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衢州那边安排的怎么样？”誉王开口问道。
“回王爷，人手已经准备完成，就等王爷一声令下。”
“那就不用等了，强杀即可。玄甲军大部分还在京都，另外有三百在金陵。等宰了那叫花子，我倒要看看，那小杂种手里还有几张低底牌？海老，您也去一趟吧，带着虎组跟着朱云前去掠阵。”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白发老者冲着誉王点了点头。
而漕帮的三当家，此时却从一开始便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誉王这是要让麒麟会前去督战啊。
金陵城，秦府。周牧一拳拳的打出去，拳出如猛虎。他觉得很不错。
“拳劲太散，心境太乱，多余动作太多。”
李伏云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批的一无是处。
公主殿下一身白衣，在月光之下让她显得有些清冷，不过依旧美丽。
周牧吐出一口浊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她笑了笑。
“没办法，习武的时间太短。”
李伏云却摇了摇头。
“不，与时间长短无关，你心境太乱。没有目标。或者说，你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练拳。”
周牧不理解她的话。他的目的很清晰，为的就是打赢面前的公主殿下。
“你的拳，急切且散乱。”
李伏云缓步来到周牧身前，她还未出手，也未拉开拳架，但周牧却宛如被猛兽盯了上的稚童，已然有些无措、害怕。
只是下一刻，当李伏云的拳头停在周牧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满头大汗了。恐惧，被杀的恐惧。
“为什么？”周牧不解的问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拳，与李伏云的拳，有本质上的差别。不单单是实力而已。
“没什么，我只是想打死你而已。”
呃……
“你都想杀我了，你管这叫没什么？”
公主殿下对于周牧的气急败坏却只是微微一笑。
好美……
美个屁啊，这娘们刚刚可是想打死自己。周牧心中吐槽。
“你解决问题的手段太多，很少依靠武力。真正的武夫，是靠着双拳解决问题，或者说，是靠着拳头讲理的。就像读书人的道德文章，执政者手中的权力，商人的钱财。拳头对于武夫来说，是一样的，是解决问题的底气，是立身根本。你对自己的拳头，没有这样的依赖。”李伏云对他细心的说道。
周牧皱眉。
“那按照你所说，这与仗势欺人有什么区别？”
李伏云摇动螓首笑了笑。
“仗势欺人的叫做以拳压理，不是讲理。当然，如果你认为拳头可以压过一切道理，也不失为一条纯粹的武夫之路，都是以拳头解决问题。不过嘛，这种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周牧点头苦笑，杀人者，人恒杀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公主殿下打量着周牧，最后摇了摇头。他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
“想想你以一敌四时的感觉，那种情况之下，武力是你唯一的依靠，是你的根本。这种心境下练出来的拳，才真正是在绝境中让你依旧拥有希望的底气。”
周牧回味着李伏云的话，觉得有道理，但是又不得其要领，只是在拧眉思索而已。
片刻过后，李伏云再次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去走一趟江湖吧，放弃你的身份。放弃你脑海中那些阴谋诡计、枝枝蔓蔓。以一个寻常人的身份去经历那些苦难和不公。那时候你才会明白练拳的意义。”
周牧抬头问道：“你的修为也是这么练出来的吗？”
李伏云微微一笑：“我啊，是战场上出来的。”
然后她想了想又说道：“楚月的修行才是真正从战场上出来的，她的百兵演武，就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功法，真正的杀人技。而我也由于功法问题，掺杂了一些其他东西，不算是纯粹的战场武徒。”
周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然后轻声说道：“谢谢。”
美丽的公主殿下摇了摇头。
“随口乱说而已，不必如此。”
然后她又冲周牧笑着说道：“来吧，说了这么多，总该练练的。让我看看你第四境的修为是个什么样？”
呃……
“你……你不会是单纯的想揍我，而找的理由吧？”周牧露出怀疑的眼神。
英气女子一笑，随手将长发挽了一下。
心中想到，我揍你，不需要理由。
下一刻，周牧已然横飞出去。
不行，根本就看不清她是如何出拳的。甚至连她的身形都看不清。
一拳被打飞之后，还未落地，李伏云裙摆飞扬，凌空一脚。
嘭……
再次飞了出去。
哇……咳……咳咳。
周牧伏地抬头看向李伏云。
“你……真的是想揍我啊？你这么打下去，我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哪还有教拳的意思？”
李伏云罕见不好意思了一下，她确实想顺手揍周牧一顿。
至于为什么？原因很多，最大就在今天周牧收到一道京城来的旨意，内容是嘉奖周牧保护皇后娘娘有功，赏白壁、黄金、布匹。还有一道针对侯刚的旨意，降两级，待罪留任。
