能提前觉察到，抓捕陆庆霖是整个案情里最关键的一环，身为刑侦支队长，你更应该清楚。”
朱武比任何人都后悔，自从上一次出事之后，他就一直盯死那个女特工，不要小看这个女人，差一点就让她利用上厕所的机会逃走，手铐对于她的作用有限。
“我....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兄弟有问题。”
朱武总算说了实话，虽然佟强最近有些反常，毕竟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他不相信佟强会吃里扒外干出那种事，当时接到局长李威派人去机场的任务，身边能用的也只有佟强，没有做太多考虑就让他去了，没想到真的坏在他的身上。
“想法没错，但是要认清楚，利益往往会改变一个人，任何人都一样，包括我在内。”
朱武愣了一下，“李局绝对不会。”
李威笑了一下，“凡事都没有绝对，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或者在什么时候出现让我改变立场的事情，如果想成为一名好的警察，那就要时刻地警醒自己，还要擦亮自己的眼睛，佟强的事，我也是非常痛心，你比较熟悉，审讯交给你，尽量从他身上挖线索。”
“是。”
李威没有处分朱武，反而把审问佟强的重任交给他，这是对他的信任。
朱武用力点头，必须把事情做好，来报答李局的信任，“那个女人”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对，同样不肯吃东西，水也不喝，已经快三天了，我担心她熬不下去。”
“不会，如果她真的想死，那就不会活到现在，我还是那句话，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你是阻止不了的，国安的同志已经秘密抵达，从现在开始交给他们，这几天难为你了。”
李威在下一步大棋，从第一次有人暗杀杜永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意识到杀手的身份特殊，于是开始布局，终于让他发现了那间不寻常的茶馆，就在他准备对茶馆下手的时候，最重要的那个人居然提前离开了，只能再等机会，陆庆霖对手下痛下杀手，这也是他没有料到的，但是利用这次机会查封无上云宫，掌握大量罪证。
“李威同志。”
两人快步走入，算是老熟人，在北山矿场的那件事上有过一次合作，而且非常成功。
“还不能站起来吗”
看到李威坐在轮椅上，两个人的表情也是随之一变，钢铁般的汉子变成现在这样，让人难以接受。
李威笑着摇头，“不碍事，已经习惯了，先做事，具体情况，路上和你们说清楚。”
“下次有这种情况，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们，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就是想出一份力。”
“也是刚刚确定，你们身份特殊，一旦出动，很有可能会引起注意，当然这方面的经验，我们有所不足，人虽然抓住了，始终无法让她开口。”
李威有自己的考虑，如果这件事提早就让国安部门插手，必然打草惊蛇，到时候想抓那个大的就难了，陆庆霖的死影响极大，反洗钱组织那边基本上已经锁定了无上云宫，国安部门也在盯这条线，现在想瞒也瞒不住。
“就是她。”
单独的审讯室内，女人坐在里面，低着头，随着审讯室的门打开，她缓缓抬起头，嘴唇干裂，黑眼圈极重，但是看向李威的时候，依然是杀人的眼神。
“眼神还挺凶！”
他说完直接抓住了女人的脸，手上开始用力，裂开的嘴唇顿时有血流出。
女人死死瞪着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局，对付这种人不需要客气，只要是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什么时候她不想活了，但是又死不了，自然就会开口。”
朱武确实没来硬的，只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审，不允许她睡觉，轮流消耗她的意志，但是对于一个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这样的手段确实起不了太大作用。
李威看着女人的脸，总觉得似曾相识，“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她叫洋子。”
那段经历，李威已经不愿意再想起，那个叫洋子的女人，其实很可怜，她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按照那些人的命令去执行，在那座岛上，李威孤身一人上去，最后的那一刻，洋子因为李威救了她，替他挡了一枪。
“是你杀了她。”
女杀手终于开口，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语气如同她的眼神一般冰冷，“她是一个那么好的女孩，你还是残忍地杀了她，李威，你的双手沾满鲜血，根本没有资格说别人。”
李威不想解释，他亲眼看着洋子中枪，开枪的人是赵旭，当然赵旭最终被他击杀，所以这笔账很自然就落在自己身上，当然无所谓，岛上的那些人本来就都该死。
“李局，把她交给我们就行。”
“人还不能带走，所有的审讯都必须在市公安局内部进行。”
“好吧。”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下，正常肯定是市公安局配合国安部门调查，但是面对李威的强硬，两个人也不想触这个霉头，在这里调查也好，万一真的出现什么意外，责任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李局，我来帮您。”
美女警花刘茜上前，目光不经意的落在被抓的女人脸上，可能都是女人，看到她被折磨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但是很快推着轮椅离开了审讯室。
“李局，您刚刚提到的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其实除了好人和坏人之外，人还可以分很多种，在不同的环境下也有所不同。如果是在战争年代，能杀人的是英雄，但是到了和平年代就是恶魔。”
“也对。”
刘茜点头，推着轮椅缓缓向前，刚刚只是好奇，听了局长李威的回应，“领导，还是回去休息一会。”
“去看看佟强。”
佟强正在被审讯，审讯他的也都是熟人，朱武和侯平，今时不同往日，佟强坐在了被审讯的位置上。
“严肃！”
侯平阴沉着脸，“说吧，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坏事，别以为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猴子，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这套对我没用，有证据就起诉我，如果没有，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他妈的。”
侯平真想给他两拳，看着佟强现在的样子，确实欠揍，以前把他当兄弟，结果他为了钱干了那么多坏事，更是出卖兄弟，“想想常波的下场，陆庆霖完了，不会有人再保你。”
“无所谓。”
佟强晃了晃发酸的脖子，“猴子，这下你高兴了，我倒霉，你就可以上位，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让我去机场，就是你们两个串通好的，想趁机整我，你们赢了。”
这时李威恰好进了监控室，听到了佟强说出的那番话，朱武当时选择让佟强带人过去，是否真的有私心，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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