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因子不断撕毁着我的神经。
可能这就是人类的劣性吧,对亲近之人肆无忌惮宣泄极端情绪,却能对陌生人无端释放善意。
“这两天我有点事……等忙完,我再带你去玩怎么样?”
声音再次打断我的出神。
我抬眼的瞬间,清晰看到了他清澈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身影,以及他压抑不住的哀伤。
这股气质似是黑雾,死死缠绕着他。
我像一棵被人触碰了的含羞草一样,“咻”地一下收回了全部想法,甚至包起外壳,警惕起来。
他看起来,怎么比我还糟糕?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
男人一点也没有隐藏的想法,含着隐隐泪水的眸子弯起,笑盈盈说着:“我父亲时间不多了,需要人陪,哥哥可能真的做不到只陪着你……”
能暂时抛却妻子和女儿,将全部任务重心放到妹妹身上,是他早就确定好的事情。
但他实在没想到,变数来得这么快。
竟然来到了父亲重病的这个时间,更糟糕的是,或许是两个时空的发展略有些差异,这个时空的父亲……时日真的不多了。
他做不到束手旁观,做不到不去看望,做不到……自己先前的承诺。
想到这里,王铮亮轻轻叹口气。
“不会耽误很多时间,老人家年纪大了,走就走了,我想尽儿子最后的孝心陪着他,直到他飞到天上。”
飞到天上。
我恍惚着神色,看着他一副商讨的可怜模样,心中微微触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即将去世的父亲是谁。
只是隐隐觉得,这张脸露出这样的神色,让我有些心疼。
不久前的胡乱想法一瞬间全部抛却,我想,应该没人能在他露出这副可怜样后还决绝吧。
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
……
说是想陪陪父亲,但其实大段时间,王铮亮依旧奔波在家与医院之间,尽最大的可能和妹妹相处。
他购买了一棵小树苗,带着妹妹一起,将小树苗种在了大树旁边。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
它会让某些东西成为习惯。
而习惯更可怕。
它会在人心中种下除不掉的刺头。
那天,王铮亮踏进病房,本习惯性想将来探望的花束摆在床头,接着,更是习惯性地坐在监护的位置,拉着父亲的手轻声念叨着各种琐事。
父亲的病很久了。
年纪大了的他很早之前就住进了医院,整日靠着输液管维持生命体征。
早些时候还可以进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仿佛陷入美梦的陷阱里,时常一睡就是很久。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浑浊的目光定格在枯瘦干瘪的眼眶里。
王铮亮紧紧握着父亲的手,看着他黝黑中泛着苍白的面颊,轻轻闭上眼蹭了蹭。
“我很久没见球球了,很想,还有薇薇。”
“我只是没见她们十几天而已,就想到心里发疼,整夜睡不着。”
“要是您走了,往后的半辈子,让我和妈怎么办啊……”
他动动唇瓣,思念与泪水比时间先一步落下,跨越长河,滴落老人的手背上。
寂静过去,王铮亮看看花费巨大价格才得以让父亲维持在长久的昏迷中也能维持生命体特征的药水,心中再次叹了口气。
时间到了,他要离开了。
今天家附近的一家蛋糕店新上了很多口味的甜点,里面有草莓味的,或许妹妹会喜欢。
在他离开后。
病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无奈又泛着生命到尽头的释然。
人常说,离别是一个人一生都学不会的课题。
但离别,却是人生必须经历的课题。
儿子啊 ,你要学会离别,狠下心,这是做爸的,最后能教给你的了。
……
我发现了王铮亮的不对劲。
接连一周的忙碌让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憔悴,胡茬乱长。
终于在一天夜里,我听到了房间外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出去了。
我起身,拉开窗帘,借着月光静静看向下面。
白日里热闹的小区在夜里沉寂,风轻轻的吹拂与月光柔和的照耀让那棵大树显得如此静谧。
它如往常一般静静矗立在那里,像我从故事书里看到的沉默的父亲,守护、厚重。
王铮亮出现了。
他单手拎着一罐酒,踉跄着步伐走到大树下。
夜里看不真切,但我能感知到他在哭,在伤心。
回想过去一周偶尔从 电话中传出的‘后事’、‘办理’等字眼,我很快联想到了什么。
而被我们亲手种下的小树苗还没有长大,它被大树挡在身后,阻挡了夜风的摧残。
月光下,一大一小的影子逐渐拉长。
蹲在树旁的身影也逐渐拉长。
窗帘被拉上,我重新缩回柔软的大床,睁眼到了天亮。
直到太阳东升,安静的房间重新被阳光笼罩,刺眼的光亮顺着缝隙钻进被子里。
房门被敲了敲。
“妹妹,起床了吗?”
清晨了。
我走过去,打开门,迎来的便是一张略显得潦草仓促的脸。
男人此时看起来分外狼狈,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微微滑落,厚重的镜片上甚至还泛着早起的霜。
镜片后,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红肿眼眶,与沉到快要掉在地上的黑眼圈。
他喘口气,笑着开口:
“昨晚休息的怎么样?我特地去外面买了你喜欢的油条,该吃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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