这什么意思？如果单单赏赐周牧，这没什么，可以当做父皇不知道内情。也可能是知道，但是为了朝廷颜面，以及不让当下局势矛盾升级而做的让步。
但是越过自己而直接对侯刚进行这么轻的处罚就很有意思。这是明白的告诉自己，不让自己插手皇后娘娘的事情。为什么？李伏云不解，难道是自己的未来夫君与父皇做了什么交易？
不对，他没这个资格。能与父皇做交易的，应该是那位远在边关的大将军。但是这一切肯定与自己的这位未婚夫脱不了关系。
李伏云：“我也从来没说过，现在是在教拳啊。”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她出拳的速度到底是慢了下来。周牧也能捕捉到拳影。
公主殿下的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中正，没有想象中的暴虐，只是这种中正的拳头，却总给人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周牧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之前出手时，那宛如天神降临般的大气磅礴，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而那些见过她真正出手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但此时为了给周牧喂拳，并未展现出什么而已。
李伏云面色沉静的挡下周牧挥来的一拳，眉眼之间似有煞气。
“不对，心为拳之纲，志为气之帅，力为气之聚。你的拳，有气而无力，如一盘散沙。”
周牧继续出拳，但是李伏云皱眉更深。
“用心，看这一拳。”
她美眸一瞪，气质陡然一变，修长手指握住周牧手腕，然后欺身上前一步。
嘭……
拳风回流，将李伏云挽起的头发吹散。白色马面裙也被这一阵拳风带的向后飘摇。
腹部中拳，周牧被这一拳打的双脚离地。整个身体弯成了虾仁。他也再次哇的一声，刚吃的晚饭都差点吐出来。
“你……”
周牧捂着肚子，指着李伏云，说不出话。那是真的疼啊。
不过李伏云刚刚的一拳他确实有点感觉。
顾不得继续哀嚎，爬起来再次出拳。
李伏云一笑，呵，倒是有了点意思。可是……不够。
一拳将周牧打飞出去。
“再来。”
嘭……再次飞出去。
“再来。”
李伏云不断催促着。但周牧递出的双拳始终差点意思，迈不过那道坎。
她冷声道：“如果我无缘无故要杀秦姨，你怎么办？”
嗯？这话让周牧眼神一变。
然后……呃……浑身气势瞬间散了大半。
嗯？咋回事？刚刚明明有一瞬要跨过门槛的感觉啊，气势怎么突然就散了呢？公主殿下疑惑的看着他。
周牧白了一眼李伏云，然后开口说道：“那啥，公主啊，咱找个好点的理由气我行不？你这都快要明着撒谎了呀。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呃……公主殿下立刻明白了周牧的意思。她不会杀秦湘君，最起码不会无缘无故的杀。
周牧的话让李伏云再次有点不好意思。她长这么大，都是在习武的路上，就没有过教拳的经验。想用秦湘君刺激刺激周牧，还被他一眼给识破了。
呃……有点尴尬。
“要你管，反正就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你记着就行。虽然差了点，但不远矣。”公主殿下死要面子的说道。
不过经这么一闹，这拳是没办法再教下去了。
周牧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揉了揉刚才被李伏云打中的地方。
呃……还是很疼的。
其实李伏云此时也有些震惊，她知道周牧气息悠长，但是没想到这么长，刚才的喂拳，足足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这还不算自己出重手数次打散了他的气势。
气势上的一散一聚，会更加耗费体力与真气。周牧此时却只是微微气喘而已。
还有就是，自己的未来夫君……很抗揍。若是寻常初入第四境的武夫，被自己这么打，怕是此时已经站不起来了。但现在的周牧似乎没什么事，仅仅只是揉了揉被自己打到过的地方。
虽然他表情依旧痛苦，但还是表现的太过轻松了。
心里想着这些，李伏云心中竟然生出了另外一种心思。
她也在周牧对面坐了下来，看着这个之前一直很懒散的少年，公主殿下笑了笑。
她现在还记得，那天他激愤的诉说着这些年被困京城的痛苦，然后一手指地让自己横扫六合的少年。
如果成了，他说过要为自己舔脚趾的是吧？
想到这些，李伏云再次一笑。如果自己真的能横扫六合……嘿嘿……一定要让自己这小夫君跪下来来唱征服。
嗯？话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场景？怎么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么句话？
从语境上来讲，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情绪。八成与舔脚趾同样表达臣服的意思。听他念叨两次，自己也想见识见识这场面了。
周牧不知道自己未婚妻在想着什么，他现在身上还是很疼。
“周牧，楚月的百兵演武，你已经学会了吧？”李伏云坐在那，拢了拢自己刚刚被拳风吹散的头发，开口问道。
“没有，哪有那么容易学会。只不过最初等级的兵坊学会了而已。我姐甚至说这都算不上兵坊。”
李伏云点了点头。
