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下面，还有一个暗格，钱捕快没有发现吗？”
钱木枝身形不动，闻言微微垂下眼，看向腰侧弹出来的暗格。
里面歪歪的躺着一摞纸，不到一个指节厚度。最上面的是一张婚书，边上还有两个小瓷瓶。
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对他打消了怀疑，钱木枝只扫了一眼，就收起了目光。
她只看到了婚书上有谷绣的名字，另一个名字似乎姓陆，其他的钱木枝都没有再多瞧。
“这些，你可以都拿走。
慢，慢，看。”
谷绣又低声说了一句，随即直起身子，自嘲般笑了笑，目光放在门外。
“只是我没想到，这么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在你眼里竟然都不如一个不入流的杀手，她一句轻飘飘的挑拨离间……呵……”
钱木枝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见惯了谷绣吊儿郎当的样子，这种落寞的眼神，实在让人不习惯。
钱木枝有些愧疚的垂下头，目光从谷绣身上滑落的时候，突然瞥见了他衣裙边上的血渍。
“你把锦绣怎么样了？”
谷绣脸一下子黑了，猛的退开，瞪着大眼睛盯着钱木枝，眼尾处的那颗痣上似乎都叫嚣着，要进行控诉。
“我在跟你说什么呢？啊？
你还关心那小杀手的情况，我能把她怎么样啊？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被你伤了心的，前朋友的，心情？”
钱木枝抿了抿唇，被他吼得耳朵疼。
“我也不是怀疑你，就是……”
钱木枝的手捻了捻，就是他们两个一开始就是为了江丹而来，江丹如今出了什么事，都很难不想到二人。
更何况，她至今都不敢深想，楚言思不间断的信，究竟是因为如他所说，是想跟她说说话，还是为了推进城主所说的婚事。
那又何况相处了没有多久的谷绣呢？
总之，上次城主那一番话，让她对这兄弟二人的目的和真心，都起了怀疑。
钱木枝看了看桌上的信件和公文，里面确实有不少提到了江丹，但是谷绣二人似乎并没有最初来时那样看重，更多的时候提起来，都伴随着楚言齐的名字。
这么看的话，她的确有些对不住谷绣，她应该一开始先直接问他的。
但是纵使问了，也会永远对谷绣有怀疑，来这一趟最后才放心。
愧疚之下，钱木枝也真的很庆幸，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除了……
“谷绣，为什么弹劾你爹的奏折，会在你手上？”
……
谷绣以为她琢磨半天，终于良心发现了，结果拐了两个弯，还是没有正视他的控诉。
谷绣拧了拧脖子。
难道最近过的太放松了，演技变差了？
“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不信任你是我的错，我们有什么就说什么，才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钱木枝以为他有什么为难之处，语重心长的劝道，说罢想了想，猜测道：“是你想办法在这些折子递上去之前，给拦下来的吗？”
谷绣深吸一口气，轻嗤一声，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一张折子，在手掌上轻拍了拍，眼神中带了些凉薄。
“我才没那么好的心眼儿。”
谷绣说罢，又把折子扔下，看向钱木枝。
“这些折子，用不上我，在到圣上那儿之前，就成了一堆废物了。
我呢……是用了点儿手段，不过不是拦下来，是把这些破烂捡回来，妥当的留好了。
等到一个风清月朗的大喜之日，我就把它们归置归置，诶！让咱们听惯了溢美之词的圣上，见见这些清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说到最后，谷绣的眼里充满了嘲讽。
“你……”
钱木枝脑子有些打结。
“你的意思是，你留着这些奏折，不是为了保护你的父亲，是为了揭发他？”
谷绣无所谓的点头，“我跟我爹关系一直不好啊，我也没瞒着你们这个。”
“我跟我爹也不亲近，我会在他错的时候与他据理力争，在他犯迷糊之前提醒，制止他，尽量让他不会行歪路。
我不要他出卖百姓，愧对圣上。
却也不希望他成为一个，再也没机会回归正路的罪人，更不会默然看着他犯错，故意不去提醒，之后再搜集罪证。
为人子，要进忠言，助他不要行差踏错，而不是……”
钱木枝想到了奏折上那些真假难辨的累累罪行，谷绣手上那些瘦马的卖身契，还有楚言思与他通信中的劝解之意，忍不住止住话头。
钱木枝听了一会儿，皱紧眉头接着说道：“而不是，刻意处心积虑的，要他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谷绣深吸了一口气，呢喃出声。
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对于他所做的来说，不过冰山一角。
“我不要他万劫不复。
我要他死。
我要他死在我的手里。
我要他全家都死。”
谷绣嘴角还带着一丝模糊的笑意，但是眼神却十分严肃正经，这不仅不是玩笑话，在钱木枝眼中，这似乎是一句宣誓。
这句话是钱木枝自从认识谷绣以来，最能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的一句。
谷绣看钱木枝跟被雷劈了一样呆滞的表情，突然换上笑脸道：“哦对，还得补充一句，这个全家里，可不包括我啊！”
“你，怎么说他也是你亲爹，他就算是千古罪人，也不能由你，由你……”
钱木枝说的别扭死了。
“哈哈哈哈哈，由我怎么样嘛！
呐，我最大的秘密，我目前最大的任务，已经如实告诉你了。
下次可以信任我一点，不要再这么伤我的心了，可行啊？钱捕快？”
谷绣语气十分轻松，似乎有点在意钱木枝私自翻他的东西，又似乎不是那样在意。
“……对不住，我应该先问你的。”
谷绣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说：“江丹对于楚言思兄弟俩，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如果你同楚言思的婚事成了，背靠金城这棵大树，那这枚江丹，楚言思就用不上了。
所以你也上点儿心，纵使你们两个两情相悦，有楚言齐在，这门婚事不会那样轻松的。”
“没有两情相悦，我的婚事，也不会是任何人的一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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