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
若她闺女没有这么多孩子，家里过得好日子是凭着郭昌珉本事来的，大周氏肯定能硬气一下，说什么都得接苦命闺女回来。
这样一来，谁养闺女那四个孩子？总不能将负担分摊在两个哥哥头上。
看大郎的架势，势必是不肯的。当初大山学成就让人归家了，大郎宁愿给大山一点子小生意做，也不开这个口就知道。
二郎这边也有个小周氏在，大过年接济点粮食和肉没问题，养着小姑子的四个大半小子？
只怕得将好好一个家拆散了。
她和郭昌珉以后还得靠二郎养老，不得小周氏侍奉着啊？
能不和二房闹僵，她肯定不会将这么大颗雷放身边的。
闺女带着孩子们一走，大周氏又闷在房中了几日，出来后又生龙活虎起来。
年关一过，郭柔儿收到彭中彬的书信，扫了眼上面的内容后，她写起回信来。
彭中彬说年关一过，就会下场，又问起郭柔儿年关家中的情况。
柔儿祝他一帆风顺的同时，也在信中道出大山表哥的情况，感慨一句物是人非。家里没个人撑着，就得老大撑起家中一片天地。
大山表哥成熟不少，也与她有了丝距离感，少了以前相处时的亲密。
时光、成长在推着他们前行。
郭柔儿一想到以后家里会搬去蜀郡，与大山表哥更少往来，心中就愈难受了。
感受多了，写得就多了。
拿到信的彭中彬有些激动，手颤抖了下，当即回到家中，写下回信。
对方提及自己家人，彭中彬也不例外。
以前是家里透明人，只姨娘关心自己，近日姨娘忙着胞姐出嫁一事，对自己关心就少了些。但有彭院长时不时唤自己，家中同辈和长辈都对他另眼相看。
二月县试还好，四月的府试，原本他十拿九稳，也在多方关注下有了几分压力。
比起郭家的豁达和随性，隔房不分彼此，张弛有度，自己家中勾心斗角，他并不想多说，大量篇幅在胞姐的亲事上。
相看的是何人，什么来头，以及自己考上功名定能护住胞姐在婆家不受气。
胞姐虽说是庶出，但嫁的是正头娘子，以后不会受其他女子的气……
彭中彬吹干墨迹，将书信让小厮送出，果不其然，又被彭院长叫去了书房。
彭中彬恭敬道：“祖父。”
“如何？”
彭中彬：“聊的都是家中琐碎之事。”
“你即将下场，心中有几分把握？”
“……八分。”
“好。”彭院长：“排名若是靠前，我会独送你份礼物。”
“祖父，不可。”
彭院长挑眉，“这又是为何？”
彭中彬也不知哪来的胆，将内心想法道出，这会儿也悔了。可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只能下跪平息彭院长的怒气。
应该说平息的不是怒气，而是挑战祖父尊严的后果。
彭中彬：“祖父，家中不少眼睛盯着，你若对我过分独特，我担心姨娘和胞妹在家中难过。”
彭院长沉吟片刻，道：“你倒是通透、坦然。”
以前没和彭中彬接触过，倒是没发现家中有这么个人。
“是柔儿姑娘……她说血亲坦然些，只要不是大错，无伤大雅。”
彭院长再次沉默，旋即摸着胡须笑道：“难怪我母亲会看上那个小丫头，见解独到，若不是出身太低微，做当家主母绰绰有余。”
只是可惜，一开始他低看了郭柔儿，才将庶房这支给丢了去。
“好了，下去吧。”他没再提礼物一事。
“是，祖父。”
退下后，彭中彬只觉背脊发凉，原来是过于紧张冒了虚汗，一出书房冷风刮过，汗水挥发便感觉到了冷意。
他回到姨娘院中，对小厮道：“烧水吧，我要泡个热水澡。”
……
彭中彬四月下场前，相如县发生了件骇人听闻的事。
罗媒婆生下一个孩子。
这一年时间，罗媒婆并不好过，家里藏的银子就那么点，银子只出不进，等同于坐吃空山。
她的生意早就被县上其他媒婆瓜分。现在又回头做勾栏生意？人家都嫌她老，下面味道大。就是接些浣洗活儿，也无人敢将衣裳给她洗。
那靠什么？
只好去附近山上砍柴，偶尔运气好，捉点小猎物卖。
她现在没再养着傻儿子，而是与傻儿子同进同出，倒是万老三，许久没看到人。
直至在院中生下一个儿子，罗媒婆那腌臜事又才被翻出来。
一道婴儿呱呱落地声响起，邻里想不知道都难。
“吵死了，谁家生孩子了？！”
一道声音响起，附近都呆滞了下，怀疑声渐起。
“好像是……罗媒婆家？”
“罗媒婆生孩子？谁的？万老三？她还愿意给万老三生孩子？”
“不生也没法子吧，就她那个傻儿子，自己和万老三一走，谁来照顾？”
“说起来，我好久没看到万老三了？”
“不说别的，万家好臭，我住在隔壁老是闻到一股恶臭味儿。”
……
罗媒婆抱着孩子，顾不上双腿溢出的血迹，匆匆出门。
她眼中有着癫狂和执着，朝着郭家的方向而去。
“欸！罗媒婆！你上哪儿去！”
“她这是……”
“啊啊啊啊！！！”
冲着惨叫声望去，只见罗媒婆跑过的地方留下不少血迹，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吓得脸色苍白，跌坐在地。
其他人面面相觑。
“所以，真是罗媒婆生了孩子？”
有人朝万家院里探了探头，“她那傻儿子呢？”
“呃，院里好臭啊……”
“走，进去看看。”
有个胆大的，往院里而去。
“万老三？万福？人呢。”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之后，那胆大的跌坐在地，又狼狈爬起，往院外冲去。
“这是看到啥了？”
“不知道……”
“要不，进去看看？”
“我一个人可不敢。”
“一起？”
都说人多力量大，但看到接下来场景，还是被吓得魂出窍，却没狼狈地转身就跑。
万家主卧里，一道早就面目全非的尸体，布满小小蠕动的蛆虫，几只小老鼠呆了下，看到有人来，从窗户或是门窜过，三两下便没了影。
看那身形——
是，万老三？！
万老三死了？！
看样子还死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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