“确实，我见过你的聚气化形的武器，单薄且飘忽不定，不像是百兵演武，倒是与最入门的剑气有些相似。”
周牧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听着。
然后公主殿下接着说道：“其实，百兵演武并不适合你。”
“嗯？为什么？”周牧不解。
李伏云道：“你天生带着几分随性，不适合那种纯粹的厮杀功法。倒是道门的一些功法与你比较相合，回头你可以留意一下。如果修道的话，你进境应该比习武快吧。”
周牧撇了撇嘴：“呃……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其实挺讨厌佛道的。”
“嗯？佛道两家惹着你了？”李伏云笑着问道。
周牧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很不理解，你说这人活一辈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呗，该养家糊口的养家糊口，该孝顺爹娘的孝顺爹娘。不给别人添麻烦，这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修什么佛道啊？不理解。”
他这话让李伏云一愣，这不应该是一个整日流连青楼的懒散少将军说的话。
但公主殿下还是笑着说道：“哈哈，话这么说是不错。可是矛盾总会产生的，国与国之间，族与族之间，家与家之间，人与人之间，矛盾总是在不断的产生。就连自己与自己都会产生矛盾，让人陷入不知所措、左右为难的痛苦中去。世间所有的学问都在想办法解决这些矛盾，佛道也不例外。就连武道、剑道、兵道，都是在矛盾之中产生的。所以没必要这么排斥。”
周牧想了想，然后点头道：“也是，但管他呢。”
然后周牧突然低头一笑，一种空灵之感从心头生起。
“只做凡人赴雪月风花。”他莫名其妙的哼了一句前世的歌词。
嗯？李伏云呆住了，什么情况？好好的聊着天，你这突如其来空灵之感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在我面前还敢提什么雪月风花？揍你揍的轻了是吧？
关键是你一边嘴里吆喝着风花雪月，一边顿悟是什么鬼？难道你以前常住青楼是为了修心悟道？不能吧？若是这样也能悟道，那天下人还不都修道去了？李伏云看着面前的小夫君，满脸的问号。
而此时，秦湘君急忙从房间中跑了出来，看着周牧身上又泛起那与自己师傅身上相似的金光，急的眼里都快有泪花了。
她在后院关着窗户都能看见这种光芒。牧儿说了他不修道的，他不讲信用。秦湘君心中委屈的想道。
这些年，她看着自己的牧儿，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别提有多着急了。
周牧这心光来的快，去的也快。
清醒过来的少年，看着自家秦姨那委屈的眼神，他知道，又完蛋了。
“那啥……秦姨，你听我说……”
“哼……”秦湘君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对于牧儿要说什么，她知道。肯定又是一些推脱的言语。比如，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话她都听很多遍了。
“秦姨……”
呃……
“美貌少妇”还是离开了。
“艹……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啊？老天爷，你玩儿我呢是吧？”周牧愤怒的仰天大吼。
“我告诉你，老子不修道，这辈子都不可能修道。啐……”
呃……一旁的公主殿下看的目瞪口呆。怎么顿悟了一下，像是被人被人喂了粑粑一样？这不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
最后，周牧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有些气急败坏而已。
一对快要成亲的男女也各自离去，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周牧离开秦府，前往了宁府。
李伏云与秦湘君全在身边。
而正在院子里的皇后娘娘见到这少年，先是心里一紧，然后第一个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就是想办法逃走，不见他。
前天晚上，这贼子又作践自己。让自己发疯，还说出了许多让人不敢回想的话。而且他把自己折腾的连日出都没看到。
皇后娘娘越想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那贼子，现在却还在看着自己笑。这让皇后娘娘更不敢与他对视，更想逃走了。
周牧自然明白她的想法，自己捉弄皇后娘娘的恶趣味，真的是……好喜欢。关键是这样的皇后娘娘，这样的皇后娘娘真的美的犯规啊。
啊呸……狗屁的喜欢，狗屁的恶趣味。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为了让皇后娘娘知道，世界不止眼前的苟且，她有很多东西可以体会，有很多姿势要学的。呸……知识，对，是知识。
话说，自己与皇后娘娘似乎也没用过多少姿势。
“娘娘，我此次前来，是想见一见宁家主的。”周牧还是提前表明了来意。以免她真的羞愧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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